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临的笑容一僵，想否认。

    “和我实话。”叶子佩盯着他，神色严肃。

    “你知道的，我查得到。”

    但她还是选择问慕临，选择在两人独处的时候问。

    见她如此认真，慕临眼底掠过慌乱，心中懊恼，泄气般点头：“是。”

    果然叶子佩无声的叹了口气。

    从慕青云找到她到慕临到来，中间不过半个时辰，也就是，慕临到了之后没问缘由没查真相，直接将那群皇亲宗族赐死。

    这已经是暴君行径了。

    她想过很多种慕临救她的办法，唯独没想过这种。

    “他们想害你，我只能杀了他们。”慕临足无措的解释，生怕叶子佩为此生气，清澈的眼中有慌张和固执，“我不想让受到伤害，别无选择。”

    他知道叶子佩不喜欢他杀人。

    叶子佩听到前面时，心中还有些无奈，但后半句话让她眉眼染着一些寒霜，凝视着慕临，眼波明亮，似乎可以窥透一切，粉唇轻启，声音听不出喜怒：“你真的别无选择？”

    “慕临，他们罪不至死。”

    “我”慕临不敢与她对视，委屈低头，“我错了。”

    哪里罪不至死，他们就是该死！

    该死的，他要去培养一批易容死士，下次绝不会再露馅。

    慕临抬头，苍白显嬴弱的精致脸庞上是委屈和懊恼，眼中噙着自责，樱唇一抿，将知错就改展现得淋漓尽致：“是我太冲动了，我保证，不会再有下次了，你不要生气好不好？”

    他像只做错了事后害怕被抛弃的狗，眼巴巴的望着叶子佩。

    “我，我可以给他们的家人补偿，好不好？”

    叶子佩不为所动，一瞬不瞬的凝视着他，移到他捧着盘子的双上，将他看得心慌。

    慕临暗自咬牙，打算催动伤口。

    这时，叶子佩开口了，似乎看穿他的意图，慵懒明丽的脸上无波澜，眼神清明，缓缓道：“慕临，杀人是最快，但也最下等的段，杀人会上瘾，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一旦上瘾，就会控制不住内心的阴暗，在各种借口下，变成恶魔。

    生命是有重量的。

    “我不想你变成一个嗜杀的冷血之人。”

    “不到万不得已，我不希望你杀人，哪怕是为我。”

    她很平静，但每个字都认真得不能再认真。

    为自保而杀人，不是为了杀人而杀人。

    慕临呆呆的看着她，似乎滞在那里，似乎不明白她为何会为了几个不相干的恶人与他如此疾言，更不明白为何连装惨也无用了，但他知道一件事，不能再让她生气。

    他要顺着她。

    慕临敛了敛眸，遮住眼底的戾色，将不屑和漫不经心藏得很好，连声保证：“我知道了，我不会再乱杀人了，有你在，我也不会变成一个嗜杀之人的。”

    “我发誓！”

    慕临的眼神澄澈，看不出一丝假意。

    叶子佩目光微深，望着他，不知真假，静了刹那，眼帘掀开，露出散开慵懒的双眸，平静且认真：“不要骗我。”

    慕临扬起笑容：“我绝对不会骗”

    叶子佩从靴子里抽出匕首，伸出掌猛的一划！

    慕临笑容一僵，想拦没拦住，不仅如此还被她抓住掌，锋利的刀划出口子。

    鲜血顿时涌出，染红白嫩如血的掌，也染红了慕临的眼。

    两只染血的掌互贴。

    “叶子佩你干什”

    “我叶子佩在此起誓，如果慕临违背誓言滥杀无辜，我此生将疯癫至死，死无葬身之地！”

    慕临瞳孔一缩，不敢置信的看向她，好似看一个疯子，整个人都呆滞了，不是装的，而是真的震惊。

    两只十指相扣，鲜血混杂在一起流淌而下。

    慕临却没有半分喜悦之意。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

    叶子佩淡淡一笑：“这是我从一个古族那里学到的契约，以此为羁绊，从今日起因果互担，很灵。”

    她看向慕临，眼里噙笑。

    “你种因，我得果。”

    “不行解开，你解开！”慕临平生第一次变了脸色，不再是平日的乖巧美好，愤怒和慌张写满了他的脸，愤怒质问，“你疯了吗？为什么要发这种誓，这种都是骗人的！”

    叶子佩歪头一笑，笑得极其开心：“解不开的。”

    叶子佩淡定从容的给两人止血、上药、包扎。

    解不开？

    慕临眼睛微红，一把挥开她的：“不要碰我！”

    慕临愤怒极了，暴躁不安，心底的戾气几乎控制不住，疯了，她疯了，他指着马车外大吼。

    “勾命，停车！”

    “你走！你给我走！”

