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
事后梁巳睡去,等再睁眼,已经是傍晚六点。她慌张地去卫生间洗澡,出来李天水也刚好回来,她换着衣服:“都怪你。”
李天水笑笑,收拾着房间:“不着急,七点出发就行。”
“工作都安排好了?”梁巳问。
“安排好了。”
俩人这边收拾着,那边有人上来查房,等他们拉着行李出来,梁巳仰头看大楼,找自己公寓的阳台。
才住了几天,生出了家的感觉。
一直到机场梁巳兴致都不高,梁明月也电话催她,确认她的航班。等找到登机口,她才后知后觉的害怕。
她坐在候机椅上点起脚尖,让李天水看她发颤的腿。李天水把她腿摁下去,“正常人点脚尖也抖。”完自己点脚尖给她看。
梁巳看他抖似筛糠的大腿,他,“别装了。”
“真的,我没装。”李天水卖力表演。
梁巳轻踢他,李天水也回踢她,接着俩人孩似的,两条腿拐着,试图缠绕在一起。
像是下午一样,她的腿一直试图缠上他强劲有力的腿。
梁巳慢慢红了脸,不跟他玩了。李天水看穿了她,让她靠自己怀里,轻声问:“你要嫌扎,我把腿毛刮了?”
梁巳逗他,“刮了显娘。”
李天水不在意道:“无所谓,我都穿长裤。”
梁巳笑他,“不用刮,我不嫌扎。”
“我体毛硬,跟我头发一样。没你的柔软。”李天水。
梁巳感觉到了紧张,仰头问他,“飞机上有卫生间吗?”
……
“我一紧张就会拉肚子。”梁巳胡言乱语,“我也怕飞机掉下去。”
李天水安抚她,“没事儿,我们是中间。”
“不止是恐高的问题,而是我担心飞机失事……”李天水亲她,不让她胡思乱想。
梁巳慢慢平复下来,李天水把玩她手指,分散她注意力,“你听过刘欢的《从头再来》吗?”接着轻唱道:“心若在梦就在,天地之间还有真爱,看成败人生豪迈,只不过是从头再来。”
“当然听过啊。”梁巳不解其意。
“我时候最常听的就是这一首,我爸爱唱。”李天水缓缓地:“我爸以前在国企,就是我们市里那家老棉纺厂,九十年代国企大改革,前后下岗了几千万职工,我爸是在 1998 年下岗的。”
“为了给下岗工人重树信心,中央电视台就拍了一组下岗职工再就业的公益广告,而这首《从头再来》,就是公益广告的主题曲。”
……
“好大一碗鸡汤啊!”梁巳听过这首歌,但不知道背后的意义。
“这首歌确实激励到人了。我爸下岗后在家颓了一阵,然后听了这歌,重拾信心,和几个朋友商量着怎么再创业。”李天水:“只不过在创业的过程中他就因病去世了。”
“你爸是什么病?”
“他被厂里生锈的机器弄伤了肩,当时没在意,后来伤口发脓感染了。那时候他正忙创业,顾不上去正规医院,再后来就发烧,送去医院已经肾脏衰竭了。”李天水平静地。
“你那时候多大?”
“十一岁吧。”
梁巳紧扣他手,一根根捏他骨节,没再作声。李天水安慰她,“没事儿,都过去了。”
“个人伤痛在大时代面前,都不值一提。”李天水:“我爸下岗时才 37 岁,还有勇气从头再来。但那时候很多四五十岁的,他们已经没有力气了。”
俩人着广播通知要登机了,李天水拎着行李箱,梁巳抱着两个哈密瓜,她坚持要亲自带回去,给家人尝尝新疆的哈密瓜有多甜。
上了飞机李天水先把她安排座位上,然后依次放行李。梁巳好奇,忍不住伸头看向窗外,也不恐怖嘛?
是啊,飞机都还没起飞,当然不恐怖啊。只是她还没意识到这个问题。
李天水在她旁边坐下,又接着话题声聊,聊他的学生时代,聊他的青春期,以及他刚踏入社会时、对未来的各种茫然和惶恐不安。
飞机落地时都快凌一点了,梁巳很开心,“一点都不恐怖啊。”
李天水取下行李箱,带着她排队出机舱。这时后排一个大爷忍不住了,拍他肩头,“伙儿,你们是新婚吧?”
“从候机厅我就跟你们坐一块,你们咋有那么多话呢?整整了四五个时。”
……
梁巳跟着他出来,嘟囔道:“你老了可别爱管闲事。”
李天水不认同,“我觉得大爷很可爱啊。特别可爱。”着到了出口,让她先出去找接机的人。
梁明月让她的司机来接机,俩人在飞机上商量好了,他就在机场休息室住一晚,坐明早儿航班折回乌鲁木齐。
梁巳往前走了几步,回头看他,李天水挥手,让她出去找司机。
梁巳随着司机上车,看见梁明月也在车上,有点惊喜,“姐,你竟然也来了!”
