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收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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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石玉奴并不是一个难懂的人,她的苦痛和自卑都写在脸上,同样的,她对裴慕文的拒绝也写在脸上。

    可惜这裴少庄主自视过高,以为只要他喜欢,全天下的女子都会喜欢他。殊不知感情这种事,最不讲规矩,任凭你受多少名门贵女的青睐,你付出多少真心和努力,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黎公子,你不必拿这种话激我,马雄对你无礼之事,他日定会上门致歉,今日你送汤之事,天下第一庄也会给出该有的诚意,至于其他,希望你不要多管闲事。”

    黎望听罢,却轻笑起来,这裴慕文也挺有意思,既然委婉的话听不懂,那他可就直了:“裴少庄主何必自欺欺人呢,男欢女爱,本该是你情我愿的事情,石姑娘既已表示不愿意同你在一处,你又何必死缠烂打,没的伤了体面。”

    “黎公子你到底想做什么!不要以为我不敢同你动!”

    白玉堂一听,当即拦在黎知常面前:“动就动,五爷正好试试你天下第一庄的武艺。”

    “我不过是看石姑娘一介弱质女流,出于同情上两句罢了。”黎望一副“我是仗义执言”的表情,“裴少庄主近些日子的动作,我也有些耳闻。我想石姑娘只要是个正常的人,都不会选择同少庄主在一处。”

    “你这话,什么意思?你在隐射我家少庄主不值得托付终身吗?”

    黎望当即摇头:“非也非也,天下第一庄乃武林名门,家资极厚,少庄主又生得一表人才,武功才学样样出众,更难得的是,至今未纳妾室,对感情想来极为专一。但少庄主可曾听过齐大非偶这四个字?”

    裴慕文闻言就是不屑:“门当户对,不过是你们这些读书人才会讲究的东西,我裴慕文自不会在意这些东西。”

    那裴老庄主夫妇反对个什么鬼啊?!

    “那裴少庄主可太为难石姑娘了,你不在意,凭何替她决定不在意呢?”黎望当即犀利开口,“那石家夫妇逼良为娼,确实可恶,可若他们犯罪,也当有律法惩戒他们二人,你一言不合就杀人,我想但凡是个正常姑娘,都会只想远离你。”

    “你——”

    “我猜裴少庄主未杀那石樵二人,想必就是石姑娘不想再看你杀人,对不对?”

    马雄瞪大了眼睛,因为事情确实如此人所啊,难不成那石玉奴真不喜欢他家少主?可这怎么可能呢?他家少主为她做了那么多事!

    “看来我中了,此次少庄主越狱二度杀人,你猜石姑娘心里,是怎么想你的?”黎望慢慢踱步,每走一步都像是在拿话扎裴慕文的心,“恐怕就是个动辄杀人、不将人命放在眼里的江湖名门狂徒罢了。这样的人,裴少庄主觉得可堪良配?”

    “以你的身份能力,本该有无数种办法能拉她出苦海,可你看她现在,宁可去死也不愿活于人世,这难道还不够少庄主好好反思一下自己吗?”

    艹,这话好扎心,可是却又无比真实。

    白玉堂忍不住看了裴慕文一眼,啧啧啧,这脸色可太难看了,太难看了。不过话回来,他原先还当这两人是一对有情人呢,没想到事实竟是这裴慕文一厢情愿。

    这也未免太打击人自尊心了,特别是像裴慕文这等心高气傲的人,恐怕这辈子都没栽过这么狠的跟头吧。

    正是此时,叶青士推门出来,是施针成功,石姑娘的命救回来了。

    裴慕文闻言,当即一喜,刚要什么,却听得那黎知常又开口:

    “黎某的药膳汤,只有第一次喝才有方才那般的效果,石姑娘的命现在是救回来了,但若是裴少庄主还这般一意孤行,恐怕结果不是你想看到的那样。”

    黎望转身,行了一个道别礼,最后了一句:“叶老先生救人不易,还望少庄主行事多考虑别人一些,石姑娘是,展昭也是,还有裴老庄主,忠言逆耳,黎某话惯来不好听,这便告辞了。”

    罢,他就看了一眼展昭,揪着五爷和丁继武就出了山谷。

    展昭回了一个点头,他方才不是没有会打断黎兄的发言,可越听他的心就越沉,这些话他难道不想讲吗?他当然想讲,只是因为他没有黎兄那么利落的口才和无所顾忌,所以才至今未讲。

    希望经此一事,慕文兄能有所改变吧。

    但很显然,裴慕文在意的点,和展昭在意的完全不同,他只在意石玉奴宁可去死,也不愿同他在一起,他甚至没注意到丁继武被黎知常带走了。

    因为这个事实,对他来完全无法接受。

    为什么呢?难道他不够好吗?

    石玉奴正在昏迷中,并不能给他想要的答案。

    而另一头,白五爷老大不情愿了,他还想跟那裴慕文一较高下,把人踩在脚底下问其服不服气呢。

    “你拉我做什么!你没见那裴慕文嚣张的模样,你居然还好声好气告辞,你还是不是黎知常啊?”