    叶子佩一愣，看着被拍红的背，再看被刺激得双眼发红的慕临，心中有抱歉，没拒绝，只道：“你记得看太医。”

    掀开帘子，叶子佩走下马车。

    勾命闻到浓浓血腥味，刚要询问就听到慕临的咆哮，现在又见叶子佩走出，一愣。

    皇上怎么会把郡主赶出来，这里离别苑不远了，可是很偏的。

    到底出了什么事？

    勾命一脸疑惑的欲言又止，叶子佩忍不住笑了笑，抬头对他叮嘱：“勾命，皇上受伤了你进去帮他包扎一下，药我留在里面了，还有，回去之后一定要叫太医来看旧伤，不能马虎。”

    受伤了？

    意料之中，勾命心还是一惊：“郡主，我知道了。”

    “别担心，伤。”叶子佩耸了耸肩，“我们先走了。”

    “冬凌，我们往哪边走？”

    “应该是这边。”

    “确定吗”

    两人的声音随着背影渐行渐远，变得隐隐约约。

    勾命立刻钻进马车，一进马车就感受到强烈的暴戾之气。

    慕临坐在车窗边，眼睛发红，满脸愤怒恣睢，戾气横生，萦绕着他。

    掌已经止血，但没包扎。

    旁边放着两件大氅。

    “皇上，属下”

    慕临倏的朝他看来，眼神极其恐怖。

    勾命身子一颤，硬着头皮上前：“郡主让属下来给您上药。”

    “她人呢？”慕临红着眼睛问。

    勾命打开药瓶，药散散发着淡淡清香，是极好的药：“郡主已经走了。”

    他扯下巾，撕开。

    “走了”慕临喃喃呓语，念着这两个字，逐渐清醒，惶恐和懊恼涌上，“我不是想赶她下去，我就是，就是太生气了。”

    那样的誓言，太让他害怕了。

    那句誓言还笼罩在他耳畔，一字一句，犹如魔音。

    勾命将伤口包扎好，心翼翼的问：“郡主对您做了什么，让您这么生气？”

    慕临颓丧，将叶子佩发的誓言出来。

    勾命顿时就松了一口气，还以为是什么大事：“皇上，郡主就是不想让您杀人而已，她从在京城长大，哪里能接触到什么古族，属下也从未听过这种血誓，再者这种无稽之谈，一向不可信，您大可宽心。”

    “您其实不该因为这么几句话，就把郡主赶下去，外面很冷。”

    得亏冥连澜和南宫墨云不在慕临，否则这就是给了他们趁虚而入的良。

    慕临开始懊恼。

    对，这种誓言和神鬼之论一样，都是无稽之谈，不可取信。

    钦天监给他批的命格不也一样无用？

    是他被冲昏了头脑。

    但现在叶子佩已经走远，也肯定在气头上。

    慕临看着自己的伤口，隔着白布，脑中闪过刚才鲜血淋漓的模样，以及那句话，心口一烦，压住戾气：“先回宫处理政务。”

    “嘶。”

    叶子佩搓了搓臂，衣裳被吹得猎猎作响，一张脸冻得微红，龇牙：“早知道就不下来了，还真是冷。”

    这顶着狂风前行的滋味真不好受。

    还不如被关在大理寺里呢。

    “郡主再坚持一会儿，马上就要到了。”冬凌见叶子佩有些发抖，想解下外衣给叶子佩披上。

    叶子佩注意到她的动作：“打住，穿好你的衣裳，我们快点走就行。”

    “郡主，您为什么要骗皇上啊？”

    “谁我骗他了。”叶子佩挑眉，那的确是她从族内那剩余半本上找到的，只不过作用被她稍微改了改，“这种事情，信则有不信则无。”

    “我不想看着他陷入泥潭，只能用自己当枷锁，在他做错误决定时，或许能顾念着我点。”

    慕临在乎她，就会约束自己的行为，不去走极端滥杀无辜，虽然这样很卑鄙，但别无他法。

    叶子佩耸耸肩，自我揶揄：“起码不要让我死无葬身之地。”

    “郡主！”冬凌又好气又好笑，吐槽，“万一成真了怎么办？要是澜皇子知道你这么做，你就等着半夜罚跪吧。”

    叶子佩深有同感：“所以，绝对不能让他知道！”

    两人走了将近半个时辰，终于到了恩人堂。

    林安赶忙让二去拿了两件披风出来。

    还没感到暖和，辗转几地等待多时的络梧迎了上来，在她耳畔低声道。

    “郡主，龚大来信了，有人汾州发现踪迹，但耶律燕白一行人太多，他怕打草惊蛇，正远远的跟着。”

    “其他人已经过去了，我们要过去吗？”

    叶子佩拢披风的动作一停，脸泛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