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三：“你是在你自己？”

    “是的,你不是一直在这样凡尔赛式炫耀吗？”路靖尧控诉地看着他，“你在乎过吗？没有,你只在意你自己！”

    张三：“等等，我是在我的悲惨经历，你就只在乎我是在跟你炫耀？！”

    “悲惨经历我也有啊！你只是被家暴，而我！我可是死了好几十次，每一次都凄惨无比!”路靖尧拍案而起，“我好不容易活了下来,结果我还是现在这个挫样，既没有美貌也没有财富，甚至连运气都先天不足，好的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呢？骗子！而这些你在乎过吗？没有，你只在意你自己！”

    她脸色红润神采飞扬,这话的时候没有到自己痛苦回忆的悲痛,反倒是有种打麻将甩出一把天胡时候的荡气回肠，眉梢眼角都荡漾着“老子这次压倒你了！”的发自内心的快乐。

    这像是一个有痛苦过去的人该有的状态吗？！

    他们两个人吵得太过忘我,以至于两人都忽略了脑中司的声音，等到他们回过神来，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那声音已经停了。

    是就这么结束了吗？

    路靖尧没感觉松了口气,相反，她现在更加紧张。

    孟庭柯能提醒她“不要和司话”,很有可能是用了她送出去的那张道具卡，可以获得一个“真相”，因此，这条提示应该很重要，因此，司不太可能在诱骗他们回答没成功后就罢。

    现在他停了下来,极有可能是在积蓄力量，准备下一波更恐怖的攻击。

    车厢里的乘客们都静默着，好像完全没听到刚才路靖尧和张三的弱智对话一样。公交车穿过红雾弥漫的城市，有光从车窗射进来的时候，他们的身影就像是黑暗中匍匐沉睡的猛兽，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惊醒，对旁边人的脖子咬上一口。

    路靖尧突然发现，灯光闪过车窗的频率似乎越来越慢。

    刚才飘在空中的公交车在接上康馨园的乘客之后已经回到了地面上，一直匀速行驶着，然而现在公交车却好像是要停下来了一样。

    透过车窗，能看到前方的红雾里渐渐浮现出一盏明显不是路灯光的白色光晕，随着公交车驶近，灯光附着设施的全貌也出现在他们眼前——那也是一个公交站台，而且在站台上，好像还有一个黑影站立着。

    “第六医院站到了，有下车的乘客，请携带好您的行李物品，开门请当心，下车请走好”

    甜美的女声从广播里传出来，回荡在公交车里。然而在场的乘客却没有一个人动弹的。公交车缓慢停靠在站台旁边，上车门和下车门打开，路靖尧也看清了站在那里等车的人——

    那是个有着一头浓密黑长发的女人，面容姣好甜美，只是那张脸脖子以下的身体全部消失了，长及地面的头发支撑着上面挂着的那张脸。她微微笑着侧头看向公交车，正前方是一辆银白色的推车，车子的第二层和第三层都挤着一具已经变形了的尸体。

    路靖尧轻轻抽了口气。

    “怎么了？”张三问道。

    “这是地铁上我那个车厢的一个女鬼。没想到她从地铁隧道里走出来了，还来到了这里。”

    “她要上车？”张三也惊讶地道，“她上车干什么？”

    “她也是从那辆地铁上下来的！别忘了，那是报纸报道上通往丰都的地铁，不定，那趟地铁上的所有亡灵都是要去丰都的！”路靖尧后知后觉地反应了过来，“那辆地铁确实是通往丰都的，却并不是直达，下车的乘客要自己想办法抵达通往丰都的公交车站，再乘坐公交过去！”

    地铁因天气停运是设定好的事故，那些下车的鞋子必须想办法自己走出去，他们在隧道的红雾中可能遇到了各种各样的恐怖案件，最后绝大多数亡灵都没能走出隧道，所以，他们在隧道里才看到了那么多双散落的鞋子！

    恭喜玩家破解世界观，获得破解增幅

    路靖尧精神一振，连忙左右看了看，她没花多少力气，就在公交车顶上又找到了一串鲜血书写的字符。她一眼就看到了几个已经有点熟悉的字符，翻开笔记本，才发现这是和之前地铁里面、地下尸库里面有点相似的同样类型的字符。

    “又一个？”张三也抬头看着，“这些看起来像是另外一种文字，我总觉得有些眼熟你能猜出来这是什么文字吗？”

    “我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学渣罢辽，请不要为难我。”路靖尧一边随口回答一边把新的字符抄在笔记本上。她抬头看了看，在公交车上车门的地方，台阶突然舒展，变成了一个斜坡，只有头发和脸的女人推着推车上了公交车，对着司问道：“请问丰都要在第几站下车？”

