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73]惊
黑羽快斗按响门铃时,折木千夏仍沉浸于别有深意的「Iscream」。
由折木供惠亲自绘制的、奇诡的封面,怒视的兔与凶猛似狼的狗互相撕咬,以及暗喻深远的序,折木千夏断定冰菓的解读便是如此。四十五年前为神山高校古典文学部定下刊名的人,到底经历了怎样的遍体鳞伤,让他在社刊中藏匿了隐晦的文字游戏。
我,呐喊。
在还能够呐喊的时候,发出声音。
在还能够去做的时候,无畏前行。
折木千夏心绪沉重地合眼,垂下手,紧张地抿了一口温水。
她一瞬的神情骤变,自然被观察力斐然的白马探窥见了。
“千夏桑,你解开谜题了?”他问。
“恩。”她微微颔首,“这是一个简单的文字游戏,像品尝冰淇淋一样极其简单的文字游戏。我之前想复杂了。”
“一个像品尝冰淇淋一样极其简单的文字游戏?冰菓,它没有另外一种念法,所以不是音读、训读导致的差别。如果是谐音,冰菓的罗马音是hyouka……我想不到有意义的短语。或者是变位词?可它只有两个汉字,前后交换位置就变成了毫无意义的词……”
闻言,疑惑的中森青子开始思考,喃喃一一道出猜测,又一一否定。
白马探沉思。
片时,他的神色轻快地舒展开。
“青子桑,你想复杂了。确实如千夏桑所言,这是一个极其简单的文字游戏。”
“极其简单?探君,你能给我一点提示吗?”
“提示,千夏桑已经委婉地给出来了——”
“诶、有吗?”中森青子惊诧地笔直望过来,澄澈的瞳仁缀着明亮的眸光。
“看千夏桑的表情,可以知道她是在我们谈及别称时想到了答案。而且,她形容这个文字游戏的难易程度,法不是很奇怪吗?就像品尝冰淇淋一样极其简单,这不是约定俗成的常用比喻,至少我从未听过。因此她是刻意这样形容的,提醒我们这个文字游戏并非针对「冰菓」这个词,而是另一个一般名词——”
白马探不疾不徐地分析。
中森青子认真听着,迅疾地跟上了思路,轻轻“啊”了一声,欢悦地接道:“icecream!”
“对。从这个名词去想。”
中森青子沉默片刻,渐渐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又微蹙起眉目,低语:“我知道了。可四十五年前的古典文学部,为什么会决定把冰菓作为刊名呢?”
“这个追溯神山古典文学部的过去、显得愈发庞大的谜团,我就不继续为它烦恼了。剩下的,全交给可靠的奉太郎。这是供惠姐姐留给他、非常适合他的谜题。”
折木千夏也有些好奇,但这属于不重要的好奇。
她飞快地收起好奇心。比起好奇,她更在意「Iscream」,想在无人的地方呐喊,将全部的繁杂、纷扰与烦恼索性往外扔得一干二净。
“就这样干脆地放手吗?”白马探噙着和煦的微笑,问,“我一直觉得我的判断不会错。折木桑口中正上高中、有几分天赋、可能会往这个方向发展的家人,是你,千夏桑。”
折木供惠无意隐去对象的这番评价,是指聪慧的折木奉太郎。折木千夏十分肯定。
心悦诚服的白马探过度解读了,或因为一些偶合误解了。
她漫不经心地应:“运气罢了。恰好你们起,刚好谜底很贴合我此时的心境。”
“很贴合你此时的心境?千夏桑有要呐喊的烦扰?”白马探问。
“谁会没有呢?”无需深思熟虑,折木千夏如本能般抛出疑问,随即自然地回答:“或是彰显在脸上,或是盘踞在心里。”
而真正彰显在脸上的,不过一角。
折木千夏失神地惦着盘踞在心里、窥不见全貌的冰山,是黑羽快斗清朗的声音将怔怔的她从回想扯回现实。确认完名单的中森青子和无需他帮忙解密的白马探离开了已有一会儿,此时在门外站定的,是邀请她去黑羽宅吃晚饭的黑羽快斗。
她忙开门。
黑羽快斗亲眼见着她,关切:“千,你的脸色看起来不太好。下午真的有注意休息?”
没有。
她一直忙着撰写剧本。在傍晚时分收到了泉红子牌意解释非常不好的塔罗牌占卜。又招待了中森青子、白马探,不得不承接出演舞台剧这个棘手的任务,偶而揭开了冰菓的暗喻。
黑羽快斗请她注意休息的嘱咐,完全被丢进了心底优先度最低的暗处。
“……快斗,众望所归的我不得不参演舞台剧。你猜,我扮演哪个角色?”
