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
习惯是一种非常有意思的东西, 据人每天的活动中,有近一半都是习惯性行为,而不是经过思考做出的决定, 好像身体有了自己的意识,莫名其妙地就把人带到了常去的几个地方。
对咒灵来大概也是这样。
真人觉得,他已经习惯每天一大早就离开陀艮的领域,去电影院看场电影、半路上丰富一下自己的库存,下午观察一段时间人类,晚上再和花御玩花札了——漏瑚原本就不太擅长这种东西,偏偏又很喜欢, 等他回来,估计会把自己的藏品输得一干二净。
然后一边喷火一边要求再来一局,天真地认为自己下一局就能赢回来。
不过, 他们很快就可以动手了。
他看着放映厅巨大幕布上的画面,觉得这部电影好像不是很有意思——里面的实验稍微有点缺乏想象力了,如果是他来的话,应该能让这个电影变得更刺激一些。
【夏油杰】,或者披着【夏油杰】壳子的那个咒术师坚持要等到交流会再把漏瑚救出来,还给了真人几条听起来很有道理的理由。
“我们最好不要过多出现五条悟面前,他太警惕了。”【夏油杰】, “不过要是宇智波佐助同意,你们能混进高专, 趁着现在把漏瑚救出来也是个不错的主意。”
真人躺在温泉里, 仰头看着穿着一身黑衣的男人:“然后让五条悟直接祓除佐助君吗?”
这段时间, 宇智波佐助给他们提供的信息加上【夏油杰】对五条悟的描述, 足以让真人意识到他们面对的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对手:冷静、理智, 还有压倒性的实力, 现在对方唯一的破绽就是以束缚而非契约相连的式神了。
如果宇智波佐助因此直接被祓除,其实也算是不错的结果,这样五条悟就少了个潜在的帮手,漏瑚恢复一段时间,他们依旧按照最初的计划进行就可以。
但五条悟大概率不会直接动手,而是会像对漏瑚一样,更仔细的盘问对方相关的情报,束缚对束缚,宇智波佐助会做什么谁也不准。
而且漏瑚大概会伤心吧,完全就是个孩子嘛。
起来,人类的孩子真是讨厌啊……
咒灵的视线放在了前排几个脑袋上面。
他步伐轻飘飘的,像踩在棉花上一样,旁若无人地走到了他们面前。
“你们是哪个学校的学生?”他弯下腰随口问道,手指按在其中一个人的后脑。
穿着白色衬衫短袖,头发刻意用发胶固定成所谓“时髦”的样子,嘴里叼着烟,大声抱怨着学校里的同学有多么令人厌恶、电影有多么无聊。
果然没人回答。
真人也差不多习惯了在神奈川活动的时候,不对学生下手了,天知道他会不会哪天不心转化了一个立海大的学生,莫名其妙地被束缚惩罚。
宇智波佐助好烦啊,他想,让他玩都没办法尽兴,要是自己也有身体的话,问这些人也会容易很多。
真人没了兴趣,不爽地直起身子准备离开,却又突然停住了脚步。
一个耳熟的名字从背后飘来。
还好没动手,一听就是立海大的学生。
除此之外——
“你能看见我吗?”蓝发咒灵的身影突然消散在空气中,再一次出现时已经到了后排,他俯下身子,看见面前的少年睁大了眼睛,觉得自己的心情又好了起来。
——
五条悟的存在感实在是太强了,就算他已经离开了好几天,和佐助基本没有联系也是如此。
——咒术师只在飞机降落的时候发了一条短信,然后就仿佛人间蒸发一样,彻彻底底的消失在了佐助的生活中。
但他完全没有消失。
佐助看着漏瑚,对方翻了个白眼:“你怎么不跟五条悟一起走?”
这种提醒算是最直截了当的了,就和漏瑚的性格一样简单粗暴。
“这是你第三次问我这个问题了。”佐助不耐烦地。“想见和你们合作的咒术师我能给你带进来,真人就算了。”
还有别的。
比如他知道自己现在的位置才是五条悟应该坐的——昨天坐在漏瑚对面时,他突然意识到了自己的视角和当时与五条悟定下束缚时别无二致,觉得五条悟当时实在傲慢的让人讨厌,现在反倒正经了不少。
再比如他并没有离开高专这事其实只有包括虎杖悠仁在内的几个人知道,所以佐助这几天时不时会去那间摆满了光碟的地下室,偶尔就会想起那天五条悟睡着时轻而缓的呼吸。
……
佐助在试图摆脱这种奇妙的、总是会想起另一个人的惯性。
这样其实也不太对,他只是有点搞不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所以想恢复曾经的生活方式,尝试以一种熟悉的、跳出自身局限的角度去分析这件事。
就像他可以因为大蛇丸的实力而压下内心的恐惧和对方合作、也可以在接受鼬的所有记忆之后依旧认为对方的做法并不正确那样,冷静地、客观地按照自己的逻辑想清楚现在的状况。
但是这事好像不是那么容易做到的。
五条悟对他有好感——这倒很明显,不过应该只是好感,而且最近似乎并没有像之前那样黏黏糊糊地凑在自己身边,不知道又在动什么念头。
至于他对五条悟的想法,却是佐助的知识盲区了。
是同伴吗?是。
和同伴一样吗?和重吾、水月和香磷一样吗?并不是完全一样的。
是朋友吗?不是。
兄弟?更不可能。
那又是什么身份呢?
