盯着禅院直哉明明一肚子气却还要故意摆出优雅样子的背影,伏黑甚尔嗤笑了一声，对不太了解禅院家情况的泉凪解释他的身份。

    虽然早早离开了禅院家，但伏黑甚尔还是知道一些外人不太清楚的秘辛。

    别看禅院直哉走到哪里都是一副家主继承人的样子,其实现任当家禅院直毘人、他亲爹却一点都看不上他。

    “那是现任当家的孩子,如果没有人继承家传术式的话,就会是下一代家主吧。”

    泉凪没有追问为什么他话里有“如果”这个词，他自己也不在意没人接话。

    参加五条家鬼的婚礼不过是因为他要陪着夜斗,所以跟对方那样把自己瓶子里的钱都倒出来不同,他没有收入也完全没有参加别人婚礼需要准备礼物的概念。

    于是在夜斗拿出保佑家庭幸福的摆件时,他才后知后觉自己没有准备东西。

    但他脸皮后,即便是这样也并不觉得不自在。

    “我当初结婚的时候可没有你们这么大排场，”他看着泉凪身上雪白的白无垢道：“礼物没有就将就送句话吧。”

    ——那个时候即便没有什么人参加他的婚礼,也没有收到什么值钱的贺礼，但就是很普通的一句祝福，他的妻子就能笑得异常幸福。

    伏黑甚尔想起过去，眼神不由得温和了一瞬，就连嘴角没个正样的笑也真实了不少：“祝你们新婚快乐、幸福美满、天长地久。”

    这大概是他能够送出的最真挚的礼物了吧，泉凪在心里默默地想。

    第一次见面时伏黑甚尔时,他身上的罪孽浓厚得遮盖住了他的相貌,而现在竟然消退了不少。

    看来把他介绍给夜斗后，他任务工作完成得不错。并且运气也不错,接连两下蹭到了两位神明的祝福,身上的罪孽又少了一些。

    不过运气也是命运的一种,他能有这样的运气也是明命运认可了他的改变。

    比起伏黑甚尔看起来不甚走心的祝福,夜斗送上的贺礼更是没有品位。

    粗糙的做工、笨重的身材、傻乎乎的白兔设计无不代表这件东西是个地摊上随处可见的工艺品。

    周围看到的普通人都忍不住窃窃私语起来，但泉凪却眼睛一亮，亲手接过抚摸着兔子的长耳朵。

    不懂货的人只能看到物品的外貌,只有灵视很强的人才能感受到这摆件上充裕的神力，分明是被大国主命赐福过的神器，便是被供奉在神社里受人敬拜也是一点问题都没有，不定效果比直接拜大国主还要更容易脱单一些。

    没想到夜斗竟然这么有心，泉凪真切地向他笑着感谢：“谢谢，我和悟会好好保管它的。”

    被如此郑重的道谢，夜斗本来还挺自得的样子一下子就不好意思起来：“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对了，还有这个也要给你。”

    他拿出一个包装好的盒子，却没送礼物的人是谁。毕竟要他代送的人可要求他不要名字的，收了对方的五元硬币，他只好按照顾客的要求来做了。

    这下泉凪欣喜的表情更是挡不住，让人忍不住好奇这盒子里的东西是什么，能让刚刚一直保持着得体微笑的新娘露出这样直白的感情。

    五条悟自然也很好奇，有些酸溜溜地问道：“是什么呀，看把你高兴的。”

    “我以为不会收到呢，毕竟他对我可是还有好多误解。”泉凪抬起手摸了下耳朵上振翅的蝴蝶，本来他都已经把这个耳环当做是礼物了。

    看到泉凪的动作，五条悟也反应过来送礼人的身份。

    他慢慢睁大眼睛，嘴角也翘了起来，明明心情好极了嘴上却依旧不依不饶：“知道的话怎么也不当面一声，礼物居然还要别人带，真是……太不够兄弟了。”

    没去管五条悟言不随心的话，泉凪将盒子递给身边的侍女，特意让她一起放到高专师友送的那些礼物里面。

    夜斗之后下一个走上来的是毗沙门，她也隐瞒了自己的身份带着兆麻过来了。虽然还是介意泉凪鬼神的身份，但受到他的帮助也是事实。她没有那么气，在收到请帖的时候便备好了她跟兆麻的礼品。

