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条悟将虚弱的兆麻搀扶起来挂在自己身上,心确定周围没有触动什么陷阱之类的东西便快速离开。

    带着人急速奔跑一段时间，感觉已经安全后他便用佛恩联系了上泉凪。

    冬日阳光透过高专宿舍不大的窗户照射进来，落在咕噜咕噜煮着红豆汤的炉子上,袅袅而上的白雾带着红豆本身的甜味让阳光也暖了起来。

    接到五条悟消息时,泉凪正在用木铲搅动锅里防止它糊底：“喂？悟,你找到他了？”

    轻笑一声，五条悟回道：“对,现在正在回来的路上。他虽然有些虚弱,但还没有缺胳膊少腿的,运气不错。”

    “好。对了,我煮了年糕红豆汤，还差一点就能好。你回来可以自己舀来吃。”

    五条悟抓住他话中的重点：“你等会要出去？都不等我回来的吗！”

    他真不敢置信,泉凪居然都不等他一起吃个饭。猫猫要生气了！他上午那么努力是为了啥？！

    听出他的不满，泉凪带着歉意：“既然人已经救回来，我就该去拿回黄泉之语了。早点解决晚上才能跟你一起看电影嘛，不然就要等到明天才能回来。悟，我不想在外边休息，会睡不着的。”

    “……”

    如果是因为这个原因的话,好吧……五条悟瘪嘴,那他就暂时不生气。

    虽然没有话，但泉凪还是听懂了他沉默下的意思。无声勾起嘴角,关掉炉子把盖子盖上,这样五条悟回来的时候红豆汤就还是热的。

    挂断佛恩的时候他又群发了短信给毗沙门和夜斗,告诉他们兆麻已经救了回来,接下来他这边便会开始行动。

    刚把信息发出去，夜斗的电话就了进来，接通后他喊了一声泉凪的名字就闭嘴不吭声。

    泉凪没有催促他,也没有挂断电话，就这么拿着通话中的无声手机去换大衣外套。

    夜斗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收到短信后立刻就按下了泉凪的号码，通之后也不知道要什么。

    他在那天泉凪跟他清算的时候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他认为自己能够接受，所以才会积极参与泉凪的计划，让怎么做就怎么做，需要帮忙的地方也一点都不含糊。

    他以为他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可真到了这一刻他才发现他没有。

    不清自己心里现在是个什么想法，这个电话是想让阻止泉凪让他不要去吗？在最后这一刻？

    他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所以他一句话也不出口，心里酸酸涩涩得跟硬塞了一个没熟的青皮柠檬一样，纠结了半天他也不知道自己想干嘛。

    就在他准备挂断电话的时候，听筒突然传来泉凪的声音：“拿到黄泉之语后我会把术士交给毗沙门。”

    被胶水黏住的双唇终于撕开一道缝，夜斗艰难回道：“……是吗。”

    “毕竟地狱能够处理的只有亡者，术士还活着，我是不能对他做什么的。”

    夜斗不明白他跟自己这个做什么，只能干巴巴地：“哦。”

    把术士交给毗沙门就等同于交给了高天原，“天”那么讨厌术士，父亲大人一定活不下来的。这件事夜斗知道，但当他从其他人嘴里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情绪低沉下来。

    隐约听到话筒里传来一声叹息，还不等夜斗确认真假便又听到泉凪：“地狱是所有死亡的归宿，无论是人类还是神明，只要死去就会来到地狱，这是世界的规律，即便强大如伊邪那美大人也不能逃脱。但地狱却不是生命的终点，亡灵会在这里被审判，无罪的灵魂会重新转世成为新的生灵，有罪的灵魂也会在赎完罪孽之后离开地狱。只要有心，就还能再遇到。”

    有心……再遇到……

    夜斗在心里喃喃地重复这一句话，重复到第三遍的时候他突然感觉到一直堵在心口的那块石头消失了，瞬间整个神都轻松起来。

    低声对着话筒道了一声谢，他相信对面的鬼神一定听见了。因为他也听到了一声极快的轻笑，这一次他确定是听见了的。

    做了一回知心大哥哥，泉凪回顾自己的过去发现这真是难得的体验。很罕有，但他意外的并不觉得讨厌。

    突然之间他理解了鬼灯，明明以前他还总是笑他工作那么忙还老是要去参与一些无关的事情。

    现在他似乎能明白一点了，某些事情虽然确实会占用时间，但结果并不会影响工作，反而会让心情变得愉快起来。

    他的心情是开心了，但某人却并不怎么愉快。

    还是那个瀑布边上的凉亭，可这一次就没有人再有闲情雅致去煮茶闻香了。

    术士发现夜斗和毗沙门过了三天都还只是闹，就明白有什么他掌控之外的事情发生了。他复盘了整个计划，发现最有可能出现的问题就在那个鬼神身上。

    毕竟曾经在他身上吃过一次亏，他一点都不敢觑对方。

    在那次忍不住直接接触对方的过程中，他因为黄泉之语的关系察觉到神明身上被掩盖住的死亡气息。来不及做什么，他便惊慌地逃离那里。

    心惊胆战躲藏了好几天，却一直没有发现鬼神找过来。他不知道为什么，只能归结与自己运气好？那名鬼神仍旧没有恢复记忆，因为他不认为在他都可以察觉到的情况下对方会感觉不到自己身上的黄泉之语。

