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蒲芽鱼羹

    “三姐，那簪子可是你的丫鬟给我的！你不能血口喷人！”吴婶吓得魂都掉了，指着苏梨哆嗦得差点咬到舌头。

    “乡下土地方，我不称大王，难道让你称大王？”苏梨冷笑，“今儿我就是血口喷人，你又能奈我何？怕不是想去京城告状都没那个脑袋吧！”

    这婆子是园村的管事，不把她震住了，以后下面那些人也不会听她的。

    早在让红泥送簪子的时候，她就已经想到这一步，只不过这人敬酒不吃吃罚酒，也怪不得她心狠了。

    “可我的是实话，你就是想要云松木也没那个福分了。”既然已经撕破脸，吴婶更不怕了，“你是苏家的姐，应该知道来这园村是什么意思，那就是一家子都不要你了，让你来这儿自生自灭来了，还在我面前充什么主子！”

    话音刚落，孙伯跨步上前，反卸了她的胳膊，吴婶一声惨叫响彻天际，让候在外面的红泥和绿蚁吓了一跳，就连星魂都觉得心里发毛。

    “充主子？”苏梨笑若桃花，眼波流转，一反先前的沉闷，活泼灵动仿若妖精，玉镯在臂上晃动，发出清脆的声响。

    随之而来的是吴婶的另一声惨叫——孙伯又卸了她的一条胳膊。

    “扔去那个破院子，让人看看她的笑话。”苏梨捻着茶针拨弄茶叶，看也不看吴婶。

    脱臼的痛楚根本不是吴婶这样场面不干事的婆子能受得了的，未免尊严继续扫地，她趴在地上求饶道：“姐！我！我！云松木还有，在我老宅的后院”

    “可我现在不仅仅要云松木。”重新沏了一壶茶，苏梨随一泼，正倒在吴婶脱了臼的胳膊上，烫得她惨叫连连。

    “吴婶知道我想要什么吧？”

    “知道！知道！”她怎么敢不知道！

    苏梨使了个眼色，孙伯立刻接上了她的胳膊，吴婶又趴了好一会儿才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

    随扔过去一袋碎银，苏梨吩咐道：“明儿起，你就在内院伺候。每日送一些京城里不常见的野菜过来，做得好我还有赏，做不好，下场你知道。”

    “是！”吴婶颤巍巍地接过钱袋子，恨不能把头埋进地里。

    出了院门，看见不少凑热闹的下人挤上来打探苏梨是不是个软柿子，吴婶冷不丁打了个哆嗦，骂道：“一群瞎了眼的狗东西！都没事儿做了是吗？还烧热水烧热水，该做菜做菜！别在三姐这儿晃悠！”

    她这一句三姐，众人便知道了苏梨的段，谁也不想去触霉头，只能恹恹地各自散去。

    晚上随意吃了些，苏梨等孙伯回来汇报破房子那边的消息，得知什么事儿也没有发生，便带着疑惑睡去。

    翌日清早，苏梨让吴婶和孙伯把她的青罗和桃花酿搬去阴凉地儿，吴婶早早地让人从后门送来一截云松木，苏梨露出温和的笑脸，吓得吴婶心肝儿颤颤。

    云松木是做若松香的原料，有安神静心，活血解乏的功效。上回苏梨给沈夫人点的那颗是她以前用云松木做的，后来云松木品质不好，她便没再做过。

    她之所以自请来园村，便是因为这儿不仅有云松木，还存着一块近百年的绿檀木老根，正适合做根雕。

    这都是她闲来无事学的艺，当初学的时候没想到会派上用场，如今看来当真是没白学。

    制香是个静心的活儿，光是从云松木上提取松脂就已经费了苏梨半天功夫。

    正值晌午，吴婶送来一捆新鲜蒲芽，还有一尾肥鱼，苏梨出门歇歇眼睛正巧看见她。

    “这蒲芽不错，这时节正是吃它的时候。”苏梨翻看蒲芽，眼里都是满意，吩咐道，“劳烦吴婶把鱼去皮剔骨，只留下无刺的鱼肉，一会儿我要用。”

