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44
第二天下午,苏葶苈进过一上午的整顿休息,养足了精神。
这是她第一次上术台,代表的不仅是她的学校,还是新南医院,她可不能丢人。
在洗池洗时,她特意多洗了几遍。
陆商亭站在一边,看到她颤抖的,安慰道:“别紧张。我相信你可以的。”
“嗯。”苏葶苈烘干,问,“陆医生,一会你会上台操作吗?”
“不会。我只是来观摩的。”陆商亭摇头,“今天是你的主场啊,苏医生。”
他故意加重了‘医生’两个字。
这两个字对于病患而言或许只是一个称呼,可对于医生本人而言,这两个字是一种责任也是一种鼓舞。
“呼”苏葶苈几次深呼吸,平复了自己紧张的情绪,她挺胸抬头地跟在陆商亭身后往术室走。
两人在走廊遇上了南光医院来的医生,陆商亭客气地和对方打了个招呼:“傅医生。”
对方点点头,应了一声后,没有再多什么,转身走进了准备室。
上午他们来医院参观开交流会时,苏葶苈在宿舍补觉,并不在场。
到了现在,她才知道这次术的主刀是南光总院最年轻的主任医生——傅西泮。
苏葶苈早在实习前就在医大上过他的课。
虽然傅西泮的讲座场场爆满,可他的临床课就不是那么受欢迎了。
因为他对学生过于严苛,导致她们上课前,都要在宿舍祷告一番,祈祷千万不要在临床课上被他抽到提问。
看到主刀医生是他,苏葶苈艰难地咽了口唾沫,紧张得冷汗浸透了后背。
陆商亭和傅西泮在几次学科研讨会上打过交道,虽谈不上熟识,但还算有些了解。
他安慰道:“他只是要求严格了些,但绝不会无缘无故地发火。所以不必太过担心,照你在医大学的做就可以。”
“嗯。”
—
进了术室,苏葶苈几乎是目不转睛地盯着另一个助医生。
她一边回忆之前观摩的术操作流程,一边照着另一个助医生的操作做。
可无论她如何谨慎心,还是出错了。
术室的套码数比在科室用的要偏一点,很不好戴,苏葶苈
试了两次还是没套进去。
身边的其他医生都套好套,举着,准备走向术台了,她还在试。
这让她急得汗都下来了。
汗浸润掌,有些粘腻,让套变得更加难戴。
术室里其他人都在忙,她也不敢寻求帮助,只能自己默默一用力拉紧,一硬往里塞。
然而她用力过猛,导致套‘啪嗒’一声,被她直接拉破了。
套破掉的一瞬间,其他人暂时放下里的活,齐刷刷地看向她。
她的脑袋也嗡地一声炸开了,恨不能有个地缝让自己钻进去。
幸好当时口罩和术帽遮住了大半张脸,他们看不见她因为羞窘涨红的脸。
她惊恐的眼睛对上傅西泮愠怒的双眼,苏葶苈倒吸一口凉气,心想要完了。
可在傅西泮发难前,一旁的巡回护士先凶道:“怎么搞的?你先别上台了,站旁边看着。”
着,她甚至伸给苏葶苈划了一片区域。
苏葶苈放下里的东西,低头灰溜溜地往后退。
陆商亭却及时用拦在她前面,他侧头向巡回护士:“再给她换副新的。”
在那一瞬间,苏葶苈抬头看向陆商亭,觉得他整个人都在发光,简直比从天而降的超人还要厉害。
巡回护士皱眉,神情复杂地应了一声:“是。”
已经站上术台的傅西泮也替她解围:“戴好了就赶紧站上来。”
“好。”
苏葶苈在护士的帮忙下迅速戴好了套,上台前,她还不忘回头和巡回护士道谢。
—
下午两点。术室的红灯准时亮起。
苏葶苈作为第三助站在术床的最末,她的任务就是拉钩。
所谓拉钩就是当主刀医生将皮肤肌肉切开后,用拉钩将肌肉分别在两边拉住,露出中间的术视野。
实习医生没有操作经验,而拉钩这项工作既简单又便于近距离观摩,几乎成了每个实习生第一次上术台的标配。
苏葶苈虽然就站在术台边,但只要主刀和一助、二助开始操作,她的可视范围就只剩下他们肩膀上方和臂下方的两块空隙。
上术台的会来之不易,即使是这么两块的可视面她依然很珍惜。
人体的肌肉组织是会
收缩的,拉钩时需要不的力气。
且在整场术中,要一直保持这样力道。
第一次上术台,苏葶苈不知道自己拉得到不到位,只能是这么伸着一直保持着同一个姿势。
一直到主刀的傅医生漫不经心地了一句:“你劲儿挺大阿。”
“啊?”
一助在一旁提点:“同学,你放松一点。”
苏葶苈的立马上松了松,“哦哦哦。”
她心翼翼地问:“这样行吗?”
傅医生冷冷地应了她一声:“嗯。”
术过程中遇上了点麻烦,所以比预计用时要长了一些。
期间,傅西泮担心她力气不够,还吩咐另一个医生来替换她。
被替换下来的苏葶苈心地站到一边,临时担任起器械护士的工作。
等术结束,苏葶苈换下术服,不知道是太累了,还是过于紧张,反正背后和衣领都被濡湿。
她垂弯腰,耷拉着脑袋,好像霜打的茄子,蔫蔫地走出更衣室迎面碰上了来换衣服的傅西泮。
苏葶苈看到他立刻警觉起来,她挺直腰板,恭敬地叫道:“傅老师。”
傅西泮点点头:“嗯。”
苏葶苈舔了舔嘴唇,壮着胆子问:“傅老师,我刚才的操作还可以吗?”
