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升堂
在来京之前,黎望只闻包青天铁面无私之名,却从未想过会和开封府有任何交集。怎么呢,他这人虽然不怕麻烦,但碍于身体原因,还是能免则免的。
只是天意难测,因为各种缘巧合,导致他与开封府的关系越来越亲近,包公日常脸黑看不出情绪,还是个本本分分的工作狂,甚至还想拉他入伙开封府,对此黎望自然是拒绝的,但这并不妨碍他为包公发声。
“公子想什么,可是与我儿包勉有关?”除了这个原因,包老夫人想不到其他的理由了。
黎望当即摇头道:“不是,上午老夫人与包公谈话,生在外不得已听了几句,故而才找老夫人单独聊聊。”
包老夫人从未见过“听壁脚”听得这么理直气壮的人,她脸色有些难看,但这到底是别人家,她有求于人,自不好态度冷硬,只僵硬地笑了笑,却是一个字都不出来。
“生自是知道老夫人一腔慈母之心,包勉也确实不是紫河车案的指使人,您也不是有意逼迫包公,不过话赶话冲到了嘴边,这才‘无意’伤人。”
见老夫人脸色稍霁,黎望才继续道,“接下来的话,并非包公让生的,生也明白这话十分之逾越,且费力不讨好,或许包公还会怪罪生多管闲事,但生还是想。”
“你想什么?”
黎望便道:“有些话虽然言不由衷,但只要出口,就会非常伤人,哪怕事后描补,出剑后落下的剑伤会愈合,却会永远留下伤疤,包公他是大宋的朝臣,百姓口中的包青天,铁面无私、明察秋毫,但他同样也是人,他的心与您是一般无二的。”
“包公,他远没有您想象中的那般刀枪不入。”
实话,黎望能理解包老夫人,但他又不认识包勉,自然更多的是共情包公。这件事上,包公做错了什么?他什么都没做错,没做错事却要被攻讦,即便庞太师为难人,那也是庞太师的错,没道理因此责备包公。
包公咽得下这口气,他却咽不下,反正他也不是开封府的人,自己心里爽了就行,再过几日就要去国子监了,正好躲过包公的“亲切问候”。
包老夫人没想到对方会这样一番话,这番话对着一个老者确实非常无礼,可平心而论,她也觉得非常有理,这几日确实是她急昏了头,也有可能是近些年与三弟相见甚少,她对三弟的了解更多的是从传闻之中得知。
久而久之,她也觉得三弟“无所不能”,包勉明明没有犯下泼天大案,也无证据指向他,合该无罪释放,却因三弟在朝堂上的政敌,平白多了坎坷。
她心里怨怼,可三弟又做错了什么呢。
是她老糊涂了,竟想以此逼三弟提前断案。
“抱歉,是生僭越了,老夫人这边请。”话已痛快完,黎望也不指望老太太能什么,便想引人离开,却没想到老太太不仅没走,竟还开了口,“你的话得很对,最利的刀永远来自最亲的人,老身明白了。”
完,包老夫人才转身离去,徒留黎望一个人楞在原地。
这老太太怎么回事,不仅没有勃然大怒,竟然还听进去了?
于是等黎爹回来,就看到凉亭里一脸懵逼的大儿子。噢哟,这副模样的黎知常可不多见呐,于是做爹的,当即就拐了个弯过去看戏。
“哟,这不是咱家知常嘛,从开封府下值回来了?”
黎望:这也就是亲爹啊。
“方才那幅模样,是不是案情不顺利?”这明日下午就是三方会审的时间了,今日若没个是非,估计明天那包勉的性命可就悬了。
黎望坦白摇头:“还算顺利,就是方才发生了一点插曲。”
“什么插曲?”
“儿子能不吗?”
黎爹却好奇得很,便道:“可是爹很想听。”
都是自家人,反正老头子也不敢揍他,黎望犹豫了一会儿就坦白了,然后又被黎爹追着打到了花厅。
“你个兔崽子,连长者都敢怼了!那是人家的家务事,就算要话,也轮不到你一个辈开口,翅膀硬了不是,难不成你以后入朝为官,官家句你觉得刺耳的话,你难道还要当朝指着官家的鼻子骂吗!”黎江平简直难以理解大儿子平日里都在想什么。
“得亏人包老夫人是个好性子的人,换个脾气差的,转头去包公那告你一状,你便是吃力不讨好,里外不是人!你自己以为是仗义执言呢,别人只会你意气用事,目无长者!”
