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坦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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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嫔妾曾氏给皇后娘娘请安。”谢窈轻敛衣裙,上前盈盈行礼。

    “良娣曾氏?”张皇后和颜悦色,含笑美眸却不留痕迹地瞥了眼神色自若的周之衍:“曾继松果然会挑人。”

    “嫔妾承蒙太子殿下抬爱。”

    张皇后颐手凝望,语气寻常随和,出的话却让谢窈心神一凛。

    “抬爱是好事,但是也不能恃宠而骄。”

    谢窈的心陡然一跳,旋即起身跪在金砖上,轻声恭谨道:“是,嫔妾受教。”

    她知张皇后的正是遣送侍女一事。

    “此事与良娣无关,良娣也曾劝过儿臣,是儿臣一意孤行,才闹得朝中人尽皆知。”周之衍嗓音清冷,沉静从容,一本正经地扯着谎。

    但张皇后并未接话。

    谢窈低垂螓首,跪得佁然不动。

    景泰蓝大缸供着的冰块丝丝消融,甫然坠入冰水中,“叮咣”作响,张皇后这才悠悠出声。

    “杏雨,还不快把良娣扶起来?”转而对周之衍嗔道:“你也知道闹得满朝皆知,倒委屈了她。”

    她一手拉住谢窈,道:“彩烟,将本宫那对细糯种翡翠手镯拿来给良娣。”

    谢窈暗松口气,长长的眼睫垂下,柔声道:“嫔妾亦有份礼要赠予皇后娘娘,是嫔妾亲手绣制的抹额,还请娘娘不要嫌弃。”

    遂让尔琼奉上抹额,檀色锦缎抹额上疏疏绣上牡丹,还别出心裁地缀以石榴石。

    她知道张皇后在宫中早已见惯富贵,若送金银之物只怕没有心意,而亲手绣制的抹额及显花了心思,也不会太突兀。

    看过抹额,张皇后也知道这是花了心思的,对谢窈的探究愈浓。

    这时,外头宫人轻声禀报:“皇后娘娘,顾大姑娘来了,想要求见娘娘。”

    张皇后扬起唇角,双手交叠于膝上,笑意清浅:“本宫正有事吩咐嘉恒,那就劳烦良娣替本宫迎一迎顾大姑娘吧。”

    谢窈想起那冷冰冰的顾妤,不由心中暗暗叫苦,但又不得不从,只能乖巧应是。

    望着谢窈离去的身影,张皇后轻敛笑意,站起身对周之衍道:“你同我来。”

    周之衍从容沉静,甚至还侧身对彩烟道:“良娣身子弱,劳烦姑姑不要让她沾了暑气。”

    彩烟觑着张皇后的神色,压低声音悄悄道:“太子殿下放心吧。”

    进了内殿,张皇后嗓音沉沉,冷若寒冰:“吧,她到底是谁?”

    她企图压制心中慌乱,她亦知道谢二未死,只希冀那不是谢二。

    她一开始便听周之衍新封的良娣是曾家旁支庶女,只是肖似谢二。但今日一见,才发现这不是肖似,而是和谢二一模一样!

    她又试探一番,发现这个良娣举止投足间,是高门淑女长久练就的仪态。

    她是谁,答案昭然若揭。

    张皇后阖眼,心中所想的答案被周之衍一字字念出。

    “谢家二姑娘,谢窈。”

    张皇后不由血气上涌。

    “周嘉恒,你是失心疯了?”张皇后倏地转身,语气凌厉非常:“那是林寓发妻!那是谢家嫡女!且不金銮殿上的一地鸡毛,你就是这样对你的恩师,对待谢家的?你让谢淮最疼爱的嫡亲孙女给你做妾?你还真下得去手!”

    “母后息怒。”

    “息怒?你让我以后怎么面对谢家?”张皇后快步走至周之衍面前,如花面庞不复平静,满是怒意:“我素来知道你的手段,这件事是不是你逼迫她的?”

    “是,儿臣知道她被林寓冤屈,心有不甘,才利用曾继松诱她隐瞒身份,进入东宫。”周之衍长身玉立,幽深眼眸一派镇静。

    张皇后不禁一噎,一时间不知拿周之衍怎么办。

    当年她能走出绝境,谢淮功不可没。

    但自从谢淮痛失长子,便不大管朝中之事,只是挂个虚职罢了。

    林寓虽是他曾经的得意门生,但后来为瑞王所用,谢淮也没法动他。谢窈为此寻上周之衍,也不是不可能。

    周之衍不疾不徐道:“母后,林寓已死,若她不愿意留在东宫,儿臣自然会送她回谢家,若她愿意留在东宫,良娣只是暂时的权宜之计,儿臣会为她留着太子妃之位。”

    转身冷声道:“这件事,你到底蓄谋了多久?”

    周之衍轻笑道:“少也有四年。”

    四年!张皇后真心觉得无颜面对谢淮夫妇,谢淮兢兢业业教导他,他却瞧上人家的嫡亲孙女!

