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为童子
“听了么,今早那个被雀月仙君特意从东骊带回来的纯灵体去屿谷守山了!”
一路跑进来的童还来不及将装满山草的草篓放下,就被几个堵在天极草门口的仙娥挤到了门缝边。
“也不知她做错了什么事,竟能让向来好脾气的雀月仙君将她发配到屿谷去。”
发髻上别着朵娇艳红花的绿衣仙子一脸稀奇摇了摇脑袋,纤细的腰肢一转把好不容易才从角落里出来的童又挤了回去。
童迎头被仙子这么一撞险些将怀里的草篓丢了出去,踉踉跄跄的在原地转了好几圈才堪堪稳住了身形。
“可不是么,今早我去池瑶夫人那送茶露正好碰见了刚从里头出来的雀月仙君,瞧那脸色黑的很呢。”
挽着双刀鬓的仙娥双抱着茶盘回忆起今早遇到的事,正想再些什么却瞧见底下有个圆圆的脑袋在一直往人群里钻,不由惊道:“你这童好好的路不走,在这里钻什么空子。”
经她这么一,一旁的仙娥们这才发现天极草门口还有个外人,让她们一下都慌了神。
在月阙峰里最忌的就是在背地里私议,虽然她们方才的不是什么要事但总归是在议论月阙峰里的主人雀月仙君,难免都会有些顾虑。
“仙子姐姐们将这里的大门都堵了去,让我怎么走嘛!”
童被她们发现也不害怕索性从人群中退了出来,将怀里的草篓往地上一放,委屈道:“大清早的被仙君丢去捡山草不,现在好不容易赶在时辰之前回来了又被仙子姐姐们堵在门口进不去,估摸着时辰都要快耽误了仙君的要事了!”
众仙子一听事关仙君便忙是让出路来自不敢多问,倒是那位头上别着花的仙子上下打量了眼童子问道:“不知童子如何称呼?”
“仙君还未赐名,待赐名后再来告知仙子姐姐。”
童子见她们让出路来,也不再同她们多废话直接抱起草篓就匆匆往天极草里头跑,一会儿就不见了踪影。
“还未赐名”
绿衣仙子对着童子远去的方向愣了愣,忽是往人群中问道:“峰中未赐名的童子,你们可知有几个?”
“梓乌姐姐怎么突然关心起这个来了?”抱着茶托的仙娥皱了皱眉,像是在仔细回忆:“我怎么记得只有一个而已。”
“我也只记得只有一个”
一旁的仙娥们附和着,突然有一人道:“可不就是前些日子被仙君从东骊带回来的纯灵体么!”
话音刚落,那位头上别着花的梓乌仙子顿时就变了脸色,连带着发髻上的花都显衰败之感。
这下好了,看来第二个要被发配去屿山的就是她梓乌仙子了
梓乌仙子稳了稳心神忙是散了聚在门口的仙娥,待她们走后特意在门口等了一会儿,可等了许久却不见里头有人影出来,最后也只能是无可奈何的被后来赶来寻她的人喊走了。
就在梓乌仙子离开后不久,那个早早躲在门后的童子这才露出了脑袋。
“倒还真是好耐性”
夙溪拖着草篓慢悠悠的从天极草里走了出来,一脸疲累的坐在门槛上感慨起这位梓乌仙子竟真的在外头等了这么久,连带着害她也在门口躲了半晌。
起这位梓乌仙子,夙溪同她也算有过一面之缘。
以往在上界尊者座下听课时,这位梓乌仙子还是上界的侍茶仙子。
因是嘴碎惹祸才被尊者下罚到最忌私议的月阙峰,在雀月仙君这当个管事仙子。
没想到几百年过去了,这位梓乌仙子不见什么长进外又多了个胆怕事的毛病,还会在这里等她这样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童子。
不过比起梓乌仙子来,夙溪才是最不见长进的那一个。
稀里糊涂的死了不还被毁去了真身,现在只能用着这样一个凡间孩的身体。
唯一值得欣慰的就是这具身体是个拥有纯灵体的修仙苗子,不然她可真想不出什么办法能混到仙宗里去。
“你怎么还在这里坐着呢?里面的山草快不够了还不再去采些回来?”
