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想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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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竹刚上前来, 段青泥便“哎”的一声,一个翻滚从玉宿身上下来,耳根子还有一些烧红。

    玉宿倒是若无其事, 一撑胳膊站起身, 又拍掉衣上沾的土灰, 扭头去老远的地方捡他的鞋。

    此时此刻,长岭派一群老骨头怕还不知道……他们最看不惯的段姓掌门, 正光着俩脚丫子, 衣衫散乱, 顶了一头尘土泥沙, 跟另两个男人在山野地里撒泼滚。

    而魂飞魄散的石无棱死也没想到, 他一手培养出来的杀人兵刃,如今竟是满身泥污,陪着一大一两疯子一起, 一下子闹得鞋都飞了,脾气却好得像只家猫, 被欺负惨了还忍不住笑。

    ——反正疯完之后,三个人皆一身狼狈, 已经累得采不动药了。

    正午的大太阳照下来,晒得草帽都在滋溜冒烟。他们到水边清洗一番, 粗略把身上弄干净,然后到不远处的大树旁边歇脚。

    玉宿捡几片树叶, 扬手往上一掷,顿时几颗野果从天而降。他挑了其中一颗, 直接抛给段青泥,剩几颗和陆竹随便分了,也没怎么多想。

    陆竹却愣了一下, 看他给段青泥那颗,大而又圆,新鲜饱满;而扔给自己的,又青又瘪,涩得下不去嘴……简直不是一个待遇。

    “这果子好甜啊。”段青泥啃了一口,问陆竹道,“你怎么不吃?”

    陆竹:“?”

    听听,这的是人话?

    “玉宿,你这功夫真不错。”段青泥又夸玉宿道,“什么时候教教我呗?”

    玉宿木道:“你想学?”

    段青泥一边吃果子,一边猛点头。

    玉宿:“可以。”

    “啊,你当真愿教?”段青泥顿时喜道,“以前是我误会了,原来你这么大方善……”

    “先告诉我,祈周是谁。”玉宿一字字道。

    段青泥:“……”

    “什么功夫?我也想学。”陆竹探头道,“以后有坏人来了,我还可以保护爹爹。”

    段青泥笑了起来,一把揽过他道:“那你让玉哥哥教啊,他是个气鬼,教人还要收好处。”

    陆竹道:“他才不气!”

    段青泥瞥了一眼玉宿:“他哪里不气?气量,心眼儿也芝麻点大。”

    玉宿:“……”

    陆竹大声道:“他把甜果子都给你了!”

    段青泥一怔,还没反应过来,陆竹却推开他,别扭地:“不跟你俩玩儿了,就会欺负人……我自己找好吃的去。”

    完系上草鞋,气呼呼地走掉了,一个人钻进草丛里。

    段青泥本想去追,奈何身上没力气,看陆竹又跑又跳的,好像有用不完的充沛精力,一时觉得羡慕又憧憬。

    “以后我养了孩,也这么活泼就好了。”他托着腮,喃声道。

    听到这里,玉宿一下子偏了目光,几乎用诧异的眼神望了过去。

    “做普通人最舒服,我也没什么别的要求。”段青泥自言自语道,“先有个房子,再讨个老婆,组成一个完整的家,这辈子也就别无所求了。”

    “三宫六院?”玉宿冷不丁道,“……七十二妃?”

    “哎,你这人好记仇啊!”

    段青泥回过神来,忍不住道:“我胡诹的话,你也相信?”

    玉宿不话了,表情略有松动。

    段青泥却喝了口水,不经意道:“就我这命,能活几年?还娶个毛的老婆,那不是祸害人家姑娘嘛……”

    啪的一声锐响!

    玉宿手掌紧收,剩那几颗青果,直接被他捏爆了。

    “你干嘛啊?!”段青泥骇了一跳,“吓死我有什么好处?”

    玉宿面色阴沉,原本变柔和的侧脸泛了冷光,显是因他的话而心生不悦。

    段青泥转念一想,也是啊……他俩的塑料友谊这么久了,哪怕没有感情也有牵绊;若自己事成之后撒蹄子开溜,留玉宿孤零零一个人,好像是有一点不厚道。

    “好好好,我知道啦。”段青泥忙安慰道,“给你找个漂亮媳妇,可以吗?”

    玉宿的表情貌似更冷了:“……”

    段青泥心翼翼道:“一个不够?那……娶两个?”

    不知为什么,玉宿有点烦躁,不想听他这些话了。

    “再不能多了。”段青泥正色道,“做人要专情,一心一意才行。”

    玉宿突然站起身,径自走出了这片树荫。段青泥问干什么去,玉宿头也不回,冷冷地:“洗手。”

    段青泥一脸莫名,心他又怎么了……刚才不还好好的吗?

