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像食物一样被反刍出来落在地上,他摇晃着脑子感觉自己晕沉沉的。睁开眼所见到的是不认识的地方，面前站着的人也是他不认识的人。

    “这是哪里？你是……谁？”他问道。

    泉凪看着男人，没想到死去之后变成亡灵竟真的失去了生前的记忆，连自己这个杀掉他的人他居然也忘记了。不过没有关系,他记得当遇到这种情况的时候只需要叫出亡灵生前的名字他就会想起一切,虽然有变成妖魔的可能,不过无所谓,如果这个男人真的变成妖魔的话,那就杀掉换下一种方法。

    “你的名字是甚尔，至于你要姓禅院还是伏黑，随你自己喜欢吧。”

    泉凪刚一完，得知自己名字的亡灵瞬间取得了生前所有的记忆。又一次体会了在禅院家那个地方重新长大的经历,被叫做甚尔的亡灵身上开始产生妖魔的气息,生前曾经遭受的苦痛将化作藤蔓缠绕上他,想要将他拖进名为地狱的天堂里。

    冷冷地看着对方获取记忆后进入妖魔化,痛苦地蜷缩在地上，泉凪什么也没有做。他在评估,看男人能不能抵抗住妖魔化的痛苦，保持他灵魂的完整，看他有没有成为计划中一枚棋子的资格。

    甚尔痛苦的低吼慢慢消失，记忆来到了那只美丽的黑天鹅落在他世界里时刻。如果名为甚尔的这个人他短暂的一生里什么时候是活着的,那一定就是有她在的时候。她那么美丽，简直不像是会出现在这个世界里的生物一般，可就是这样美丽的生物她竟真的迷路到了甚尔这条腐烂的水沟边。他以为她只是短暂的经过,可没想到她居然在旁边安了家筑了巢，甚至留下了他们的孩子。可惜他最终还是没能留住他的天鹅，到底还是飞走了,也带着他最后一点生命离开了。

    “咳咳——哈——”伏黑甚尔大口大口地呼吸新鲜空气，虽然他发现他似乎并不是真的需要氧气，毕竟已经死去的人哪里还需要呼吸呢？只是他下意识地这么做，好像这样就可以帮他减少一点痛苦似的。

    看到这里，泉凪冰冷的面庞渐渐缓和了几分。

    “虽然并不想夸奖你，但还是不得不，你干的不错。”居然真的抗了下来，没有堕落成为妖魔。

    感觉自己的情况好了一些后，伏黑甚尔撑着地慢慢站了起来，虽然身形还在摇晃可他不想在杀掉自己的人面前露出脆弱的样子。没错，即便外形改变了很多，他还是一眼就认出了泉凪。毕竟作为职业的白脸，记住别人的脸可是非常重要的一点啊。

    “怎么是你？我不是已经死了吗？”

    “没错，你死了。可你的灵魂却还在我这里，没有被带去地狱，要记得感谢我。不然以你生前的所作所为去了地狱一定会被判个千百十年吧。”泉凪笑着对他。

    见到对方的微笑，伏黑甚尔感觉很奇怪，他不认为他俩的关系能好到在这个地方开玩笑。对方一定是有什么目的，需要他才会这样。

    “开天窗亮话吧，我跟你之间可没有什么好聊的不是吗？”

    没想到对方这么干脆，同时泉凪也感受到了伏黑甚尔确实是个聪明人，那么他想要交待对方去做的事能够完成的可能性就很大了。

    简单跟他了自己想要他做什么，无非就是希望伏黑甚尔成为夜斗的神器，帮他探寻夜斗的人际关系，从里面找到术士的人选。

    伏黑甚尔还没听完就笑出了声，他觉得泉凪实在是太天真了：“我为什么要帮你？是什么给了你这样的信心认为我是可以不需要一点代价就能使唤的人，哦，现在应该是亡灵了。而且钱已经不管用了，毕竟死人用不了钱。还有，对你的话不管多少钱我都不会干的，因为我讨·厌·你！”

    完他还对着泉凪比出了【国际通用手势】。

    泉凪发现自己失去感情在有的时候也算是一种优势，那就是无论怎么样他都感觉不到愤怒，永远都只会理性思考。所以面对伏黑甚尔的不配合，他一点都不觉得惊讶。

    “那你是要拒绝我的提议吗？”泉凪问他。

    “废~话！”伏黑甚尔斩钉截铁回答道。

    泉凪脚下动了，经过伏黑甚尔身边的时候没有在意他突然绷紧的身体，直接走到房间里的椅子上坐下，调整一下姿势让自己更加舒服之后他才继续看向伏黑甚尔。

    “话不要得这么满，要知道我现在可是有你全部的记忆。你的儿子，叫做惠是吧。”