不知从哪儿冒出一位头束玉冠的少年,见夙溪坐在门口便催促着她快些起来。
“知道了知道了,这就去了。”
被人发现的夙溪只得抱着草篓赶快起身,可还没走几步就又被后头的给人叫住了。
“你且放心吧,仙君只是吓吓你不会真将你都丢在屿谷的。”
少年见夙溪的身躯拖着个比她人都差不了多少的草篓,终究还是有些于心不忍,上前一步拿过她中的草篓,道:“丹炉有人守着,现下我也无事便随你一同去吧。”
“可是”
夙溪正想推拒却见那少年已经往外走,只好改口道:“那便有劳了。”
有了少年的相助,夙溪去往屿谷的路上便也轻松了许多。
一路上随着他驭云而行免了那些难走的石涧道,又省去了那些难解的关,于她算了行了不少方便。
毕竟屿谷可不是寻常的山谷,里头关着的都是凶兽与诡异的妖物,而夙溪虽然进了月阙峰但还只是个外门弟子听得都是些皮毛道学未入深道,就连基本的炼气都未涉及。
所以早上雀月仙君将她丢进屿谷时还真是让她吓了一大跳,好在仙君将她丢下的地方还算安全,一路上也没碰上什么事,只是捡好山草往回赶的时候遇到了些麻烦。
看来还是有修为的好呀,驱风驭云不再话下自是来去自如的。
且看这位带着她一路驭云而行的少年穿着一身的云帛织锦,看衣着并不像是峰内门弟子的着装。
就连之前去天草极送山草的时候,少年那副站在一旁指挥着仙侍们的架势也不像是一般人的做派。
他究竟是什么人?
夙溪静静地对着前头的人影想的出神,固定的视线一下就引来了少年的注意。
站在云端的少年微是敛眉,收起嘴角的笑回头看了一眼。碰撞上的视线让夙溪心头一乱,忙是低下头去。
“方才还未问过,不知童子如何称呼?”
夙溪想了想,闷声道:“仙君还未赐名。”
“不如我赐个名字给你如何?”
夙溪不可思议的抬起头,惊讶道:“你能赐名?”
其实并不是所有进了峰的弟子都会被赐名,只有那些灵格特殊的才会被峰主赐名褪去凡俗,比如就像她这种百年难得一遇的纯灵体就是其中一类。
“那是自然。”
少年轻声笑笑,仿佛此事对他根本无足轻重一般。
至此,便让夙溪更加怀疑起他的身份来。
峰中能赐名的只有雀月仙君一人,除此之外就是仙宗里的宗师了。
他既能为她赐名那就是明他并非峰中人物,但他样貌如此年轻怎能担的上宗师呢
少年看出了夙溪的疑惑,但他并不在意也不想向她解释什么,自道:“我见你样貌清丽,甚是像我一位故人。”
夙溪一听就更加怀疑了,她现在不过六岁样貌还未长开哪能看出清不清丽,更何况这副样貌她日日里瞧怎就瞧不见他所的清丽一词,难道是他道行太高能窥视未来之景?
“高人谬赞了。”
夙溪不知该如何称呼对方,只得以高人相称。
少年见夙溪称呼自己为高人,面露几分好笑,继而道:“不如就叫你夙溪如何?”
在一个从未见过的少年口中听见自己的名字,顿时让夙溪瞳孔一震,整个人犹如被闪电击中动弹不得的呆愣原地不该如何作答。
此时耳边的风声不觉悄默换了声调,变得刺耳尖锐让她耳鼓一阵发疼。
少年直盯盯的看着夙溪,嘴边的笑容慢慢变得凝固,原本犹如羊脂白玉般的皮肤一下变得干瘪腐朽迅速往里回缩,逐渐显露出他皮下的白骨。
“夙溪,我好恨,我好恨那!”
哀戚如怨的话语让夙溪背后一阵发麻,身体犹坠入深渊一般僵硬如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白骨少年眼中泣血离她越来越近。
“为什么不帮我,为什么不帮帮我?”
“我好恨,我好恨呐!”