    ——哦豁。

    路靖尧停了笔，和张三一起朝刚上车的人看去，那只有一张脸的女人盈盈笑着，似乎完全不知道自己触犯了什么忌讳。

    路靖尧清楚地看到，之前贴在带孔金属隔板上面的那些眼睛此刻都弯了起来，好像相当开心的样子。

    “可能在每一站。”司回答道。

    女人浅笑了一下，推着车朝里面走来，路靖尧看见了推车上的两具尸体，二层的是那个四肢折断挤得变形了的女人，三层则是个白发苍苍的老妪，她的衣服脏污破旧，眼睛睁得大大的看过来，黑色的血随着推车一路滴落下来。

    推车停在了解剖台尸体的附近，女人的长发弯成一个柔软的弧度，她款款坐在了路靖尧正前方，那个水泥墩子的旁边，扭过头来朝着路靖尧嫣然一笑。

    “又见面了，我们在地铁上见过的，你还记得我吗？”

    路靖尧警惕地点了点头。

    “我以为你已经死在那条隧道里了，没想到你居然比我还要早上车。”她笑盈盈道，“我该怎么称呼你？你可以叫我ale。”

    她态度亲切又随和，如果不是那副可怖的外表，看起来就像个亲切的漂亮妹妹。她看着路靖尧紧闭的嘴和提防的目光，忍不住又笑了笑：“不用那么紧张嘛，大家都是要寻找丰都的同伴，认识一下下一趟车也好一起同行。”

    “同伴？下一趟车？”路靖尧重复了她的两个关键词。

    “哦，我忘了，你现在应该还不知道。”她转过脸去，看着快要坐满的一车乘客，怀念地道，“这里面很多人都和我多次同行过，也许这次之后，会有更多的人加入我们。包括你们两个。”

    “为什么？你们为什么都要寻找丰都？”张三问道。

    “因为不甘。”ale笑盈盈地道，“曾经我们每个人都和你们一样活着，工作，生活，一直到某一天不知道从哪来的红雾突然笼罩了城市，红雾里藏着亡灵和幻象，活着的人类越来越少我们大多数都是突然死亡，被不知道从哪而来的亡灵杀死，然后变成了和它们一样的存在。

    “我们不甘心，为什么好好的生活突然就被毁了，于是很多人想到了生活还正常的时候看到的报纸上的报道——有关高维世界，那是当时最新的发现，如果高维世界真的存在的话，那么我们是不是可以在那里找到复活和解决红雾的方法？于是，很多人上了那趟末班车地铁，只是绝大多数人都没有回来。

    “那些找到道路的人，一次次地徘徊在从地铁到通往丰都的道路上，我们企盼着有一天能找到真正的终点，从而回到过去的日子”

    “那，为什么又是一次次？你们从没有找到过丰都吗？”路靖尧也被她引得忍不住问道。

    女人露出了一个模糊的笑：“你看到外面了吗？洪武降临之后，这座城市再也没有了白天，每天早晨七点钟的时候，一切就都会恢复到夜幕刚降临时候的日子，而没有找到丰都的我们，便又会回到起点处。”

    “七日循环”！

    “为什么会找不到丰都呢？”张三问道，“你们既然可以无限循环开始，那么就好像游戏读取存档一样，只要每次按照之前的攻略走，不就能更推进一步吗？”

    他提出的疑惑也是路靖尧想要问的，谁知，ale在听到这句正常的询问后，脸上却露出了疑惑的神色：“游戏？读取存档？还有攻略？这些是什么？”

    “？？？”

    路靖尧和张三都在对方脸上看到了懵逼的问号。

    她这问题实在是无厘头，要是个贫困山区的老年人就算了，可这个世界明显是与现实科技水平差不多的世界，为什么会连“游戏”这种词都不知道？

    路靖尧突然想起了她所的“高维世界”。

    如果如同张三之前的猜测一样，高维世界对应的是他们的世界的话，那么这个世界会不会就是“游戏”的世界？

    因为是游戏的世界，所以这里的人们不知道什么是“游戏”、“存档”、“攻略”，因为这都是制作者设定好的！

    路靖尧再次拿出笔记本，认真对照起她抄下来的三段奇怪的字符。从句首经常重复的某个字符，到里面每一行的行前空格、换行，渐渐地，这些她完全不认识的字符在她眼前和某个看过的画面重合起来。

    她想起来自己在哪里见过类似格式的语句了，也大概猜出来为什么张三会觉得它熟悉。

    这东西的结构，实在太像她之前在孟庭柯痛苦加班的电脑屏幕上看到的程序代码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