    张皇后气得拂袖,周之衍平日不近女色,结果背着她把媳妇都安排妥当了。

    但她柳眉轻蹙,回味周之衍方才的话,才品出一丝不对。

    张皇后望着周之衍,有些迟疑:“周嘉恒,你与她有没有……”

    “没有。”

    张皇后暗松口气,周之衍总算还有一点良心,但也知道此事无法转圜,只冷声命他:“母后会替你挡下赐婚,但你必须得给谢家一个交代,不能寒了老臣的心。”

    “那就劳烦母后了,儿臣必定给谢家一个交代。”周之衍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但良娣尚不知自己身份暴露,还请母后也装作未知。”

    张皇后定定望着周之衍,白皙俊逸的面容一派风光霁月,矜贵自持,怎么心就这般黑?

    她忽然想起一事,神色严肃:“你父皇今日会前往赴宴。”

    当日在金銮殿闹得沸沸扬扬,若让徽帝见了谢窈,只怕会有所察觉。

    周之衍云淡风轻,从容道:“父皇日日服食丹药,加上声色犬马,早已两眼昏花。”

    张皇后讽刺般嗤笑一声,默然不语。

    谢窈走出殿前,见一位梳着高髻的女子立在树荫下。

    “顾大姑娘。”

    顾妤闻言回首,她今日扮得娇艳夺目,一袭妃色蹙金罗裙在日光下流光溢彩。

    但她见来人是谢窈,原本微扬的唇角再次冷下来,对谢窈行礼。

    谢窈恍若未见,只是柔笑道:“皇后娘娘正与殿下话,让我来迎顾大姑娘。”

    但顾妤显然不领情,只是冷着脸拎起蹙金罗裙,正欲与谢窈擦肩而过,却望见张皇后的贴身侍女彩烟走出来。

    她的神色缓和几分,以为是张皇后命彩烟来迎她,道:“彩烟姑姑,可是娘娘与殿下完话了?”

    谁知彩烟笑盈盈行礼,目光却是落在谢窈身上:“回顾大姑娘的话,殿下担心良娣受了暑气,命奴婢照顾良娣。”

    此话一出,谢窈感觉顾妤的目光如刀般剜过她的脸,仿佛要生吞活剥了她。谢窈对上她的冷眼,平静笑道:“哪里又这样娇气,倒是顾姑娘一路走来,先进偏殿歇歇吧。”

    这话本身解围之意,但落在顾妤耳中,却是谢窈恃宠而骄,狐媚娇嗔,还暗讽她娇气,不由怒火中烧,冷哼一声,自顾自往殿里走去。

    谢窈不知道哪句话得罪她,不知所以地跟进偏殿去。

    在殿内落座,自有宫人端上茶来消暑,谢窈端起茶盏轻吹茶沫,姿态柔美,全然不似在顾家春宴上的粗鄙随意。

    顾妤接过茶盏,眼中是毫无掩饰的不屑,这个良娣不复往日嚣张跋扈,想必为了讨太子欢心,特地去学了世家礼仪,不由讽刺道:“良娣的礼仪学得甚好,一看便知花了不少心思,想必殿下一定很宠爱良娣。”

    语气中的讽刺之意,谢窈也有所察觉,春宴当日她就看得清清楚楚,她知顾妤对太子一往情深,如今话里话外都在嘲讽她门户,费尽心思想找她不痛快。

    但谢窈只是微微一笑,不欲与她斗嘴:“我算哪门子的人物,我听闻顾姑娘与殿下青梅竹马,想必对殿下的喜好有所了解,不如与我听听?”

    虽然方才太子命彩烟照顾她,但顾妤量着谢窈平和神色,心里揣测谢窈已隐隐有失宠之势,才来与她讨教太子的喜好,心里畅快不少。

    谈起周之衍,她颇有侃侃而谈之势,正色自持道:“良娣有所不知,殿下除了骑射极佳,还喜欢书法水墨,有几本字帖殿下珍而重之,从不轻易示人,臣女有幸见过,仿佛是谢淮谢大人的字,但写的是簪花楷,更为秀气。”

    谢窈耳畔一红,脸颊滚烫,掩饰般摇起纨扇,她心中了然那几本字帖正是周之衍摆在案上的那几本,是她往前习字所写,只是不知周之衍用了什么手段得到的。

    见谢窈垂眸不语,顾妤以为她心情不虞,凤眸满是快意,若往后她当上太子妃,自然会让她吃些苦头。

    “但往后太子妃进东宫,良娣只需安分守己即可,若费尽心机地出头,只怕太子妃会不喜。”

    “顾姑娘这般了解太子妃,不妨与我太子妃是谁?”谢窈笑意清浅,戏谑道:“难不成是顾姑娘你?”

    顾妤自诩清高,哪里想到谢窈这般大胆,被人戳破心事的她恼羞成怒,猛地站起身,冷声道:“臣女还有事,先告退了。”

    快步走出的顾妤正好撞见往偏殿的周之衍,她想起谢窈戏弄她的那番话,不由眼眶一红,只是匆匆行礼离去。

    姜仲见往日清傲的顾妤满脸怒色委屈地离去,不由咂舌,周之衍却不以为意,继续往偏殿走去。

    堪堪走至殿前,却与快步跨出偏殿的谢窈撞个满怀。

    谢窈姣美脸庞略带忧色,她只是想逗逗顾妤,不曾想玩笑开过头了,惹恼了她,若往后还真是她当太子妃,自己岂不是吃不了兜着走?

    谁知周之衍一把将她拉入怀中,阻止她欲追出去的步子。

    “你要去哪?”

    作者有话要:

    顾妤:磕到了!

    哄媳妇在下章(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