第二章 初入京城(二)
“叽叽叽?”
白君君缓缓转头,瞧见了一张凶神恶煞的脸。这人眼神微凝,目光如利剑般射来,满含杀气。一只大手如同佛祖的五指山,压的却是她这可怜的兔子。他手上的长/枪头泛着寒光,好似下一秒就要刺死她。
“叽——!”
白君君的魂都要吓飞了。这人在身后蹲守的样子,就跟那年隔壁山头的大老虎一模一样!
被大老虎咬伤的后腿现在都还留着伤疤。白君君只觉死亡的阴影笼罩,在即将被触碰到的时候,短腿一蹬,倒地朝天,眼神变得迷离,耳朵也耷拉下来,仿佛是只死兔了。
胡广青刚练完武,就发现自己的花园里闯入了一只家伙,也不知道是从哪里钻进来的。
他仔细凝视,神色不变,依旧是军中的那副板着脸的模样,心里却是有点痒痒的。
要知道往日那些动物遇见他都吓得四散奔走,不逃到三里外绝不停下。今日难得遇见一只活泼的家伙,啃青草啃得可欢了,耳朵一抖一抖的。
谁知还没上手呢,家伙突然倒地不动了。不过那尾巴还轻轻颤动着,戳穿了她伪装的假象。
胡广青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瞪兔的样子,配上提着的长/枪和有力的大手,看着多么像杀兔现场。
他蹲下身,思索了半天,停在空中的手握成拳,伸出食指轻轻戳了戳兔子柔软的腹部。
白君君抖了抖身子,条件反射地缩成一团,心里直骂道,瓜娃子!这个瓜娃子!这人比大老虎还过分,宰兔前还要戏耍一番。
她终于知道四哥为什么常把“妈卖批”这三个字挂在嘴边了,她现在就有这样骂人的冲动,但是想到家里的规矩,连在心里都不敢多想。
柔软的触感还停在指腹,兔子乖巧的样子看得胡广青心都化了。他突然寻到了一丝京城贵人养宠的趣味了。
他就用这一根手指,将兔子的毛从头到尾顺了又顺,还捏了捏她的圆尾巴。
白君君一下子炸了。兔可杀,不可辱!
她噌的一下蹦起来,后腿朝着胡广青蹬去。别,这短腿在兔兔中还算是挺有劲的。
胡广青条件反射地化拳为掌,刚好抵住兔兔的爪子,柔软的肉垫贴在他手心的老茧上。
胡广青低咳了一声,掩饰溢到唇边的笑意,低声道:“这是要和我击掌?”
他有些开心,感慨道,从未——从未有带毛的跟他如此亲近。
击……击……击你妹!
白君君心头骂了句,但刚刚的蹬腿已经耗掉了最后的勇气。她自以为悄咪咪地将后腿放下,眼珠子一转,就想跑路。
胡广青看出了她的意图,眼疾手快地将她圈到臂弯里抱了起来,道:“别乱跑,被人逮到会做成红烧兔。”
“叽叽叽叽!”
胡!白君君反驳道,老树过,北方人不吃兔兔的。只有我们巴蜀人……
唔,只有巴蜀人吃兔兔啊,那为什么巴蜀有那么多兔子成精呢?
白君君的思路被自己带偏,陷入了沉思。
胡广青看着臂弯里持续乖巧的兔子,心想,那帮龟孙子还什么我没有动物缘,果然是胡扯。
将军府的管家老程匆匆从前院进来,就瞧见自家少爷正蹲在花园的杂草从中,不知道在干什么。再一瞧,稀奇了,少爷怀里居然抱了只兔子。
他心里嘀咕了几句,嘴上不,走过去弓着腰道:“少爷,闲王殿下差人带话,是半个时辰后登门叙旧。”
胡广青道:“闲之回京了?那我马上准备准备。”
虽然语气没什么变化,但看着少爷长大的老程却能看出他是十分高兴的。瞧,那眉毛比平时上扬了一分,显然是愉悦极了。
胡广青迈了两步,又反应过来,退回来将兔子递给了老程,道:“程伯,给它寻个地方。”
完,他便回房沐浴换衣,准备去见苏闲之了。
却老程怀里揣着兔子,心里有点懵,这这这……拿着这兔子是要养,还是要吃啊?
想到姐的哮喘病,又寻思少爷平时冷酷的模样。得,还都不像是要养宠物的样子,所以果然还是拿来吃的吧。
这么想着,老程迈步去了伙房。
可见啊,老树平日里讲的那些也是道听途。毕竟是什么都有的京城,吃点兔子真的不算什么。
况且,兔兔这么好吃,怎么会有人拒绝呢?
白君君对此一无所知。等她回过神来,老程正要将她递给伙房的下仆。
老程对着下仆吩咐道:“喏,这是大少爷指定的,晚上的菜就做这个吧。”
下仆有些困惑,因着主人从来不点这道菜,这还是府上第一次要求要吃兔子呢。
“叽叽叽!叽叽叽!”
这儿分明是伙房,你要对兔做什么!刚才那个人果然是居心不良,一定是想做红烧兔!
老树误我!
生死存亡时刻,白君君也顾不得身份暴露的问题了,招出捣药杵,对着老程和下仆就是当头一棒,直得两人两眼冒金星,手上的力气也松了。
白君君趁机跳了下来,三两下拐了出去,只剩下老程和下仆晕在原地。
好半天,两人才醒过来,你瞧瞧我,我瞧瞧你,再摸摸自己的后脑勺。
嘶……怎么有点痛呢?之前发生了什么?