    听到这里伏黑甚尔眉头都没有皱一下：“你觉得可以用他威胁我？那你应该知道我早就把他卖掉了。”

    “当然，我知道。你的记忆告诉我你是个人渣，妄想你对孩子有什么舐犊之情我可没有那么天真。我想的不是孩子，而是他的母亲……”

    突然伏黑甚尔爆发出强大的气势，他微低着头用眼睛死死看着泉凪，像是在等他清楚，不然绝不会轻易放过他。

    “用不着这么充满敌意，我对已经到了地狱的亡者可做不了什么。”

    “地狱？”伏黑甚尔愣了一下，然后突然冲到泉凪面前来：“为什么会在地狱？！那样的人怎么也不应该在那个地方！”

    “确实，那样的人应该是可以到天国的才对，就算不去也是能早早转世投胎。不过为什么她不去呢？”泉凪看着伏黑甚尔问道：“你觉得是什么原因呢？”

    伏黑甚尔失魂落魄地往后退了几步，这个即便遭受到非人痛苦都不能折损骨子里傲气的男人，此时却像是被抽掉了一直以来支撑着他的那根支柱，再也没有之前的精气神了。

    “为什么……她为什么要这么做？我……我哪里值得了？”

    听着他的喃喃自语，泉凪：“我也不知道她是这么做到的，毕竟一般来地狱判刑的时候是不会将一个人的罪恶分担给另一个人的，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服那群恶鬼的。不过事实就是这样，你曾经杀掉的那些人，大都是咒术师吧。而这些咒术师他们的工作是祓除诅咒，维持人类与咒灵的平衡，是善。你杀掉他们比杀掉普通的人所需要背负的罪恶更多，你自己可能看不见，但我可是看得很清楚。”

    他指了下伏黑甚尔的灵魂：“你的身影可完全被罪孽掩盖住了哦，这种煞气如果我不帮忙遮掩一下的话，可早就被其他神给发现了呢。”

    从泉凪的角度看过去，伏黑甚尔待着的地方可看不见男人的身影，只有翻滚着咆哮着的怨气与罪孽。

    “我怎么知道你的就是真的。”伏黑甚尔沙哑的声音从那团罪孽中传出来。

    “你当然可以不信，但我劝你最好信一下比较好。一但我解除屏障，你就会被地狱的人带走，到时候被判了刑可就真的无力回天了。”

    泉凪双手十指交叉放在膝盖上，到了现在他知道伏黑甚尔已经输了，不管之后他再提出什么要求，对方都不得不按着他的想法来做，他想要的棋子已经雕刻好了。

    “你现在只有跟我合作，答应成为夜斗神的神器，帮助神明工作、服侍神明可以帮你减轻你身上的罪孽，不过到底需要多少时间才能完全消除，这个就要看你的工作能力了。”泉凪到这里再次微笑地看着他：“怎么样，你答应吗？”

    他还有什么其他的选择吗？没有任何选择，这个有着黑发黑瞳的神明宛如真正的鬼神一般洞察人心、捏住他人的弱点不给一丝容你拒绝的余地。

    “……我同意。”

    听到自己想要的答复，泉凪笑得开心极了：“那就太好了，祝愿我们接下来合作愉快。”

    他拍了一下手，“既然已经是合作关系了，为了让你不再对我怀抱着不信任，给你看一下证据吧。”

    着他走过去大概在伏黑甚尔眼睛的位置挥动了一下手，伏黑甚尔发现他的眼睛看了一些之前看不到的东西。

    泉凪好心帮他指出身上连着的一条颜色跟其他不一样的线：“这是你与她的缘，本来她死的时候这条缘就应该断掉了，可是因为她选择帮你分担一部分罪孽，所以你们的缘才没有断开。至于黑色则是被罪孽侵蚀之后的颜色，你好好工作，等到黑色全部消失就明罪孽全部都抵消掉了。”

    伏黑甚尔用手试探地触碰了几下，没有摸到东西的实感。闭上眼，不知道他想了些什么后再次睁开眼睛，这一次他的双眼非常坚定，他问泉凪：“我接了委托就一定会完成，所以清楚你的要求，不要到时候失败了来怪我！”

    “当然，我会慢慢给你听的，就是这样……”

    ————

    看着夜斗跟伏黑甚尔的身影从花园里消失，泉凪希望他能好好从夜斗身上找到自己想要的线索。

    越是跟夜斗接触，他越是发现夜斗作为一名无名神实在是太过于特殊了。没有信徒、没有神社、连神器都是不稳定的，这样的神明到底是靠什么存活至今的呢？

    虽然不清楚，但泉凪有预感，他的这些疑问都会随着夜斗认识的术士身上找到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