……
佐助没想明白,于是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漏瑚在对面了个哈欠:“你真的不能把我的封印揭开一点吗?没有手实在是很不方便,连花札都玩不了。”
人类虽然很虚伪,但漏瑚承认,他们的这些游戏还是做得挺有意思的。
“再忍几天吧,”他淡淡地,“别忘了我们的约定。”
漏瑚翻了个白眼:“这句话你也提醒了我两次了,虽然那个诅咒师是人类,但我可不是那种出尔反尔的人。”
佐助离开封印室,就发现自己手机上多了个陌生号码的未接来电。
他随手拨了回去。
电话很快被接了起来。
“佐助君~”真人兴高采烈地在电话那头叫他,“要出来聊天吗?有个朋友想找你帮个忙。”
朋友?
“不是你要找我帮忙吗?”佐助反问,“你们应该想好要怎么做了吧。”
真人轻轻笑了起来:“这不是很巧吗?我觉得这两件事是一样的。”
……
从桥洞上方一跃而下的时候,黑发式神看起来就像是某种充满攻击性的猛禽,手臂扬在身后,略显宽大的衣袖在身后随着降落时带起的风摆动着,上方是夏季炽热刺目的阳光,只能勉强看清那双闪着异色光芒的双眼。
重力加速度显然存在,因为宇智波佐助的速度一直在加快,但这个过程却是悄无声息的,就连落在地面的时候,他的鞋底也几乎没有发出一点声响,好像下面不是砖石地面,而是什么软绵绵的吸音材料一样。
“你想怎么做?”他开门见山地问,完全无视了站在蓝发咒灵身边的另一个人。
“给顺平力量,怎么样?”真人,“我还挺喜欢他的。”
佐助这才舍得往另一个人身上瞥了一眼。
有点眼熟,是前几天见过一次的学生,这是已经了解咒力了吗?
吉野顺平被那只猩红色的眼睛一看,不由自主地了个哆嗦,往后退了半步,贴上了缝隙里长着翠绿色青苔的湿润墙壁。
“你吓到顺平了。”真人抱怨道,轻轻把手搭在吉野顺平的肩膀上,拍了两下,“如何?这样我就可以让顺平帮忙,把东西送给你们了。”
“不可能。”佐助冷漠地,“不要异想天开。”
束缚如果是这么简单就能解除的,真人这种家伙就不会这样轻易地信任他了。现在这个咒灵这副作态,不过是突发奇想,想要吊着这个叫顺平的学生玩罢了。
但吉野顺平似乎误解了佐助的意思。
“宇智波先生,为什么不同意呢?我只是想有自保之力而已,”黑发同样挡住一只眼睛的少年终于克服了那点畏惧,着着,语气也有些不稳,“您不是看到了吗?我知道您和真人先生都不是人类,但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反正他已经受够了来自同类的恶意,至今为止,向他伸出手的,却无一例外,都是非人的存在——尽管宇智波佐助主观上也许并没有算帮他。
但就算之后那些人又找上了门,他嘴角的淤青到现在还未消散,宇智波佐助当时确实让他免于一祸。
真人先生,宇智波佐助也不是人类、并且和他有约定,只有对方同意了,自己才能获得这种叫“咒力”的特殊力量,才能彻底的发挥自己的才能。
吉野顺平开始还有些犹豫,但他很快想到了母亲、想到了那些恶心的家伙,而宇智波佐助像一只鹰一样落在他身边时,这种心情就愈发坚定了起来。
既然他有才能,那是不是也能像对方一样,就算不合群、就算独来独往,也没有人敢在他面前放肆。
佐助的脸色更冷了一些。
在知道他们是诞生于负面情绪的咒灵、知道他们身边现在散落一地的都曾经是人类、知道真人这个家伙对人类毫无同理心,而是可以兴致勃勃地玩弄人类的生命之后——还能出这种话?
“真人,”他不耐地,“不要让人类在这里碍事,你要救人何必这么麻烦?”
吉野顺平瞪着宇智波佐助。
“宇智波先生,我只是想自保!”
他听见了,就在电影院里,那几个混混上次没能让他吃下虫子,下次想试试用烟头烫在他的额头上。
真人先生因为约定,他不能出手帮自己教训那些不守规矩的学生。
那他有力量之后自保总可以了吧,他凭什么不能拥有自保的力量?
“和我无关,”佐助淡淡地,“我凭什么帮你?”
吉野顺平好像突然被噎住了一样。
“这可是你要护着的立海大学生诶,”真人好像很吃惊的样子,“你之前还不是这个态度呢。”
佐助只想赶紧把吉野顺平搞出去,多一个人掺合进来,他做事就多一分麻烦。
“你觉得你喜欢的东西我会喜欢吗?”他抱着手臂,“不要再玩这种无聊的游戏了,快点把人发走正事。”
“但是你喜欢的人类我也觉得挺有意思的。”真人笑眯眯地,轻轻捏了一下吉野顺平的肩膀,俯身下去悄悄,“那就没办法了,我们之后再联系吧,我会给你一些好用的防身武器的。”
吉野顺平倔强地看着佐助,被他那双眼睛盯得逐渐失去了勇气,勉强答应了一声,转身准备离开。
“等一下。”佐助突然叫住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