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幼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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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爷听到黎知常开嗓了,当即也不阻止王达了,直接提刀挡在了好友的身前,没办法,就损友这张嘴,他真怕王达直接一刀砍过来,那乐子可就大了。

    “再一遍就再一遍,事实就是事实,你父亲过失杀人,倘若不是包公判罚,你父亲不定当场就被判替那冯大户偿命,哪里还能有你现在趾高气昂的模样!”

    这王达一看就缺少社会的毒打,巧了,他这人为人一向很社会。

    “你胡!你看着还未及弱冠,不过就是那包拯的拥趸罢了,你当然替他话!”王达居然思路还非常“清晰”,可见人想蒙蔽自己的时候,是可以找无数理由解释给自己听的。

    五爷闻言,却是不吐不快了:“你这人怎么不通呢?包大人一向公正无私,你父亲的案子在衙门有案卷可寻,你倘若不信,去看看便知。”

    “那些不过是应付记录的公文罢了,我娘生养我二十余年,你让我不信她去信那些东西?”

    王达的话差点气翻五爷,他都有心提刀教训教训这不知天高地厚的江湖新秀,后头就传来了黎知常的声音:“你娘是圣人吗?她什么话你都信,那你为什么不听你娘的话放弃报仇呢?”

    “你——强词夺理!”王达愤怒完,立刻意识到,“你们怎么知道我娘的临终遗言?是你们抓了我姐姐?”

    “生看你才是胡搅蛮缠才是。”黎望才不回答王达的问题,只道,“王达,你看看你现在的模样,跟戏文里那些偏听偏信的愚昧人有何分别!”

    “生听黄县令,你饱读诗书,给他儿子黄正生开蒙做得比西席先生还要好,可你读了这么多书,却依旧如此固执不化,可见有时候读书也不是万能的。”

    黎望但凡嘴人的时候,语速又快又流利,王达竟一时被怼得不出话来,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是什么人,又有什么立场来指责我!被杀的不是你爹,你当然风凉话了!”

    “生不过一仗义直言的读书人罢了。”黎望上前一步,跨出五爷的保护圈,施施然地坐到旁边的太师椅上,才道,“生私以为如刘天鹏这等无耻人,才会凭‘感觉’行事,却没想到你也是这种人,但凡你多花些功夫在调查取证上面,就绝不会认为包公错判了你父亲。”

    刘天鹏瘫在地上,他酒早就醒了,却是闻言敢怒不敢言。

    “在判词与你母亲所述相悖时,你丝毫没有求证的举动,便断定包公错判,要替父报仇,的好听是鲁莽,的难听就是又蠢又毒!”

    王达闻言,张口就要反驳,可话到嘴边,却怎么也不出口,毕竟他确实从没有调查过父亲的过往,但娘怎么可能会骗他呢!

    “看你的表情,就知你从没有调查过,求证很难吗?不,这可比你刺杀朝廷重臣简单多了,你不蠢,谁蠢?你王达不过一孑然莽夫,死了就死了,但包公乃社稷重臣,你可知道大宋朝堂上包公的重要性?不,你不知道,你只知道你母亲灌输给你的仇恨。”黎望抬头,直视王达的眼睛,里头现在已满是仓乱,便下了最后一剂猛药:

    “退一万步来讲,倘若包公当真错判了你父亲,你作为一个读过点书的人,难道就不想还你父亲一个清名吗?你这般一意孤行地搞刺杀,到最后不过就是你们王家落个更大的污名,等你死后下黄泉,我看你还有什么脸面见你亲爹!”

    白五爷已经在心里默默给黎知常鼓掌了,真的,不愧是言官世家,这嘴皮子就是利索,瞧瞧把这姓王的的,都快自闭了。

    王达确实快自闭了,因为他确实从未考虑过这些。

    “为了报仇,不择段,竟还假扮他人诓骗婚约,黄家姐何其无辜,你不知道女儿家名节的宝贵吗?王达,这世界上的道理不是围着你转的,现在事情发展到这一步,不全是你的错,七成原因总归在你身上,你若是现在还想杀了此人,那你动吧,我与友人绝不会阻拦你半步。”

    王达转头看刘天鹏,刘天鹏登时害怕地往后缩,嘴里还念叨着:“你们不是官府的吗?怎么可能见死不救!你就不怕我去告你们吗!”