黎望安静听训,不过该躲还得躲。
黎爹打了许久都没打着人一块衣襟,便也气得丢下藤条,猛喝了一口茶才道:“行了行了,什么时候你也这么维护维护你爹我啊!”
成天就知道给亲爹亲弟弟甩黑锅,真是亲儿子哟。
黎望摸了摸鼻子,开始乖巧认错,当然了,在黎爹眼里,就是一脸‘下次还敢’的表情。
“不过,你那些话得倒是还算在理,你这个年纪些猖狂些的话,倒也不算太过出格,倘若包拯当真怪罪于你,你不去开封府就是了。”刚好可以回家给他干活,不错不错。
黎望:亲爹啊,你的算计都写在脸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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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昭是在第二日的上午,收到来自叶老先生关于莱阳县那些药单记录的反馈的。
“大人请看,竟真如黎兄所料,这文若愚虽隐姓埋名去药房购买伤药,但莱阳县少有江湖人踏足,伤药的售卖并不多,排除外伤金创,只有这一张有治疗内力的功效。”展昭将药方递上去,才又道,“叶青士老先生是个妥帖人,仔细研究过这个方子,里面确实用到了紫河车,但却并非主药,若换成普通妇人瓜熟蒂落后的紫河车,效果也是相差无几。甚至不用紫河车,仍有很强的药性。”
简单来,裘飞就是被文若愚给驴了。
包公闻言,脸上也露出了稍许松快的神情:“事在人为了,那秦艳娘招了吗?”
“回禀大人的话,她招了,但得并不多。”应该还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显然那文若愚对她承诺过什么,所以还心存侥幸。
“来不及了,等下就要三方会审,本府去准备一番。”
包公完,便去换了朝服,却没想到出来了,看到了等在中庭的嫂娘。
“嫂娘,您怎么在这儿?”这个时候,不应该在外头候审吗?
“老身来此处,是有几句话要与你。”包老夫人为人作风显然还是挺雷厉风行的,只听得她道,“昨日那番话,是太伤人了,希望你莫要介意。”
“您怎么”
“你听老身把话完。”老夫人打断道,“包勉的案子,我知道你会用心,所以这次无论如何,老身都不会怪责你。”
完,也没等包拯反应过来,直接就离开了。
包公楞在原地许久,等到衙差来叫他用饭,他才正了正官帽,昂首抬步离开中庭。
开封府的午膳一向都比旁的衙署要迟一些,等包公吃完饭没多久,庞太师和黎江平就前后脚到了开封府衙。
三人一顿面子情的寒暄,这才上座准备升堂。
庞太师的脸色比较臭,对着包拯和黎江平都没一个好脸,但他既然已经答应了儿子,便准备冷眼旁观,就是包拯没有证据直接宣判包勉无罪,他也不准备厉声反驳。
然而他没想到的是,这案情居然非同一般的精彩。
在来听审之前,他当然了解过这案子的详情,平心而论,若他来判,大概率也会判包勉无罪。不仅是因为要维护朝臣形象,更是因为仅凭罪犯的指认根本无法定罪,倘若因此开了先河,以后若有人效仿凭此脱罪,那遗祸可就大了。
当然了,他起先在官家面前提起此案,乃是因为那包勉乃包拯的侄子,包勉本身就不无辜,如此蠢货竟也能为官十数年,虽罪不及死,但绝也不配为官。能为难下包拯,他何乐而不为呢。
至少听朝堂上议论包拯有这么个不成器的侄儿,也很动听,不是嘛,别以为他不知道,这些个人在背地里昱儿驽钝不可教,天天拘着辈不让他们同昱儿玩。
想到此,庞太师狠狠瞪了一眼旁边的黎江平。
黎爹:庞太师又吃错药了?!
两大官发散思维的时候,文裘二人和包勉一同被带了上来,包公惊堂木一拍,先是一顿连消带打的惯例询问,包括姓名籍贯和罪名指控。
文若愚见堂上多了两位大臣,心里立刻明白自己的计谋或许真能成功让包拯判包勉死罪,然而他心里还没高兴太久,就听得包拯竟判起了裘飞的另一个案子。
怎么可能?!裘飞不是江湖上的案子,江湖人绝不会诉诸公堂吗?
文若愚惊愕地看向裘飞,然而裘飞比他更惊讶,他倒是想不认啊,可这证据当前,他就是不认,包拯也能判他死罪。
于是,他立刻向旁边的文若愚发送求救信号,如果文若愚能捕捉到,大概就是:大哥,快救救我!你要是不救我,我就拉你下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