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灯会之约(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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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个多月过去了。白君君白天就悬梁刺股般拼命读医书,晚上本是住在客栈里,后来干脆窝在书房里,累了就化作原型蜷起来睡觉,从一只白兔都变成灰兔了。

    可怜胡广青在将军府里盼啊盼,盼那不点跑回来,却是连根兔毛都没看见。他还随身带着每日割下的新鲜的青萝草,就等着什么时候逗兔子回家呢。

    这半个月,为了治病,胡广青又带着胡灵芸来了几次。每次,白君君都是闭门不出,但架不住胡灵芸黏人又爱撒娇,一来二去地两人倒是熟络了起来。

    今天又是灵芸过来的日子了。白君君读了三个时辰的医书了,脑子涨得很。她不时地往屋外瞧,就等着有人敲开大门呢。

    “白姐姐!”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胡灵芸推开门,一路跑着过来,扑倒在了白君君的怀里。

    “白姐姐,我上次跟你的那个枣泥山药糕,可好吃的那个,今天专门给你带了一些啦。”

    胡灵芸兴奋地道,脸色红润。

    这些日子,在郑姑的调理下,她的身体是越来越好,白君君看着心里也高兴。

    胡广青跟在灵芸身后,手上提着食盒,眉头紧蹙,看上去情绪不太好。但他看到白君君时,眉头舒展了些,招呼道:“白姑娘。”

    白君君本来笑着跟胡灵芸话呢,闻言身体一僵,低头声道:“胡……胡大哥。”模样看起来乖巧地不得了,跟在其他人面前的活泼爱笑截然不同。

    这称呼还是胡广青提起的,白君君当时心想,明明应该叫你“胡弟”!不过却是敢怒不敢言。

    胡广青将食盒递给白君君,道:“这是城西老张家的山药糕,味道跟其他店都不同。我先去找郑姑姑,你先尝着。”

    白君君点点头,伸手接下食盒。

    罢,胡广青便朝药房走去。

    胡灵芸眼珠一转,瞄瞄她大哥,又看看白君君,故意用拖长的音调喊道:“白~姐~姐呀……”

    白君君刚因胡广青走远而松懈下来,就看见胡灵芸这古灵精怪的样子,笑道:“这副样子做什么?”

    胡灵芸拉拉白君君的袖子,让她蹲下些,凑近了声道:“白姐姐,你是不是喜欢我大哥呀。”

    “怎么可能!谁会喜欢那个大……”白君君的脸刷一下就白了,吓白的。天哪,想到自己和大老虎呆在一起,就觉得兔生灰暗无出头之日啊。

    “白姐姐明明每次看见大哥都害羞地不得了。”胡灵芸怀兮兮地道,“啊,难怪白姐姐之前要的是大哥的随身之物呀。”

    “你这个鬼,成天东想西想,夫子交代的书背好了吗?”

    胡灵芸不甘示弱,回问道:“那白姐姐的医书读完了吗?”

    “哎……”

    “哎……”

    一大一两人互相伤害了一波。

    “其实,我觉得白姐姐和大哥很般配呢。大哥最近总是匆匆忙忙的,脸色也不太好。但每次来这儿看到白姐姐,他脸上的笑意都要多很多呢。”

    胡灵芸托着腮,跟白君君排排坐着吃糕点。

    “咦?有吗?”

    哪里来的笑意!白君君一口啃下大半个山药糕,心想,大老虎在她面前明明一样那么凶。

    “有的有的,超明显。”胡灵芸的脸鼓得圆圆的,抱怨道,“哎,最近也没有爹爹的消息了,他们也都不告诉我。”

    白君君眨眨眼,听着灵芸了一大通,着着,又提到了晚上的灯会。

    胡灵芸咽下最后一块糕点,道:“白姐姐,大哥难得带我出来玩。你晚上要跟我们一起吗?听这次灯会上还有番邦人的玩意儿呢。”

    白君君有些心动。她来到京城这么久,还没有好好逛过呢。

    “是啊,白姑娘。”

    身后突然冒出了一个低沉的声音,将白君君吓了一大跳,条件反射地往旁边一蹦。

    “抱歉,吓到你了。”胡广青瞧她身形不稳,伸手想要扶她。

    白君君慌乱摆手,站稳道:“没事没事。”

    “灵芸跟我想到一起了。光我陪着她也没什么意思,你跟灵芸也玩得好,晚上一起去灯会逛逛吧。”

    “那个……书,哦对!我还要看医书呢。”白君君挣扎着找理由。

    灵芸倒是挺好,但白君君不太想跟胡广青同去。总觉得,大老虎跟灯会,唔……完全不搭呢。

    “我跟郑姑姑也了,她也觉得你该出去透透气。”

    白君君轻咬着下唇,瞧见灵芸也期待地望着自己,又想到了她之前的话。她又望向胡广青,注意到了他腰间新的算囊。

    这几次来,她发现胡广青的算囊里都装着新鲜的青萝草,显然是为可能出现的兔子准备的。

    其实吧,大老虎就是面上看上去可怕了些,心还好的呀。我吃了人家的青草和糕点,还想着怎么离他远一些,真的是太不是兔了!