    黎望冲人微微一笑,端的是温润如玉:“放心,死人是告不了状的。”

    刘天鹏:淦,竟是个硬茬子。

    “喂,你不要过来!救命啊!”王达的刀几乎都要吻上刘天鹏的脖颈,忽然就停住了,他此刻心乱如麻,连提刀的都是颤抖的。

    可见无情刀并不无情,反倒过分“有情”。

    黎望似乎笃定了王达不会再下杀,甚至摸了一块桌上的酥饼吃,就是酥饼掉渣得厉害,他很快又放了回去,等王达经历完一番心理斗争放下刀后,他才拍了拍站起来。

    “看来你还不算太蠢,知道杀人不能解决任何问题。”

    五爷:朋友,嘴下留情吧,真的够了。

    明明黎望的态度称得上不好,甚至可以是非常差了,可王达心里却莫名其妙地相信对方,竟在放下刀后,回问道:“那你,我该怎么办?”

    “你是指你爹的旧案,还是黄家姐的婚事归属?”

    王达缄默不语,他心里仍旧没有放下对包拯的仇恨,但此人得对,他应该先去调查父亲的死因才可以名正言顺地报仇,替父亲翻案,故而他道:“是我当初鲁莽,将黄姐牵扯了进来,这厮不是个好东西,他配不上黄姐。”

    “我配不上,难道你配得上吗!”刘天鹏吼完,就被五爷踢了一脚,“老实点!要搁从前,五爷一刀割了你耳朵!”

    刘天鹏吓得抱紧自己的耳朵,再也不敢话了。

    白玉堂愉快地亮了亮牙齿,非常满意自己的威慑力。

    幼稚,黎望看了一眼五爷,转头问王达:“那你就好好,你究竟是怎么得到那枚定亲玉镯,又从何得知它是刘家同黄家的定亲信物的。”

    刘天鹏闻言,暗道不好,他刚要开口,却忘了自己在这屋子里,根本没有发言权。

    王达很快将原因道明,却原来四个月前,王达曾经于葫芦溪畔救过刘天鹏一命。刘父死后,刘天鹏放肆玩乐,很快就败光了家财,他欠了黑记赌坊一千五百两银子,因还不出钱被赌坊追债,王达路过顺救了他的命,并替他将赌债延期了一日。

    可刘天鹏不事生产,就算延期也还不出钱,彼时他身无长物,上只有同黄家定亲的玉镯和金钗。

    “所以,你就出钱替他还赌债,买下了他里的玉镯?”黎望简直惊了,“你们真是一个敢卖,一个敢买啊。”

    王达被得窘迫,只又道:“当初好一千八百两买断,我却不知他身上还有另一枚信物金钗!”

    “不对啊,不是一千五百两吗?怎么又多了三百两?”

    黎望看王达,已经像是在看二傻子的眼神了,这是得多憨,才会答应这样的买卖啊,黄姐摊上这两不靠谱的货,真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

    王达现在静下心来仔细想,也觉得当时的自己真是糊涂,便不敢看黎望的眼神,只道:“可这人拿了我的钱,竟还派三个杀半路截杀我,我拼死逃走,才护下玉镯,却不想他竟还敢出现,我碍于,不能揭穿他,才变成如今这般局面。”

    哇喔,黎望决定收回对刘天鹏没什么聪明才智的评价,这何止是没有啊,简直是缺了大德的有害垃圾,这边建议黄县令直接焚烧掩埋处理。

    “刘公子,你很能耐嘛,空套白狼这一,以前没少做吧?”

    刘天鹏一脸心虚,却仍旧道:“你在胡些什么!你刚才还他偏听偏信,如今你还不是偏听偏信!”

    白玉堂站在旁边,终于享受到了智商上的优越感,这人怕不是个傻子?居然想跟黎知常玩嘴皮子功夫?

    果然,黎知常的话从没有让他失望过,只听得人道:“我又不是官差,偏听偏信怎么了?再了,他这一桩桩一件件,都有迹可循,到时候找到你买凶的杀,和那个黑记赌坊的人,以包公的问审能力,自然是一问就知,你急什么呢。”

    刘天鹏终于怕了,忙爬过来道:“求你,求你不要出去!我有钱,你要多少钱,我都给你!”

    “五爷,咱们缺钱吗?”

    五爷当即摇头:“你黎大少爷何曾缺过钱啊,你爹好歹也是朝廷三品大员,这话要传扬出去,京中的人怕不是要笑掉大牙了。”

    刘天鹏颓了,他终于明白,自己这回演得太多,终于踢到铁板了。

    黎望示意五爷把刘天鹏捆起来,又对王达:“男子汉大丈夫,自己做过的错事自己弥补,如今你该去黄府承认自己的错误了,在这件事情里,黄家姐何其无辜,她不该沦为你报仇的工具,你必须郑重向她道歉,她若不原谅你,也是你该有的结局。”

    王达脸带苦涩地点头。

    “还有,若你去查证旧案,仍旧认为你爹被误判,可去京中黎府找我,我叫黎望,字知常,父亲是督察院的御史中丞,行得正坐得端,必替你主持公道。”

    黎望完,径直出门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