眼看对方露着白骨的指尖要触碰到自己,而夙溪对此又无计可施,周遭静谧诡异的气氛压的她都快无法呼吸。
就在这时,一声尖叫在她头顶炸响,一股强大的力量猛地将她从高处拽落,一下就让她惊醒了过来。
噗通一声重响,夙溪抱着草篓从门槛上滚落在地,篓的草屑也随之掉了一地。
原来是一场梦啊
但这梦也太过真实了些,让夙溪现在都不住的在心中后怕。
看着周围已是夜色一片,也不知她在门口睡了多久。
夙溪深深的缓了口气,发觉自己还在浑身僵硬的状态,脑子里都还是那双露着白骨的鬼,所以当她发现面前停留着一道裙摆时就被吓的整个人都跳了起来。
“别怕别怕,是我是我!”
提着灯的仙娥见夙溪面露惊恐,忙是蹲下身上前宽慰道:“仙君见你久不归来,便唤我过来寻你。”
熟悉的香气让浑身紧绷的夙溪缓和了不少,待她看清了来人之后一下就扑了上去,哭嚷道:“磨青姐姐我知道错了,让仙君别再让我去屿谷了。”
磨青弯了弯眼角,轻轻地拍着夙溪的背,柔声:“好了好了,仙君是故意吓你的,现在你也知道错了那我们这就回去吧。”
“嗯!”
夙溪巴不得听见这句话,重重的点了点头后就赶紧站起神跟在磨青身,旁生怕对方会反悔似的。
“你在屿谷可是碰见了什么?”
磨青从未见过夙溪如此便觉着有些奇怪,但见她摇了摇头似乎并不想的样子,就也不再多问静静地带着她一路往前走。
天极草外就是月阙峰随处可见的月廊,廊边的淡蓝色的星灯随着微风一晃一晃,让交错在地面上的倒影忽长忽短的。
不知是不是错觉,夙溪总觉背后有一双眼睛一直在跟着她,虽然她清楚的知道月阙峰里不会存在任何鬼魅,但她还是不敢回头望后看。
因为梦境里所发生的一切太过真实,真实的让她不禁开始回想那个少年是谁。
叮铃一声微响,清脆悦耳的铃声让夙溪不觉抬起头望向挂在廊上星灯,随风晃动的蓝色星灯与月廊外的迷朦月色混在一处,像极了天宫里才会有的星影。
“好美啊”
夙溪对着这副似幻似真的场景看的恍惚,不由轻声喃语。
“是呀,众峰之中月阙峰里的夜景是最似天宫里的。”
磨青停下脚步顺着夙溪的目光抬头看向廊外,明亮的眼睛里映着淡淡的蓝光。
天宫二字让夙溪微是敛眉掩下一丝苦涩的笑容,随后又像一个天真孩子般的朝磨青道:“磨青姐姐这么,是去过天宫么?”
磨青望着天边的月色一愣随后道:“我也是听梓乌仙子这么的,但在我心里无论天宫的风景如何,月阙峰里的夜景都是最好的!”
着不知想到了什么,明亮的神采中多了一份不可言明的柔情,让夙溪捂着嘴偷笑了一声。
“你笑什么!”
夙溪摇了摇头一下跑到了前面,对着磨青玩笑道:“前头的路我认得,就不由磨青姐姐送啦!”
“不行,仙君了要我亲自把你送到!”
“仙君真是这样的吗?”
“当然了!”
磨青像是被人看穿了心思,一脸情急的追上夙溪往前跑的步伐,喊道:“你不乖乖的让我带着你进去,我以后就再也不帮你情啦!”
夙溪闻言也不再同她玩笑,老老实实的停下脚步由着磨青牵起她往里走,看着提灯上的光亮老实道:“那就多谢磨青姐姐了。”
“有什么好谢的,你是仙君看重的人那便是我磨青看重的人!”
磨青的一本正经,又让夙溪一阵憋笑,只得道:“知道啦,我一定会为月阙峰争光的!”
“最好是!”
磨青一想起今早发生的事,不由深表怀疑的看了眼夙溪。
“你不信我?我真的会为月阙峰争光的!”
现在轮到夙溪急了,为了证明自己话的可信度还想竖起指对着高挂天头的月亮起誓。
“好了好了,我信你就是。”
磨青好笑着将夙溪竖起来的指拦下,严肃道:“仙君过,身为月阙峰的弟子是不能随意起誓的。”
“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