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二章 臣绝不独活
去到屋里,则安禹方才问起,“今日怎么想着出门了?”
倒不是他突然有此疑问,实在是楚钰自从封王之后,几乎将自己锁在府中,深居简出到了极点,偶尔甚至还会神秘兮兮的消失一段时间。
不过也没什么事,就是去山上找了个庙宇听听钟暮鼓去了。
则安禹为此还怕他真的一时想不开直接剃发出家,几次拐弯抹角的试探之后,发现楚钰真的只是贪念庙门清静而已。
楚钰道:“担忧九哥和将军,想着来你这问问现在如何了。”
则安禹猜测也基本上如此,便给他细细了两人目下情况。
公主驸马惨死,皇贵妃伤心欲绝几度昏厥,太子也一连几日闭门不出,皇帝更是几次在朝堂上发了怒。
因此就算没有什么证据证明这两个人确实是加害者,皇帝也明显算让他二人认罪,皇帝的意思是如论如何,至少得有人给珑心公主赔葬的。
只是现在大昭风雨欲来,玉玆国俯视眈眈,已经不像几年前那般能干脆利落的要了顾白极这个大将军的性命了。
但楚无显然是悬着的。
现在两人就在牢中,连个审问的流程都没有,就等着朝堂上能吵出个结果来,直接定了罪。
但显然结果不太如意,是以皇帝才会多次发了那么大的火气。
楚钰闻言气得冷笑,“他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好坏不分,偏袒得明目张胆。”接着又问则安禹,“你们知道事实是怎样的对不对?”
则安禹点头,“但皇贵妃的枕边风太厉害,皇帝现在已经听不得旁人的意见了。”
“真是活该。”楚钰显然气得狠了,一向温婉的人言语间也带了些戾气,“最疼爱的儿女宠妃都将刀刃对准了他的心脏,可想这位做人的失败之处。”
则安禹看着他向来秀雅的面容因为生气而生动起来,忍不住心疼又好笑,想着他也是被皇帝迫害的其中一员,忍不住也了一句,“确实活该。”
楚钰顿了顿,抬头看他一眼,想了想,又细细量则安禹神色片刻,忽然低声开口问道:“安之,你们有办法救我哥的,对不对?”
则安禹看着他,一时没对与不对,到底不敢得太绝对,半响才低声道,“你放心,王爷不会有事。”
楚钰道,“我信你。”接着他又像是做了什么决定一般,继续道,“我会帮你们的。”
则安禹想不出他能帮什么忙,也没多想。
两人就这么无言相对片刻,不知怎么的,则安禹忽然愣愣的问了一句,“以后我若不在京城,你会跟我走吗?”
问完,才反应过来自己了什么,整个都愣住了,但心里恍恍惚惚觉得,这的确是他目前所想的事。
楚钰显然也愣了一瞬,见则安禹一脸懊恼纠结的模样,忽然笑了笑,没再与他纠结这个话题,只是拿出了一个荷包递给他。
“这里面的东西,安之可以待我离开之后再看,若是又用得着的地方,尽管拿去用吧!”
待到晚一些,则安禹厚着脸皮留人吃了晚膳,又抱着人一溜烟送去了翌王府。如此一直到夜深人静时,方才怀着一颗颤抖的心情开那个荷包,下一刻,整个人惊得差点没直接跳到房梁上:
“财……财神爷?”
当然,最后这一份辅助也没用上,因为在二人的罪彻底定下之前,边关急报传来:
玉玆开战了!
玉玆此次开战,并非没有征兆,皇帝昏庸,太子忙着内斗或许没有注意,但顾白极是有预料的。
大概是想着直接定罪,因此连个拷问的流程都没有,顾白极和楚无被关在一处,牢房内新换了干净的稻草,两个整日里共处一室,连续几天一抬眼就是对方,除了某些更亲近的事儿不方便做之外,顾白极甚至还颇为悠然。
楚无盘膝坐在草堆上,吃着顾白极剥来的干果,恍惚以为他们不是身在囹圄,而是去了某处清净地躲清静来了。
“按皇帝的脾气,最多也就拖到这几日。”楚无道,“他的耐心将尽,之后应该便会罔顾朝臣意见,直接给我们定罪了。”
“怕吗?”顾白极剥完最后一颗坚果直接递到楚无唇里,随便把坚果壳扒拉到稻草堆里遮掩住,似乎是免得知道他们过得太过悠哉,碍了某些人的眼。
楚无摇摇头,顿了顿又点头道,“只是有些担心,如果真的走到最后一步,母妃那边……”
“不会有事的。”顾白极道,“阿有,之前我本来准备让人顾及着丽妃那边的,现在想来,咱们或许不用走到最后一步。”
“为什么?”
顾白极道:“玉玆一直不太安分,算算时间,该有所动作了。”
楚无几乎立刻便明白了他的意思,皇帝虽然昏庸,但是怕死,玉玆若是开战,顾白极定然不会有事。
大昭要仰仗顾白极,这种时候他若想护一个楚无,自然是容易的。
顾白极给楚无分析道:“玉玆国王一共有三个儿子,一个女儿,女儿之前在郁州你已经见过了……”
道这里他忽然一顿,接着盯着楚无道,“阿有不准回想那人什么样,听听就行了。”
楚无好笑,“我没想。”
顾白极闻言颇为满意,继续道,“玉玆此前并未和大昭发生多少冲突,此次发难,是因为玉玆王应该快不行了,他那三个儿子忙着立功表现,大概是想着大昭战后不久又不若曾经富饶强大,是个容易建功立业的地方,于是把注意到大昭这里了。”
顾白极得仔细,楚无听得认真,他并不意外顾白极会知道这些,知己知彼,是每一场胜仗的前提。
“即便如此……”
楚无还是担忧,皇帝就算因为战争放了顾白极,但只怕也是活罪难逃。然而他忽然想到,相比之下,皇帝对自己的恨意显然更多些,便是要惩罚,应该也是针对自己。
“如此怎么?”
“没什么。”楚无摇摇头。
然而顾白极似乎知道楚无在担忧什么,坐到他身后将人揽在怀里,柔声道:“不管什么,我不会再让他伤害你了。”
不过一天,赦免顾白极的旨意就下来了。
皇帝亲自到了牢房,看着二人的眼里恨意犹在。
“玉玆过来了。顾白极,朕放了你,你应该知道是为什么。”
这种明明对眼前人恨之入骨,却还因为战争不得不妥协的感觉让皇帝厌恶至极。
顾白极没谢恩,只是道,“臣斗胆,敢问恪王与臣何时能出这囚牢?”
皇帝坐在临时带过来的座椅上,闻言怒道:“顾白极,朕放了你,可没楚无没事,他害死珑心,死罪难逃。”
“臣也过。”顾白极缓缓道,“臣与恪王形影不离,若陛下认定他有罪,那也是臣之罪。”
皇帝阴冷的盯着他,“你这是在威胁朕?”
“臣不敢。”顾白极反手将楚无的手握在手心,语气坚定,“臣与恪王生死同命,他若有事,臣绝不独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