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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午间休息的两个时,几乎是急诊科最清闲的时光。

    医生办公室里几个医生拿着病历,复盘上午的术,当天值夜班的医生哪怕不困,也会躺在休息室的床上,不放过一点休息时间。

    护士们巡过病房后,回到护士站托着脑袋闭眼憩。

    实习医生们则拿着一本书,三三两两的坐在楼梯上背书。

    洒进走廊的阳光被窗户外栏分割成了几块,投在白瓷砖上映出了新的图案。

    整个住院部安静得只剩下空调呼呼的运转声。

    苏葶苈拿着一份报告,趴在护士站桌边和护士话。

    她们刻意压低了音量,担心破坏了这难得的清净。

    两人话间,几个身形壮硕的男人忽然涌进住院部。

    他们穿着黑色短t,露出一条大花臂,身上夸张的饰品随着走动叮当作响。

    苏葶苈在新闻里看过职业医闹的相关报道,他们通常就是这样凶神恶煞地一窝蜂地涌入医院,打着病患家属的名头索要赔偿金。

    她在医大上临床课时,曾听老师过急诊科的病患纠纷是最多的。

    想到这些,苏葶苈不由得警觉起来。

    她咽了口唾沫,向后退了几步,又伸按住了护士站的电话。

    坐在护士站里的护士见到这样阵势同样是胆战心惊,她站起身子,强装镇定地问:“你们有什么事啊?”

    打头的男人摘掉墨镜,从身后人里接过一个果篮,硬是塞到了护士里,他声询问道:“我是来看0床的张爷爷的,请问他在哪个病房?”

    “哦。张爷爷在”护士随指了一个病房,“就是这间。”

    男人连忙道谢:“谢谢。谢谢您。”

    他身后的弟同样连连弯腰致谢,和来时的气势汹汹完全不同。

    护士把果篮往前一推,“没事。但这个果篮,我们可不能收。”

    男人挠挠头,有些慌,他舔了舔嘴唇,支支吾吾地:“这可是我大哥了,这你们必须得收下。你们照顾老人辛苦了。”

    “可是我们医院有”

    男人的按在果篮上,再次将果篮推到护士面前。

    他目光恳切,甚至低下头,重重道:“拜托了

    。”

    男人身后的弟们见状,立刻一齐低头,异口同声道:“拜托了。”

    “行吧”护士叹气收下果篮,紧接着她又交代了一句,“不过,现在是午休时间,你们点声,别影响其他病人休息。”

    “好的。好的。”

    男人听后,马上压低音量。

    他将食指压在唇上,转头对身后的弟比了个禁声的动作。

    男人经护士这么一提醒,不敢再话,只是挥指示身后人朝病房走去。

    他们垫着脚尖,动作轻缓如猫,看上去十分搞笑,而拧紧的眉头又透着一股可爱的认真。

    其中的一个弟脖子上戴着的项链有个铃铛,他一动,那个铃铛就跟着响一声。

    男人听到铃铛的响动,停下脚步,转头瞪了他一眼。

    他抬敲了一下那人的后脑勺,低声骂道:“都不能有声音了,还不快摘了。”

    “是是是。”弟点头答应,随摘下项链塞进衣服口袋。

    几个人以极为缓慢的速度,挪移进了病房,全程真的没有一点儿声音。

    这巨大的反差,让苏葶苈不由得有些感慨。

    她这才想起和老人聊天时,听张爷爷提起过他的儿子年轻时不懂事,总和一群混混在一起,甚至因为打架斗殴坐过监狱。好在出狱后改邪归正,现在和他的兄弟们在a市经营一家饭馆。

    因为好奇,她站在病房门口,多看了一会。

    她看见几个人从各自里的袋子,拿出一碗碗营养粥放到其他病人的床头。

    再仔细一看,几个人的胳膊和后背都有愈合的刀疤。

    苏葶苈猜想,或许每一道伤疤后都藏着一个故事,里面有荒唐的青春,有悔恨的泪水,以及迎接新生活的勇气。

    现在桌头那一碗碗冒着热气的营养粥,就是他们身陷囹圄后努力生活的证明。

    苏葶苈为刚才的以貌取人和无端猜忌而懊悔不已。

    男人提着一碗营养粥走过来,他眯着眼看清了苏葶苈的胸牌后,道:“苏医生,这一份是给你的。”

    “我?”