    “那真是抱歉,生还真就是黎知常,五爷你觉得方才那场面,打得起来吗?”

    “怎么打不起来?”

    黎望爬上马车,让车夫掉头回汴京,坐定后才道:“展昭在呢,你不是最近同他关系很好嘛,他为人如何,你应该是知道的。”

    “可五爷我心里很不爽,天底下怎么会有他这样的人!”

    丁继武跟个鹌鹑似地猫在车厢角落,听着两人对话,实话方才院内那场面,可真是太刺激了。

    可他即便努力缩存在感,心情不大好的五爷还是拿他开火:“丁继武是吧?你很能耐嘛,纵马驱赶无辜弱女子,现在知道怕了?”

    “大侠大侠,我真的知道错了,当初我就是同她开个玩笑,谁知道她当了真,一失足就坠落悬崖,我第一时间就派人去找了,可是没找到啊。”

    “那你怎么不报官?”

    丁继武很怂地又猫紧自己,那还不是怕他爹拿藤条抽他嘛,谁知道会闹得这般大,早知如此,他宁可去报官了。

    黎望没兴趣替人教孩子,进了城直接就把丁继武送去了开封府。

    却没料到这会儿开封府正在上演一场三方博弈戏码,分别是包公、裴老庄主和礼部尚书丁中,起因自然是因为丁家两个仆人被杀、丁继武失踪一事。

    本来三方成焦灼之势,要不当爹不易呢,裴老庄主都封刀了还得大老远赶来开封府替儿子斡旋脱罪,而丁尚书也不得不因儿子贪玩担惊受怕,包公作为中间人,那叫一个难办啊。

    所以这会儿丁继武平安回归,可算是把包公从两难中解脱出来了。

    丁尚书看到儿子毫发无损,脸上的担忧也去了大半,倒也没再同裴老庄主争锋相对,只拉着儿子到一旁低声问了两句,才开口道:“多谢黎世侄将我儿平安送回来。”

    黎望心想你儿子皮成这样,还让包大人知道了,就算平安回来,那开封府的板子也得叫他屁股开花,不过这种摆明了得罪人的话,他也不会没眼色到直接出来,只是了两句场面话,便要告辞离去。

    “知常且慢,你能将丁继武带回,可否见到那越狱而走的裴慕文?”

    包公问话,黎望自然不敢不回,不过看这场面,他倒有些羡慕在外等候的五爷了:“见到了,不仅见到了裴少庄主,展兄亦也在,相信再过不久,展兄定能将他带回。”

    随后,他也简单了一番石玉奴的遭遇,和他为何能将丁继武带回的原因。

    “那石玉奴,现在安危如何?”

    “叶青士老先生出,已经平安无虞。”

    包公也很同情石玉奴的遭遇,可同情不是放过裴慕文的理由,此人仗着天下第一庄的能量,一而再、再而三地杀人,公然挑衅律法、目无公门,若此事轻拿轻放,那他这乌纱帽当真是不戴也罢。

    他必须秉公执法。

    裴老庄主见包公这边门路实在走不通,听口风竟是要严判,他可就这一个儿子,当即就要进宫去求官家,无论如何他都要保下慕文的性命。

    只是他到底并非官场人物,递帖子进宫明日才能入宫面圣,只是这帖子递上去后,他这心里就开始莫名其妙地打鼓,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一样。

    而这股不祥的预感,在第二日就成了真。

    朝中六部尚书,礼部和工部向来没其他四部有能量,但要论秩序礼法,就算是督察院都辩不过礼部的人,礼部尚书更是其中翘楚。

    自己儿子闯了祸,那是自己儿子不对,但你天下第一庄肆意杀害他家仆人,又掳走他儿子,丁尚书能忍下这口气,才叫怪了。

    一群武夫,仗着先祖的那点遗泽,就这般横行无忌,君不见这汴京城里头多少跟着太祖起家的勋贵,现在能威风的屈指可数。

    丁尚书又从儿子丁继武口中得知那裴慕文德行有缺,当朝就参了这天下第一庄一本,一言裴家人行事作风已不堪“天下第一”的名号,二则又裴家新任庄主耽于情爱、强逼民女,若有先祖遗泽的人家都如他这般行事,置天下律法于何地。

    读书人话,损起人来,那真是方方面面俱全,丁尚书从头论述到尾,到最后图穷见匕:“如此种种,裴家庄已不配‘天下第一’的名声,请陛下收回天下第一庄的御赐招牌。”

    却原来,当初江湖盛赞裴家庄乃“天下第一庄”,太祖知道后,竟赐了一张御赐牌匾给裴家,上书“天下第一庄”。

    “竟还有这种事?难怪那裴慕文有恃无恐地杀人了。”白五爷感叹完,又盯着对面低头喝药的人看了许久,最后还是没忍住问了出来,“黎知常,你昨日在城外山谷木屋的那番话,其实不是为了逞口舌之利教训那裴慕文,而是给丁继武听的,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