    神明与神器送来的礼品被单独放到一边，这些东西可不能跟着一起搬进五条家难得开一次门的库房，留在身边对他和五条悟都或多或少有好处。

    “哎呀呀，真没想到你女装的样子还挺合适的，要是真是女孩子的话我不定会追求你哦。”人还没坐下，话却先传了过来。

    听到这句话，五条悟有些好奇地看过去，是一个没有见过的男人。既然对方知道泉凪的身份，看来是他认识的某个神明。不过话这么不客气，应该是关系比较好的那一类。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仔细量了一番男人的外貌，柔顺的黑发、眼尾有红色的眼影？样子倒是长得不错，就是穿衣品味实在崩溃，什么土味老年人穿搭。

    看到这里他就放心了，凪可不会喜欢这种土里土气的审美。

    他的不客气，泉凪回的也不客气：“要是今天再跟我开这种玩笑的话，我就把你头上那只眼睛戳瞎哦，白泽。”

    原来他就是泉凪之前麻烦鬼灯帮他询问一下解决自己身上时间问题的白泽，既然他来参加婚礼，那多半就是来告诉他关于这个问题的答案。

    果然，泉凪一对上他的眼睛，下一瞬就被拉进了对方的领域里。

    白泽也不卖关子，直接告诉他想要知道的东西：“你想要的那个我还做不出来。”

    眼睛里期待的光一下子就黯淡了下去，但是他立刻发现白泽用的是“还”，于是急忙问道：“差什么东西吗？”

    “对，本来今天过来就是想跟你清楚的。”白泽点点头，“但是天无绝人之路吧，我过来居然就发现了可以充当药引的东西，你运气是真的好。”

    泉凪身体前倾，手撑在身前急切道：“是什么？”

    “喏，就那个。”

    顺着白泽的视线看过去，居然是刚刚那朵因为伊邪那美祝福而绽放的桃花。

    “那可真是太罕见了，没有任何私念、异常纯粹的祝福，如果是用在你身上的话，怕不是什么愿望都能帮你实现吧。”

    白泽在心里咋舌，伊邪那美也过于溺爱后辈了，连这种空白的愿望纸条都干大喇喇出现在此世。不过应该也是有限制的，只能接受来自泉凪的愿望，要是被其他的神夺走许愿的话，应该会立刻会转化成诅咒缠住那个家伙一辈子吧。

    呜哇，真可怕……

    “那段桃枝你可以折下来随身携带，一直跟它许愿的话那朵花会转化出相应的特质，等到那个时候你再给我，我就能做出符合你要求的仙丹了。但是！”发现泉凪开心得眼里全是星光，白泽还是把丑话到前头：“因为花只有一朵，所以就算是做成仙丹，能帮你拖延的时间也不会太多。”

    稍微收敛一下兴奋，泉凪点点头表示理解：“那能延长多久呢？”

    “最多十五年，短的话可能十年就是极限了。而且越到期限你的力量越是掩盖不住，所以建议你开始服用仙丹后就少使用自己的力量，这样可以延长时间，但是最多还是不会超过十五年。”

    也就是，当三年之后肉·体的阻隔作用消失后，他就必须要按时服用仙丹，用仙丹来抑制他的味道，如果使用力量的话仙丹的效果会折扣，有效期就变成了十年。而如果他少用或者不用力量的话，就能增加仙丹的使用寿命，变成十五年。

    “十五年啊……”泉凪喃喃道，时间应该够了，计划如果能够顺利进行的话，仙丹的效用消失他也不用回地狱去。当然，前提是计划顺利的话。

    一眨眼，他们就离开了白泽的领域。内外的时间流逝不一样，在里面他跟白泽商量好了取花的时间，而出来也不过是过了一秒钟。

    在外人看来只是他跟白泽对视了一眼，然后失了下神。所以即便是他身边的五条悟，也没有发现。

    ……

    金乌西沉，客人们陆陆续续地离去。泉凪来到桃树下踮起脚尖将桃枝折下。清脆的声音不像是折断了树枝，更像是折下了一节玉石。

    过了一天，花瓣依旧鲜艳欲滴，纯粹的力量不住地从花里传出，宛如天地刚形成时那种没有修饰加工的原初气息。

    他拿着这株桃枝，准备去找五条悟。

    仪式里有一项【三献の儀】，需要新人用三种不同的酒盏喝三次酒。五条悟本来就讨厌酒精，所以泉凪当初建议要不这里就把酒换成白水好了。毕竟只是一个流程，作为见证的神明菅原道真都不会有意见。