    玉宿一个人走到水边,那时陆竹正蹲在一旁,抱着满怀新摘的果子。见他来了,便主动递两个过去:“……吃吗?不要给那个笨蛋。”

    玉宿看了眼远处的段青泥,又看了眼手里的果子。默然片刻,还是将它收进袖子里。

    陆竹:“了不要给他!”

    玉宿也不话,把手伸进水里,顿时传来彻骨的冰凉。

    “哥哥,你和那个笨蛋掌门……”陆竹戳了戳他,“你俩什么关系呀?”

    玉宿一言不发,当没听见。

    陆竹可算发现了,只有段青泥在场时,这家伙才勉强两句话……他的眼里根本只有一个人,剩余其他的都是沙子。

    “我其实特别想问,你不姓段,跟他非亲非故的,身手也比一般人强。”陆竹道,“偏就一直跟着他,这一路过来……你图什么?”

    图什么?

    关于这个问题,玉宿自己都不清楚。下山这么多天了,弄丢了最珍贵的钥匙扣,却阴差阳错捡回一位故人——关键是段青泥不肯认,明明各方面的疑点都对上了,他像是刻意隐瞒什么一般,对许多细节都避而不谈。

    “哥哥,我爹曾经教过我——人可以活得不清醒,但不能一直像个糊糊,连自己想要什么都分不清楚。”陆竹对玉宿道,“你若真怕自己丢了什么,那不妨抓紧一点……也没有抓错的法,毕竟能留在心里面的,不都一样重要么?”

    玉宿神情莫测,依然没有任何回应。

    陆竹便戏谑道:“而且我看那位笨蛋掌门,耳根子软,又极易哄骗,没准给颗糖就跟别人跑了呢?”

    玉宿:“……”

    他微微一顿,这么长时间过去了,想到段青泥脖上的红印,心头还是像梗了一根尖刺。

    *

    太阳落山前,三个人灰头土脸回了医馆。

    这铁定是陆竹回家最晚的一次,药筐依旧没有装满,玩闹的间隙还沾了不少泥渣进去,清理起来又花好一段时间。以至于后来下山的时候,段青泥完全忙累了,趴玉宿背上睡得一动不动,十分安稳,陆竹再怎么挑衅都没把他吵醒。

    本来他们计划好了,晚饭捉几条鱼,强迫玉宿进厨房,看他能烧出几多花来。

    然而陆竹叽叽喳喳了一路,三人刚一回到家门口,便看陆暇直挺挺地站在那里,神情复杂且严肃,黑眼圈拉得老长,显是昨晚翻书一宿没歇。

    玉宿一看他的表情,直觉不对,便把背上的段青泥喊醒了,迷迷糊糊拖进了屋子里。

    “我从昨天夜里翻到今天,没有在书上找到类似的病症……包括一些古籍文书上均无记载。”

    陆暇照例探出指间,搭上段青泥纤瘦的手腕,并将他从里至外细细量了几道。

    然而这话一出,段青泥和玉宿都坐不住了。

    几天过去了,玉宿一直在等青斑的答案,内心早已煎熬到难以形容。

    但陆暇只字未提,他一面号着段青泥的脉,一面沉着脸道:“我敢,以你现在的状况,天底下绝对找不出第二个。”

    段青泥适才睡醒,人都还是蒙的:“什么意思……我还得了罕见病不成?”

    陆暇道:“确实罕见,只怕了你不肯相信。”

    段青泥和玉宿对视一眼,而后才道:“你便是了,我能有什么不信的?”

    “你的五脏六腑、由皮到骨再到肉……全都受过粉碎性的重创。”

    陆暇一边着,一边捻起手边的一片枯叶,瞬间将它碾得稀碎:“就像这样。”

    段青泥有些怔怔的,似乎没太听懂;而玉宿也看着那片枯叶,皱眉不语。

    陆暇又道:“按理来,正常人遇到这种情况,都是直接死掉的。但你怎么呢?像一个碎了又被强行拼合起来的人……”

    他又把稀碎的枯叶拢在一起,勉强摆成它原来的形状,但它已经松散得没有支撑了,随便一阵风就能轻易吹垮。

    “这也是为什么,你身上常伴出血之症。”陆暇凝声道,“这根本就是脏腑已损、经脉碎裂……骨子里都是废的,完全没得解呀!”

    “!!!”

    段青泥脸色一白,当场把手抽了回去。本想躲到玉宿身后,但见他的表情也没好到哪去,一时竟比自己的动作还僵。

    “另外,还有一件事,对我来更要紧。”

    陆暇不给他们反应的机会,继而沉下面色,看一眼旁边的玉宿,又定定凝向段青泥的双眼,冷声道:“关于这一件,我想单独与你交谈。能让你身边这位……暂且回避片刻吗?”

    作者有话要:  有得解有得解……身为主角怎么可能死掉呢OVO

    陆家父子全面助攻i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