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佐助解除了赶回帐中心的三个影分身, 顿时感到一阵突如其来的疲惫。
他果然不喜欢影分身。
五条悟出现在他身旁。
“可能有人从外部攻击了施帐人,不过也差不多可以收尾了,”白发青年身上还是干干净净的, 只有袖口有些破损, 是刚才和米盖尔的时候被抽破的,里面的皮肤一片光滑。“我先回去, 你和伊地知一起。”
他用干净的那只手按了一下佐助的肩膀, 没给他话的机会,立刻像来时一样消失了。
一个眼神都没有给佐助身后那堆诅咒师。
他找了个身上干净一点的人坐下, 无视了旁边几个咒术师带着几分戒备的眼神——既有对地上这些诅咒师的,也有冲着他来的。
今天快结束了。
——
伊地知应该接到了五条悟的消息,或者之前就被交代过, 神色匆忙地赶到了佐助身边。
“呃……宇智波君?”他看着办公楼大厅里一地不知死活的诅咒师,还有大厅门口站着的几个咒术师——没人敢第一个进去, 再看看把其中一人当坐垫的佐助,有些迟疑地开口道,“这些人……还活着吗?”
天色这么暗,这些人动也不动, 不会是全都死了吧?
佐助回想起自己影分身找到的第一个诅咒师,那个女人应该是受伤最重的一个,被他不心把两条胳膊折了, 肋骨应该也断了几根,砸在墙上不知道脖子断了没有, 现在应该……
哦, 被他坐着, 那就没事了。
“没死。”佐助站了起来。门口的几个咒术师警惕地看着他。
伊地知看着后面一堆满脸是血的诅咒师, 又看了看佐助起身露出来的那个人, 第一次想要怀疑对方言论的真实性。
那个女诅咒师的胳膊折成了一个一看就让人觉得痛苦的角度,口鼻处沾满了血迹,几乎察觉不到身体的起伏。
“有人从帐外袭击了施帐的几位辅助监督,强行解除了帐,”他最后,“我马上联系附近车辆过来把这些人带走,尽量减少被目击的可能性。”
辅助监督的工作就是这样,事前协调,事中有时需要参与,事后还要扫尾。
伊地知作为高专最优秀的一批辅助监督,在发生这种大型事件时,工作比其他人要多上好几倍。
他不仅要协调在场的所有辅助监督,还需要和京都方面及时沟通,交流情报——他们这边的战斗持续时间并不长,因为诅咒师和咒灵大部分都被锁进了帐中,周围普通人也不算多。
从帐放下到伊地知赶到、通知人把诅咒师带走不到一个时,街灯才刚刚亮起来。
京都方面局势显然更加焦灼,诅咒师和咒灵的数量比新宿少一些,但更分散,所以直到现在双方还在互相厮杀。不少普通人被波及到,估计之后扫尾会变得非常麻烦。
但总的来,京都那边诅咒师落败也只是时间问题。
佐助的心脏轻微抽痛了一下。是五条悟。
“什么?”伊地知的声音传进了佐助的耳朵,“那些咒灵有什么变化吗?”
他们这边二级以上的诅咒基本都被祓除了,剩下的都是一些暂时不会有大影响的低级诅咒,留一些咒术师在这边,之后再派人过来清扫一下就可以了。
电话那边了什么。
脸上带了一些擦伤的青年愣了一下,下意识扶了扶眼镜,“好的,我明白了。”
他放下手机,对佐助:“刚才接到消息,京都那边的一些诅咒突然开始相互吞噬了。”
“这意味着什么,我想您也很清楚。”
——
夏油杰死了。
伊地知在新宿一直待到深夜,反复和政府部门的人员确认善后的辞——房屋倒塌是管道爆炸,有人架是街头斗殴,附近正在拍电影可能是通知没有做到位,还有就是有一伙流窜犯试图在平安夜入室抢劫,目前已经全部缉拿归案。
他本想让佐助和其他咒术师一起回去,佐助想了想还是拒绝了。他觉得五条悟可能会想自己待一会儿,干脆就留在新宿,帮一把伊地知。
他和这位辅助监督没有什么特别的交情,只是觉得对方面对地上躺着的同僚尸体露出的表情有些难看。
充满自责与痛苦,明明连嘴唇都在哆嗦,却还是要控制着双手,平静地把他们装进裹尸袋,写好姓名标签,再搬到车上。
由他来动手收殓多少会快一些。
回到学校时已经快到半夜,高专看起来风平浪静,只有破碎的墙壁地面与几滩已经干涸的血迹无声诉着明这里曾经发生过的剧烈斗。
伊地知脸色苍白地再次向佐助道谢,同他告别后着电话离开了——他还要立即向上面报告伤亡情况。
佐助试着找了一下五条悟的位置,在一条道拐角处发现了白色短发的青年。
没带眼罩,背对着他,手插在口袋里,面对墙上的一大块暗色的污迹,不知道在想什么。
佐助没有上前。
他在旁边的矮墙上坐了一会儿,也没看对方,而是望着夜空。东京的夜晚太过明亮,就算是在这样的深郊野岭也很难见到几颗星星。
更不要今天还是平安夜,市区的烟火与霓虹灯,连带着那股欢欣热闹的喧闹声似乎在这里也看得见。
他为什么要来这里呢?佐助想。
最安全的做法就是立刻离开,找时间完成剩下两个条件,终止这个混乱的状态。
大概是因为自己答应要在今天帮五条悟吧。毕竟今天还剩几分钟。
身后传来鞋底接触地面的声音。
佐助轻巧地落在地面,和五条悟处于平齐状态,中间隔了一米的距离向前走。
五条悟一直沉默着,他也没话。
他们走过了长长的道,经过了学生上课的教学楼、操场,很快就回到了五条悟的宿舍。