    “对。”男人点点头,“我大哥了,伯父住院这两天,是你一直在照顾他,每天都查好几次房。他还你们工作太忙,吃饭也没个准点,让我们

    来送。”

    “可惜今天店里有点忙,这不,本来他要自己来的,现在只能让我们代劳了。”

    苏葶苈道谢一声后,收下了那份营养粥。

    男人又掏出一张名片,上面有饭馆的外送电话,“喏。这张名片留给你们。如果你们有需要,随时打电话给我们。免费配送,我们开通宵的,多晚都能送。”

    “好。我记下了。”

    苏葶苈再一次向他们道谢。

    可她的一再道谢,反而让男人有些不知所措。

    他紧张地挠挠头,不知道些什么,只是问了一些张爷爷的病情,就转身又走回了他的床边。

    午休快结束的时候,苏葶苈站在住院部的门口。

    她双插在口袋里,倚靠在门边,眼神柔和地看着那群看似五大三粗的男人,心翼翼地推着张爷爷在院子里散步。

    从她身后路过的陆商亭叫了她一声,可苏葶苈并没有反应。

    他将双背在身后,悄声缓步,慢慢地走近她。

    一直近到几乎要贴在她背上时,他在停下脚步,低头故意在她耳边了一句:“ey!”

    苏葶苈被吓了一跳,肩膀猛地一抖,整个人也退了好几步。

    她看清来人是陆商亭以后,不满地伸,用粉拳锤了他的肩膀一下,“陆商亭,你怎么走路都没声音的?”

    “我哪有。”陆商亭撇嘴,有些委屈,“明明是你看得太入迷了。”

    着,他的目光顺着苏葶苈刚才看的方向看去,他扫了一圈院子里散步的病人,有些疑惑,“你在看什么?”

    苏葶苈指了指正在花坛边赏花的张爷爷,“喏。”

    又指了指他身后跟着的几个人,“陆商亭,你不知道,刚才他们来的时候我还以为是医闹呢,吓死我了。”

    她拍了拍自己的心脏,自我安慰道:“结果人家是来看望病人的,还给我们送了一堆吃的。嗐。都是我以貌取人,想太多了。”

    陆商亭从她出‘医闹’二字后,神情立刻变得严肃凝重。

    这个话题,是他最不愿意和她起的。

    他犹豫了一会,双搭上她的肩膀,将她板过身子,面向自己:“葶苈。你不是想太多,在医院你是需要保持警惕的。只是,这种警戒平时你不能表现出来,却要时

    刻谨记。知道了吗?”

    苏葶苈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陆商亭,那你工作这几年有遇上过医闹吗?”

    陆商亭撇嘴,仔细地想了想,“我遇上的其实不太算。只是有些家属不太理解医生的治疗方案,但解释过后,也都和解了。”

    苏葶苈又点了点头,转过身,目光依旧看向张爷爷。

    陆商亭也陪她看了一会,还是有些不解,“这有什么好看的?你都看了半个多时了。”

    “你怎么知道我看了半个多时?”

    “我”

    陆商亭目光闪躲,紧张地咽了口唾沫,脑海里飞速地想着如何转移话题。

    苏葶苈继续逼问道:“你不是去开会了吗?”

    陆商亭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更加慌张了。

    他总不能告诉她,从二楼的会议室窗户看下来正好能看见苏葶苈,而且自己就这么盯着她看了半时。

    陆商亭用一声咳嗽掩饰尴尬,他站直身子,目视前方,自顾自地道:“在医院久了,就是能遇上形形色色的人,看到不同家庭里的不同故事。”

    他边,边不停用余光观察身边人,生怕漏过她任何细微的表情变化。

    苏葶苈的眼眸暗了几分,无奈地应道:“是啊”

    虽是转移话题故意的一句话,却也勾起陆商亭的颇多感慨。

    他看着院子里散步的病人,叹道:“有句话不是那么的嘛,不幸的家庭总是相似,幸福的家庭却各有各的幸福。”

    苏葶苈皱眉,忍不住提醒道:“那是列夫托尔斯泰的,而且你反了,他的是‘幸福的家庭总是相似的,不幸的家庭却各有各的不幸’。”

    陆商亭摇头,不置可否。

    他偏头看向苏葶苈,“我在医院这几年看到的正好相反。不幸的家庭大多是因为困顿潦倒,而往往是这样的家庭,却伴随着各种疾病。但幸运的是,我们的工作可以改变他们一部分人的命运,给他们一点儿希望。”

    陆商亭在这句话时,阳光穿透屋檐正好照在他的身上,勾出了一道金边。

    苏葶苈扬起脸,目光不自觉地在他的身上多停留了一会。

    陆商亭俯下身子凑近她,身上特有的药香铺天盖地而来,他含笑问道:“干嘛这么看着

    我?”

    两人此刻的距离很近,近到苏葶苈甚至能感受到他温热的鼻息。

    她依旧保持着上扬的嘴角,脸不红心不跳地夸道:“我觉得你得很有哲理。”

    随着陆商亭站直的身子,两人的距离迅速被拉开。

    他伸覆上她的脑袋,很轻。

    压在她刘海上的拇指动了动,轻易就揉乱了她的发型。

    他轻声:“傻瓜。”

    无奈的语气却沁满宠溺,清润的声音又撩人于无形。

    苏葶苈不禁红了脸颊。

    话已出口,陆商亭才感觉到自己这个不合适的动作,他很快收回自己的转而插进白大褂口袋,又轻咳一声,催道:“快到上班时间了,回科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