    “哎，好！”吴婶重重点头，走两步又听岔了似的折返回来道，“您要亲自做饭啊？”

    “我吃不惯外面的饭。”苏梨净，擦干净后拎着吴婶里的蒲芽催促，“带路去厨房吧。”

    厨房里的人瞧见她过来，无不像是见了鬼似的，他们什么时候见过主子亲自下厨了？就是下厨也不过是做做样子，做出来的东西看也不好看，吃更是难吃。

    但毕竟是主子，苏梨想做他们也不拦着，只是候在门外，生怕她伤到。

    早就习惯被围观，苏梨面不改色，吩咐红泥摘菜，又让吴婶杀鱼，叮嘱绿蚁用鸡肉吊汤，好似她什么都不用做似的。

    这样一来，外面围观的人也就没了兴趣，只是探头看一眼，便就散开了。

    待吴婶处理好鱼，苏梨将鱼肚上的肉切成一丝一丝，一旁红泥和绿蚁切好笋丝和洗干净的腊肉，跟鱼肉一块放入吊好的鸡汤里，火炖，鸡汤的鲜香味溢满整个屋子，腊肉的咸香，笋丝的清香，混合在一起，勾的人垂涎三尺。

    鱼羹放在一边炖着，苏梨切了一把脆嫩嫩绿油油的水芹菜，放入秦艽与腊肉煸炒，再下入水芹菜，一股异香油然而起，从窗户口飘到院子里，惹得大伙儿趴在窗户口直咽口水。

    这会儿鱼羹炖得差不多了，苏梨放入切好的蒲芽，烫了一下便灭了灶膛里的火，保持着蒲芽最鲜嫩的口味。

    忙完这些，苏梨炸了一锅河虾，鲜脆爽口，捋了一把槐花炒鸡蛋，最后在蒸好的饭上也撒了一把槐花，清香扑鼻，让人怎么也挪不开眼睛。

    等一桌子饭菜上好，苏梨接过沁得凉飕飕的帕子擦擦汗，坐下招呼道：“这儿没有外人，一块儿吃吧。”

    星魂和吴婶都是头一回和她吃饭，没想到还有这一出，谁都不敢落座，还是绿蚁拉了一把星魂，他才坐下。

    可怜吴婶搓搓，不敢和姐一起做，转身要离开，准备回去吃些咸菜算了，却被苏梨叫住。

    “吴婶忙了这么久，赶紧坐下吃吧。”

    她惊讶地转身，指了指自己，嗓子里陡然涌出一股酸涩，生怕苏梨又给自己设绊子。

    见她不动弹，红泥起身去拉她，按着她坐下：“姐待我们是极好的，吴婶你以后就知道了。”

    着，她盛了一碗饭撒点槐花放在吴婶面前，又坐回去吃去了。

    吴婶确实没见过这阵仗，但看见大家吃得欢快，肚子也经不住香味的诱惑，便夹了一只红彤彤的河虾送进嘴里，酥脆的口感在嘴里爆开，连壳都酥得入骨，里面的虾肉又香又嫩，一口嚼完都没感觉到停留，虾肉就咽肚子里去了。

    她还是第一次吃到这样的虾肉，平日里别是炸虾了，就是多用一点油她都心疼得不行，忙不迭又塞了几筷子进嘴里。

    “吴婶，尝尝鱼羹，这可是好东西。”绿蚁指了指鲜香入味的鱼羹，情不自禁地摇了摇头。

    这会儿吴婶正吃得酣畅淋漓，秦艽鲜辣的口感与水芹菜的异香混合，清凉的天里愣是吃得满头汗。

    一大碗米饭配着秦艽腊肉水芹菜和炸河虾吃得干干净净，吴婶不好意思地盛了一碗鱼羹，还没送进嘴里就香的口水直流。

    沿着碗边吹了吹，温乎乎的鱼肉一丝一丝的，伴随笋丝菇肉丁，吴婶满脑子只有一个字，鲜！

    三姐真是有一！她不过是个姑娘，竟能做出这么好的菜，吴婶觉得自己是跟对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