五条悟在客厅停下了。
“好啦,孩子该睡觉了。”他笑眯眯地对佐助,想伸手拍拍他的肩膀。
他的手停在了半空中。
“啊,”白发青年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眼睛又弯了起来,“我两只手都脏啦,快点回去吧,佐助。今天谢谢你。”
他手上的伤口早已消失不见,现在只剩下干涸的血迹。
“别笑了,”佐助拧起眉毛,看着对方,“很难看。”
五条悟的睫毛颤了一下,笑容淡了一些。
“算了,有事叫我。”佐助没再看他,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今天已经过去了,他的“帮助”也就到此为止了。
——
五条悟没有叫他。
他当然不会叫佐助。他还有很多事要做,根本没空停下来。他们两个人仿佛只是在百鬼夜行那天短暂地合作了一下,就又回到了之前的状态。
佐助继续独自祓除咒灵,没事的时候就在森林里待着。他则连着三四天都在办公室、教室、协会、监|禁室之间来回游荡,就算回去也只是待一会儿就离开。
甚至自己是在躲着佐助也不定。
五条悟想。
他觉得自己第二天就已经完全调整好了心态,可以在面对不知情的学生时露出捉狭的笑容,也可以在夜蛾面前平静地讨论要如何善后。
——但他不想看见佐助的眼睛。
他没有和对方过一点杰的事情,甚至连他和硝子、和夜蛾之间的关系对方也不知道。
想都没想过。
那天晚上,少年看着他的眼神不是那种“我理解你很难受”的眼神,而是平静得只有他自己的倒影。
这反倒让他觉得自己完全被看透了。在对方面前变得狼狈不堪。
头顶传来的声音断了他的思绪。
“五条悟,特级诅咒师夏油杰究竟在哪里?”
又来了。
这次终于没把他叫到京都去,而是就在高专专用的联络室,布置了可以远程交流的术式,灯光昏暗,过了这么多年还是一股跟不上时代的气息。
五条悟穿着高专|制服,不耐烦地换了个姿势:“别问了,都了已经死了,尸体埋了。”
“那他的尸体呢?我们必须进行解剖!这样才能得到更多的情报!”
“没错,那些诅咒师都是些杂鱼,知道的太少了。”
“夏油杰的术式也很有研究价值。”
……
“你们是不是觉得我脾气太好了?”五条悟低声。“所以才总是做这种蠢事。”
“你这是什么意思?夏油杰是整个咒术界的敌人!”
“觉得我杀了他,就是听你们的话,所以和你们是一路人了吗?”他的声音低沉而和缓,好像只是单纯觉得疑惑。
他并不是因为这群人的命令才杀死杰的。
他回去的很及时,不,就算他当时直接留在高专也已经晚了。十年前就晚了。
五条悟已经放走过一次对方,这次对方选择直接在人口最密集的区域发动袭击,协会不可能容忍他再一次手下留情。
更何况夏油杰根本逃不掉,就算他得到了里香,最终能造成的损失也不足以动摇这个国家,更不要提全世界了。
夏油杰清楚这一点,但他还是这样做了。
五条悟回想起自己回到高专时看到的场面。里香完全显现,夏油杰的极之番在空中摇摇欲坠,最终完全破碎。但他还没有完全失去战斗力。
自己收到的命令是尽量生擒,可以杀死,决不能让对方逃脱。但只要他愿意,就可以让对方安全离开。
因为他是最强。
但是五条悟没有这么做。他的同伴被咒灵撕扯、他的旧友在痛苦中挣扎,该结束了。他冷静地想。然后动手了。
——终于等到这一天了。夏油杰笑着。我早就想和你这样一架了。
他早有死志,最后担忧的,也不过是那群所谓“家人”的安危。五条悟冷漠地想。可那些人又和他五条悟有什么关系呢?
所以他只“他们都没死”,至于之后怎么样,他一点都不在乎。
“你是在自己和夏油杰是一路人吗,五条悟?所以你也用咒灵当做自己的式神?”
“还有你的咒灵,它的危险性太高了,必须尽快祓除封印!”
怎么又扯到佐助身上了?
他应该是感到愤怒的。五条悟想。
但就像当年天内理子死后他面对伏黑甚尔并没有多少愤怒,只有突破自我的愉悦一样;杰死时他没有感到多少悲伤,面对这群蠢货也并不觉得愤怒,反倒只有淡淡的怜悯。
“真可怜,”五条悟真心实意地,甚至还笑了一下,“我还专门让佐助留手好让你们活捉那些诅咒师,结果最后往协会送的时候居然能跑得七七八八。人也看不住,讨厌我还要用我,你们也太可怜了。一把年纪还要受这种气。”
“你……!”其中一个声音听起来快要气晕过去了。
五条悟突然想起了什么,抬手了个响指,“对了,维持帐的也是你们的人吧?太没用了,袭击者都没找到,还要让我来回跑,简直是废物一群嘛。”
“要不,你们都尽快退休吧,换一批思想先进的年轻人上来,这样我和协会的相性不定会好一些。”
“你到底交不交出来夏油杰的尸体?”
五条悟像学生上课举手回答问题那样举起了一只手,连敬语也没有忘记:“最后一次回答哦,各位,做梦还是回床上比较好,棺材里就更好了。请问还有别的事吗,有事直接找夜蛾校长吧,他才是我的上司。”
不等其他人再些什么,他就转身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