傅西泮被她的问题问懵了,他瞥了她一眼没吱声。
苏葶苈虽然是参与了术,但主要任务还是观摩学习,拉钩这样一个基础到不能再基础的操作,在傅西泮眼里是不值得他评价的。
然而,就在他开口前,换好衣服的陆商亭从另一边走了出来。
傅西泮即将脱口而出的话在嘴边溜了一圈又咽下,他随即改口道:“很一般。”
“嗯”苏葶苈在心里反问自己干嘛要问这个愚蠢的问题。
傅西泮紧接着补充道:“经验不足,紧张有余。”
末了,似乎是看在陆商亭的面子上,他带着少许鼓励的语气:“还年轻,多练吧。”
然后他和另外两个医生侧身擦过她,转身折进了更衣室。
苏葶苈捂着自己仍砰砰乱跳的心脏,快步走出了术室。
真是太可怕了。
一看到傅西泮,她就不自觉地想起那段被临床课支配的可怕时光。
刚才的问题,完全是学生时代
的后遗症。
以前上临床课,她们在操作练习后,都会请老师点评。
在所有临床老师里,傅西泮是最严格的一个。
或许是对他严格的印象太过深刻,所以苏葶苈不选他的选修课,也不去听他的讲座。
即使室友,傅西泮在宣讲时就像换了个人似的,不问问题了,甚至不会点名。
可她还是不愿意。
而且在苏葶苈眼里,只有陆商亭是最帅的。
这么一来,傅西泮对她的吸引力就又减了几分。
她垂弯腰,耷拉着脑袋,好像霜打的茄子,蔫蔫地走出术室。
等她走出术室时,窗外的天已经暗了下来。
最后一抹斜阳照进走廊,把白色的瓷砖映得红红的。
她看到有个医生累得直接坐在走廊上休息。
他仰着头,背靠瓷砖,大口地喘着气,待呼吸稍平缓,他才一撑在地板上,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扶着墙慢悠悠地走下楼去。
苏葶苈昨天值夜班,本该休息的今天又参与了一台术,一直紧绷的神经到了这一刻再也绷不住了。
她两腿酸麻,单扶着墙走了一段后,也不自觉地下蹲,想坐在地上休息一会。
可陆商亭及时往前跨了一步,扶住了她。
“我没事。就是有点累了,想坐一会再走。”
“嗯。我知道。”她的经常进出术室的陆商亭怎么会不了解,“但是地上有点脏,还凉。你等我一下”
陆商亭的按在自己的白大褂纽扣上,可他转念一想,白大褂似乎也没有比地板干净到哪里去。
于是他匆匆跑向走廊尽头的护士站,等他折返回来的时候,里多了一块方凳。
他把凳子放在苏葶苈身边,“坐吧。”
“那你呢?”
陆商亭笑了笑,直接盘腿坐在了地上。
苏葶苈伸去拉他,“不要了吧,你不是地上凉还脏的嘛。我也去给你借一把椅子吧。”
陆商亭握着她的腕,往下一拉,将她按到了凳子上,“我没事。别再跑了。不是累了吗?那就休息一会吧。”
两人就这么坐在走廊里,看着窗外的斜阳聊天。
苏葶苈兴奋地和他着第一次参与术的紧张和激动。
可着着,陆商亭忽然没了
声音。
苏葶苈再转过头时,他已经累得睡着了。
陆商亭背靠着墙,可偏着的脑袋正好靠在苏葶苈的腿上。
陆商亭和自己一样值了一夜的班,不同的是苏葶苈早上补觉时,他还要陪着外院来的外科团队开会、参观医院。
看着他长长的睫毛随着呼吸轻颤,看着晚霞落在他白皙的皮肤上,照出一片自然的红晕。
陆商亭为什么这么好看呢。
她看着他时,总会忍不住地这么想。
她这么看着看着,时间仿佛倒退回了十年前。
同样是在医院的走廊,陆商亭也是这样坐在地上,而她站在他身边陪他。
十年过去,他们有着各自的经历和成长。
不变的是,他依然陪在自己身边。
苏葶苈伸拨开他额前的碎发,指尖从他的眉间滑向眉尾,又顺着脸庞轻轻滑下。
陆商亭猛地一下从半梦半醒中惊醒,他晃了晃脑袋,茫然地问:“我睡着了?”
“嗯。”苏葶苈收回,“早点回去休息吧。”
“好。你也是。今天辛苦了。”
苏葶苈和他一同站起身,陆商亭弯腰伸要去拿方凳,苏葶苈抢先一步拿起方凳,“我来拿就好了。”
**
送走了陆商亭,苏葶苈才慢悠悠地溜达回宿舍。
她走到宿舍门口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倚在单元门边。
夕阳把他孤单的影子拖得更长。
她跑过去,惊讶地叫道:“程逸?”
程逸看到她来,立刻站直身子。
“你怎么等在这里,我不是”
程逸掏出里的音乐会门票,“音乐会七点半才开始,所以我想再等等你只是不知道你还愿不愿意去”
原本苏葶苈对于自己的突然爽约就是心中有愧的,所以现在看到他在等自己,更加愧疚了。
她想也不想地答道:“愿意啊。走吧。”
“好。”程逸皱眉,稍显犹豫,因为苏葶苈脸上的倦意明显,他不知道自己这样做到底对不对。
看到他虽然应了声,却还愣在原地,苏葶苈催道:“愣着干嘛。快走呀,慢了可赶不上开场。这是我最喜欢的乐团呢!”
“嗯!走。我开车带你去,绝对不会迟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