折木千夏眨了眨眼,掬起视线,直直对上湛蓝的眸子,答非所问。
中森青子随后会将重新誊写的名单在班级line群公开。与其到时应付令她束手无策的黑羽快斗,不如在公开消息前由她主动出来。今年的学园祭活动,她给予黑羽快斗的体验,或许是糟糕至极的。先在多罗碧加真意称赞了白马探的形象与王子十分契合,并趣黑羽快斗是最有趣的主角人选,今日又迫使他反串出演,而她不得不扮演的角色多少会令他不满。
黑羽快斗平静地凝视她,答:“我刚在楼下碰见了青子和白马君。”
她顿了一瞬,“哦。快斗,你已经知道了?”
他轻应了一声。
一阵难耐的静默。
折木千夏终于蓄足气势,拐弯抹角地明:“利用白马君和红子桑的高人气,我当时只看到了便利的一面,完全忽略了与捷径如影随形的麻烦。我不希望目前平和、积极的进度化为乌有,或出现无谓的争端……我会把写好的第三幕进行改动,删去一些不重要的部分。”
“删去一些不重要的部分?”黑羽快斗莞尔,耐人寻味地重复。
“恩。”她应,声音低得几不可闻。
折木千夏在门厅的矮柜坐下换鞋,适时的垂首恰到好处地掩住两颊的绯色。
她先轻拍了拍脸,让惹眼的红晕稍稍褪去,手掌与两颊贴合时直觉着热度烫得惊人。等到稍微没那么烫了,她直起身,心照不宣地瞥了黑羽快斗一眼,“走吧,别让千影桑和青子久等了。”
“不用改了——”黑羽快斗跟上,,“千,这是你展现才能的剧作。就瞥去无关的因素,让它维持你最希望的原模原样。虽无聊的嫉妒难以避免,但我分得清虚拟的舞台和真正的现实。这样为我的考虑,已经足够我回味了。因为无论是出演,或是压下想追究的情绪,我的出发点,都只是你。”
暮色昏沉,微亮的路灯缀在高处,向街的尽头探去,织成一串密密绵绵的灯盏。
折木千夏诧异地睁圆透绿的眸子。霎时,又眉眼弯弯,笑靥如花。她望向身侧的黑羽快斗,他笼着温和的白光,在低处落下阴影。她心翼翼的想法,似理所应当地得到数倍的珍视,他克制地收好无聊的情绪,向她呈上无限制的温柔。
“是吗?”
“恩。”
“其实不只是因为你。”
“是吗?”黑羽快斗轻巧地反问。
“你猜?”折木千夏不由得扑哧轻笑出声,问。
“不论大,我都确实存在你的心里。”
被应得词穷的折木千夏倏地停住脚步,“快斗,这……不像是你的风格。”
她想起黑羽快斗威胁工藤新一幼稚、却意外有效的手段。以他一以贯之的性情,若在楼下提前知晓,绝无可能坐以待毙。
“怎么不像?就是我呀。”
“你已经做了什么?”她将问题剖得更明白。
“我做了什么?”他垂眸,语气和神色显得无比无辜。
“算了。舞台剧这件事,你,确实是我的问题。可以随你的意,别改出表演事故。”折木千夏轻声叹气,自暴自弃地。
黑羽快斗的嘴角勾起好看的弧度,承认:“不会的,是最惊喜的调整。”
此时,悠扬的手机铃声又忙碌地响起。
折木千夏接起,是毛利兰。
“千夏桑,抱歉,扰你了。”
“啊、没有。有什么事吗?”
“柯南君现在在你身边吗?我有事想和他。”
“他——”
早上与毛利兰报过平安,工藤新一很快就带着所有物及数颗酒心巧克力,被阿笠博士接走了。
看来不仅是接连受到冲击的她,忙着寻找解药的工藤新一也忘了。
“早上由一位叫阿笠博士的亲戚接走了。抱歉,我应该在当时就和你的。我也忘了叮嘱柯南君,请他给为他担忧的你一声。”折木千夏解释。
“不,千夏桑,这根本不是你的错。你独自居住,今天还是要上学的周四,病未痊愈,能让柯南君到公寓做客,就十分麻烦你了,谢谢!知道他和阿笠博士在一起,我就放心了。对了,我电话来,不只是为了他,还有一个开心的消息要告诉你——”毛利兰将她的问题及责任抹得干净。
“是什么?”
“我试着联系了新一的妈妈。运气很好,不是新一的爸爸彻底关闭所有通讯工具的赶稿期。她答应会尽快把签名寄给你。”
“诶——?真的?”折木千夏喜出望外地屏气,短促地惊讶道。
“是真的,所以请把地址发给我,我会转发给新一的妈妈。”
“好的!太谢谢你了,兰桑!”
她结束通话,在将地址发给毛利兰前,快速给阿笠博士发了一条明情况的讯息。
另附上请安心的话语。
翌日,早起的折木千夏果真签收了一份彻头彻尾的惊喜。
或者称为单纯的惊恐,更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