    而且他拿到黄泉之语这么多年一直都没有被找到，除了他会隐藏自身以外他认为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地狱的鬼神也许没有办法察觉到黄泉之语的具体位置。

    想通这两点后他便稍微放下心来，接下来试探着又使用了几次黄泉之语，仍旧没有什么问题后他便确定确实是自己多疑了。直到这时，他才有多余的精力去想着如何利用鬼神的身份来搅动这一池湖水。

    却没想到计划才刚进行到一半就出了岔子，果然还是太冒进了吗？术士反思自己。

    虽然这次没有成功，但只要他的身份不被发现，那么就还有下一次机会。

    这么多年过去了，虽然他早就做好了会蛰伏多年的准备，可千百年，好不容易出现这样一次如此靠近成功的机会，没有把握住真的让他忍不住惋惜起来——

    “下一次……吗？”

    “没有下一次哦。”

    身后突然响起的话语让术士瞬间瞪大了双眼，怎么可能！这里只有他一个人才对！

    他没有转身，也没有不管不顾地逃跑。从泉凪的角度来看，术士坐在那里的背影挺拔安然极了，一点没有因为他恶趣味的突然开口被吓到。当然，如果没有被他发现桌下的手握紧到发白鼓起青筋的话，会更加有服力。

    像是没有看到对方因为自己的行动而绷紧的背脊，泉凪很自然地从他身后绕到前面，自顾自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居然只是白水吗？

    在这样一个好地方居然不泡上一杯茶或者温一壶酒，也太过浪费这难得的人间仙境了。

    泉凪嫌弃地把刚刚拿起的杯子又放下，杯底磕在石桌上发出轻微的响声。

    这一声就好像一发信号，原本安静坐着的术士突然暴起，无数写满了名字的纸张在空中飞舞，还没落地便化作一只只狰狞的恶兽。

    它们口中哈着恶臭的气体，嘴角留着带有腐蚀性的涎水张牙舞爪地朝着头都没有抬起的泉凪扑去。在混乱中，术士匆忙离开凉亭，完全顾不上身后发生的一切。

    越来越多的妖魔覆着面具显出身形，的凉亭很快便被挤破，飞炸开来的石块落得到处都是，有几块在旁边的瀑布上，溅起更多的水花。

    好好的一处清净地方眨眼间便破坏得看不出原样。

    “真是浪费啊……”

    在妖魔的吼叫中声，这一声喟叹轻飘飘的，瞬间就被盖了过去。

    术士在林间奔走，他不停地呼唤着璃的名字，但却一直没有回应。

    他知道当时他放出去的那些妖魔绝对拦不住那名鬼神，于是一边奔走一边用黄泉之语补充更多的妖魔。实在不行的话，他还能用它创造一个风穴出来。

    因为对方鬼神的身份，他不知道将妖魔分散到四处去攻击普通人有没有作用，但时间紧迫，他也没有办法去验证了。只能希望他也和那些高天原虚伪的神明一样，会为了维护自己的名声去追那些妖魔吧！

    虽然手上书写的动作不断，但一点没有影响到他奔跑的速度。

    快了、快了！马上就能离开森林了，只要能混入人群，就算是鬼神也不能拿他怎么样！

    就在他脸上忍不住露出胜利的微笑时，森林边上，一个人影从树后走了出来。像是终于等到了他要等的人，那人开心地举起手朝着他了声招呼：“哟~”

    术士看着阴魂不散的鬼神，目眦欲裂。将手中那一沓写好的名字扔向前方，准备再召唤一次妖魔们。

    就在他要叫出口的时候，一只细长白皙的手穿过飞扬的纸张，一把钳住他的喉咙将声音卡在半路上。术士双手并用想要掰开他的手，可明明看起来没有多少力量的手却想石块一样死死捏着他，怎么都摆脱不开。

    泉凪面露怜悯地看着人类在自己手下做着无谓的挣扎，好歹是夜斗的父亲，他没有多少感情地安慰道：“好啦，你也运动的差不多了。几百岁的人了，给自己多留点力气不好吗？对了，这个我就拿走了咯。”

    硬生生从术士手中掰开取走黄泉之语，看着跟普通毛笔差不多样子的黄泉之语，他的工作终于完成了。

    完成工作的好心情让泉凪看向术士的时候都忍不住更温和一些，他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对术士笑着：“你刚刚是不是在找一个姑娘？我看她一个人待在林间，身边还都是一些可怕的妖魔，就将她带到外边暂时‘休息’一下，你要去看看她吗？”

    而回答他的是术士怒目切齿的憎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