    但是五条悟就是不愿意，硬是强迫自己喝了酒。当时泉凪看着他扭得都要结的眉头很是不赞同，可他倒好，被辣地嘶嘶吸气的时候还能安慰他：“一辈子就这一次，没事的。”

    可惜事实并没有如他所的那样。

    不知道是酒劲姗姗来迟，还是他没有再用咒力强压，总之泉凪找到他的时候他通红着脸，眼睛也湿湿的靠着走廊墙壁傻乎乎地站着。

    “怎么不先回房间去？”泉凪问他。

    五条悟听到他的声音，转过看着他的脸反应了好一会才理解意思。

    摇摇头，他嘟囔着：“想等你……”

    声音糯糯的，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平时甜食吃太多，他整个人被糖浸入味了，淡淡的酒气这么一熏，居然让泉凪感受到了一点奶糖的香甜味。

    “我现在过来，一起回去吧。”

    泉凪牵起五条悟的手，他乖乖地跟在后边亦步亦趋。

    回去的路上，五条悟一直看着泉凪，走路转弯什么的全靠十指交握的手，这么呆呆的让泉凪忍不住欺负一下：“怎么不看路？”

    “想看你。”

    “看了一天了，还不够？”

    他摇头跟拨浪鼓似的：“一辈子都不够。”

    这句话被泉凪逗笑了：“一辈子那么长，不定过几年你就腻啦。”

    手猛地被扯住，泉凪踩着白无垢的衣角没站稳晃了几下靠在五条悟身上找到平衡。他抬头去看突然严肃起来的人，五条悟的嘴唇紧紧抿着，看样子非常不满他刚刚的话。

    “不会的。”他郑重又坚定地重复了一遍：“不会的。”

    啊啊，不该这么逗他的。

    他亲了亲五条悟的下巴，居然让人出了这么可爱的话，等会可怎么办才好呀……

    将五条悟轻柔地推到在被褥上，泉凪揭开盖在头上的白棉帽，取下了寓意“收其棱角，温柔顺从”的白棉帽，泉凪漆黑如墨一般的黑发落了下来。

    发尾扫着五条悟的脸，他被痒到缩了缩脖子，脑袋里还是晕乎乎的，他有些疑惑地笑着问泉凪：“你怎么取下来了？”

    “因为接下来就不能再温柔了呀。”

    “？”

    怜爱地吻了一下蒙上一层水气的蓝眼睛，泉凪没有话，而是直接开始拆自己今天最重要的礼物。

    ……

    中途，五条悟似乎终于酒醒了一点，他抓着泉凪的衣服用力到指尖泛白。

    “……嗯？什么？……怎么……”

    断断续续的话被吞吃入肚，摇着头摆脱开对方的禁锢。

    他明白自己现在的处境，虽然这是他第一次喝醉，但也不至于断片。于是在他理智回归的时候他想到在走廊上泉凪跟他的话，明明不过是逗笑的话，他却怎么也不能一笑了之。

    “……哈，凪。”他伸手去摸泉凪的脸，灼热的温度把他的指尖都烫红了。

    “嗯？”

    “不会的，我不会放手的。”

    泉凪的动作停了一下，反应过来五条悟突然话的意思，他忍不住把头埋进对方一样湿滑的颈窝中。

    黑色的长发在慢慢变短，偏向女性柔和的脸庞一点点刻出男性的坚毅与棱角。

    五条悟感受到某个存在的东西随着泉凪的变化一点点变大，忍不住抽了一口气：“……诶？”

    “怪你，”泉凪闷闷的声音传来出，“谁让你出这么可爱的话。”

    他从五条悟身上抬起头，舔掉他眼角因为刺激而受不住落下的水珠。黑色的眼珠又深又沉，黑洞一般吸住误入的光就再也不会放他离开。

    “要好好承受住哦，毕竟是你先引起的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