    白君君自我谴责了一番,克服心理恐惧道:“好呀,其实……我也挺想去看看的。”

    胡广青像是松了一口气,道:“那太好了,马车就在外面。等灵芸做完针灸,我们就过去吧。”

    白君君点点头,朝着胡灵芸那边轻挪了一步。

    ***

    傍晚时分,天空中的晚霞映红了淡云,白君君坐上了那辆兔身曾坐过的彩漆马车。

    灯会在城北月湖旁举行,连着北大街在内的好几条街道都提前布置了灯展,据今年还特意做了灯树、灯楼和灯轮。

    从郑姑这儿到城北月湖旁约莫要半个时辰。胡灵芸最近新得了一册连环画,正看得精精有味。没有她从中调剂,白君君和胡广青是面面相觑。

    马车走了一阵了,胡广青轻咳声,问道:“白姑娘是哪里人?”

    白君君正盯着前方门帘上的流苏走神呢,被突然这么一惊,半天才反应过来,道:“我家在四面山。”

    “四面山啊,我知道那里。那边风景挺好的,不过听四面山上面都是妖怪,白姑娘……?”

    白君君诧异道:“咦?你居然知道四面山啊,我们家……唔……我们家住在山下的镇子上,就刚刚顺口了。”

    本就是随口挑起的话头,胡广青也没多想,继续道:“你挺厉害的嘛,蜀地那么远,又险恶,你一个人还敢千里迢迢来久定。”

    不“白姑娘”“白姑娘”地叫了,白君君听着反而舒坦了些。而且胡广青夸人的时候还是那副面瘫的样子,倒显得十分真诚,听得兔子心里美滋滋的。

    她心下一放松,嘴上就停不下来了,道:“是吧,我也觉得我挺厉害。不过这京城真的太远了,我走了两个多月,盘缠都快用光了,好不容易攒了点,到京城还被偷了。”

    白君君一边着一边手舞足蹈,到后面露出沮丧的表情,逗得胡广青笑出声来。

    “你这是把半个英朝都跑遍了吧,从四面山到久定只要一个月。”

    白君君的眼睛瞪得溜圆,道:“咦!不是吧?我还我走得够快了,一路上都没怎么歇。”

    胡广青以手握拳抵了抵嘴唇,掩住笑意道:“你路上经过了哪些地方,来听听,我看看你都绕了哪些弯路。”

    白君君就真乖乖地将她从家出发经过的大大的城镇了出来,其中还记岔了好些名字。

    胡广青跟她了那些城镇都在哪儿,最后索性在纸上给她画出了大半个英朝的地图。

    ……

    胡灵芸心满意足地翻完连环画的最后一页,转过头,就看见白君君和自家大家聊得火热。两人已经从面对而坐变成并排,挨得很近。

    她捂着嘴偷笑着又往旁边挪了挪,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白君君听着胡广青着天南地北的事,已经完全兴奋起来了。她眼里像藏着星星,亮晶晶地闪着光,逮着胡广青的衣袖问道:“那地方来的人皮肤都是黑的吗?”

    胡广青点点头,道:“对,他们国家的人都是这样。不过虽然有点黑,但他们中的男人皮肤都像英朝女子的皮肤那样柔滑。”

    白君君嘟嘟嘴,道:“那我还是宁愿白一点,黑皮肤,怪吓人的。”

    胡广青笑了笑,继续跟她起了另一处地方。

    半个时辰过得很快,白君君还有些意犹未尽,马车已经停下来了。外面的车夫高声道:“少爷,月湖到了。”

    被车夫这么一喝,白君君才从兴奋状态中惊醒,察觉自己和胡广青已经是肩挨着肩,衣袖挨着衣袖了。

    她的脸瞬间涨红,急急往后退,撞到了车壁上。

    “嘶……”

    “没事吧?”

    胡广青慌忙拉过她,用力过头却拉到了怀里。他看到白君君痛得五官都揪在了一起,看着可怜巴巴的。

    他不知怎么地就想到那只撒腿不见影的没良心兔,环住白君君的那只手不自觉地在她背上拍了拍又顺了顺。

    白君君还在状况外,茫然地望着胡广青,嘴唇有点嘟嘟的,脸上还留着红晕,表情有些懵。

    这这这……啊,这种心都要被软化的感觉,似曾相识啊。

    胡广青捂着心口,莫名有种战败的感觉。

    “大哥!你别跟白姐姐情骂俏啦,快下车呀。”

    胡灵芸已经出了马车了,在外面喊道。

    “什……什么情骂俏,孩子家家,尽乱,又看了什么不该看的书了?”

    胡广青被惊醒,慌忙放开白君君,耳根有些发红,朝白君君道:“我……我先出去了。”然后狼狈地出了马车。

    白君君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捂着脸猛摇头。

    天啦!天啦!刚刚发生了什么?

    没事没事,没事没事……不过是被大老虎抱了抱,又顺了顺毛。

    嗯嗯,没事没事,兔身的时候不知被抱过多少次了呢。顺毛嘛,给动物顺毛不是很正常么。

    没事没事……

    ……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没事个锤子啊!

    作者有话要:  针灸治疗哮喘纯属臆断,而且灵芸的哮喘不是单纯的病,这里不能和现实联系哈。

    少将军如果懂得现代词汇的话,就知道自己这种状态叫做被萌哭了啊!

    已捉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