再白君君在宅子里晕头晃脑的,一不留神让她闯进了内院。
将军府是四进的宅子,在朝臣的住所里算不得大了。柱国大将军——也就是胡广青的爹胡定峰——常年驻扎边塞,两个姨娘和庶女住在后院。胡广青的娘在生下灵芸不久后就因病去世了,只剩下他和一个病弱的妹妹住在内院。
内院的东厢房门开着,里面坐着一个七八岁的女孩,梳着双丫髻,脸色苍白,时不时咳嗽着。现在已经是春末了,她还披着寒冬时用的雪披。
她身边的丫鬟彩蝶先发现了白君君,惊呼道:“门房那些不长眼的家伙,居然让这白毛畜生溜进来了。要是惹得姐犯了病,谁担待得起。”
着她拿起房角的扫帚,就要赶白君君走。
女孩忙跳下凳子拉住彩蝶,手上的绣花也扔到一边了,眼睛瞪得大大的,盯着兔子,甚是喜欢。她想跑过去,又似乎想起了什么,迟疑地停在原地。
彩蝶见状道:“姐,你可千万不能碰它。大夫了,姐这病甚是蹊跷,最好别碰任何带毛的畜生捏。”
女孩娇声娇气地道:“彩蝶姐姐,我就摸一下。求你了!它看上去好可爱,摸上去肯定很舒服。好姐姐,你就答应我吧,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彩蝶仍就摇头道:“少爷吩咐过,得看着姐,不能碰的。”
女孩拉着彩蝶的手摇了摇,手指比了个一,撒娇地道:“就一下下,你不,我不,大哥不会……”
突然,她的声音卡住,脸涨得通红,张着嘴,呼吸急促,像是喘不上气。
这可把彩蝶吓坏了。她边拍拍女孩的背,边高声呼道:“莲,快将姐的药拿来。荷月,这里有只兔子,你赶紧将它赶走。”
两个丫鬟匆匆忙忙跑来,看见兔子也大惊失色。荷月急慌慌地朝着白君君跑来。
早在彩蝶拿起扫帚的时候,白君君就回过神了。但看见生病的人,让她条件反射地迈不开腿,何况这人身上还缠绕着一丝若有似无的妖气。
从女孩的症状来看,她像是发了哮喘,但两人的什么“别碰带毛的畜生”却很奇怪。
在四面山的这些年,白君君只偷偷跟着山下的江湖游医学得如何识别药草以及常用的药方,更深入的就一窍不通了。但她隐隐有种感觉,这病和那妖气可能有关系。
眼瞧着荷月冲了过来,白君君也来不及多想,生怕自己又被逮到伙房,三蹦两跳,跑了出去。几下子,身后就不见人影了。
这时天已经完全黑了,白君君在阴影的地面游走,顺利地避开了府上的家丁,找到了自己钻进来的那个洞。
她边跑,心里还寻思着,改天幻化成人形了,找机会接近这个女孩。她对那丝妖气老是很在意,越想越觉得这妖气的味道有些熟悉。
今晚是个月圆之夜。然而月色朦胧,月亮被残云遮掩着,羞羞答答地不肯完全露出面容。
白君君找准了来时的洞,三刨两刨又钻了过去。
她正为顺利离开而松了口气,突然察觉眼前出现了一个人影,似乎已经守候多时。
那人一把逮住白君君的耳朵,将她拎了起来,笑眯眯地道:“哈,看我发现了什么,多么肥美的兔子啊!”
白君君:???
怎么回事?这京城的人都是怎么回事?居然一言不合就对兔兔下手!
她的双腿死命地在空中蹬着,看逃脱不成,又故技重施地召出捣药杵。谁知那人随意地将扇子甩开,将这一击挡了回去。
白君君刹那间觉得自己的脑袋像是被火灼了一下,失去了反抗的力气,晕晕乎乎的。
来人将兔子往怀里一揣,笑着道:“回家吃兔子咯!”
在失去意识前,白君君最后想着,回去一定要暴老树一顿。
谁北方人不吃兔!谁北方人不吃兔?!
作者有话要: 四川人是非常喜欢吃兔子的。一兔多吃啊、双流兔头啊、五香兔腿啊、麻辣兔丁啊,各种各样。我上海的朋友总是着不吃兔子,最后还是真香预警呢。可以,没有一只兔兔,可以活着离开四川!
某离咨询了朋友,北方人吃兔吃的比较少,我这里架空成巴蜀之外都不吃兔。但实际上,古人还是要吃兔的。《诗经》里就提到了边吃烤兔边喝酒,美滋滋的;《礼记》里也提到用兔子当祭品,称为“明视”;西汉梁孝王有个菟园,枚乘还写了一篇《梁王菟园赋》,里面也提到了烤兔兔;贾思勰大大告诉你如何多般吃兔;还有李时珍大大引兔入药,还关注了兔兔便便的价值。
不过古人虽然吃兔,但兔兔的养殖没有其他家禽那么容易,性价比较低,所以可以作为食,而非主食。
而且起做兔的方式,果然还是巴蜀的麻辣味吃起来最爽吧~【吸溜~】
已捉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