梁明月让位置给她坐,看见她手里抱个袋子,问她,“这是什么?”
“嘿嘿,我给你们稍的哈密瓜。”梁巳上车坐好。
“哈密瓜哪买不来?”梁明月随口了句。
梁巳只管抱着哈密瓜,也没作声。
司机发动了车,她扭头往回看,一直到机场再也看不见,才回过了头。
梁明月捏捏她脸,“吃胖了。”
梁巳笑了一下,忍住没再往回看。
李天水一直看着梁巳上车才放心,他出来航站楼吹了会风,看时间差不多了,发微信她:到家了吧?
没一会儿,梁巳电话过来,问他,“你现在在哪呢?”
“我在 VIP 休息室呢,很豪华的那种,什么高级自助餐都有。”李天水找个台阶坐下,迎着夜风跟她聊电话。
梁巳才不信他这么抠门,会去 VIP 休息室。但她也没拆穿,“我刚见过我妈,这会正准备洗漱睡觉。”
“你妈怎么样了?”
“没事儿,慢慢调养就好了。”
李天水也没再聊,让她早点休息。梁巳没挂,半天了句,“我想你了。”
“嗯,我也想你。”
接着电话里沉默,还是李天水笑着:“明明一个时前还在一起。”
“是啊,明明一个时前还在一起。”梁巳附和。
“没事儿,我最多一个礼拜就回来了。”李天水安慰她。
“嗯。”梁巳轻轻地应了声。
挂了电话,梁巳在床沿坐了会,然后过去梁明月卧室。她正洗完澡在浴室刷牙,梁巳抱住她,“姐,我好想你。”
梁明月让她起开,漱漱口,她,“我看你是玩的不亦乐乎。咱妈要不是摔倒,你都不愿回来。”
“难得去一回嘛……”
“厂里忙得要死,工人又闹着涨工资……”梁明月心累,眼皮要睁不动了,“明儿一早要开会,先睡吧。”
“我也想跟你睡。”梁巳跟过去。
梁明月又找了张薄被,扔给她,“整天跟没断奶似的。”
梁巳腿夹着被子,问她,“你都不好奇我是怎么坐飞机回来的?”犹豫了好大一会,又:“我是克服了心理障碍回来的。”
“我害怕坐飞机,李天水就陪我回来了。”
半天不见动静,梁巳半撑起来看她,梁明月已经睡着了。她躺下干瞪了会眼,又缓缓地:“他还在机场,等着坐明天的早班机回乌鲁木齐。”
李天水一直在航站楼外坐到凌五点,才取了机票,安检,回候机大厅。早班机是七点。
回了乌鲁木齐他先去公寓,拿上寄存在前台的花和花瓶,抱着回了住处。然后又洗个澡,换了身衣服,这才去展厅。
到展厅收到梁巳微信,问他:到家了吗?
李天水回她:准备工作了。
梁巳回:行,好好工作。
李天水编辑编辑删删,最后一个字没回。
梁巳又回他:你想啥?看你输入半天没发?
李天水回:没事儿,就是刚去公寓把我们买的花抱回来。
梁巳回他:想我了?
李天水又是编辑半天,一个字没发。
梁巳回他:我也想你。好好工作。我也要忙了。
—
梁母昨天出院,考虑到就医方便,直接就住了市里东区的别墅。他们家在镇里也有栋洋楼,主要工厂在那儿,她们姐妹上下班也方便,所以之前一直都住在镇上。
梁父一早拿着剑,出去耍太极了。他留了便条给梁巳,锅里煲了汤,梁母目前要遵医嘱,饮食上有禁忌。
梁巳看了便条,轻轻推开主卧的门,声喊:“妈?”
梁母醒得早,正戴着眼镜侧躺着看书。听见声响,手托住尾骨,微微扭头应了声。
梁巳坐过去,“妈,我给您清炒个菠菜吧?好消化。”
“好啊,不要太麻烦就行。”
“不麻烦。”
梁母让她把窗帘拉开,然后量了她会,笑着:“吃胖了,都有肚腩了。”
梁巳揉揉凸出的肚腩,笑着:“吃太好了,该减肥了。”
“现在刚刚好,之前是太瘦了。”梁母。
话聊尽。梁巳开车出别墅,去旧城区的菜市场。新区的商圈还没成熟,只入驻了一个大型商场,里面超市里的菜一般,她看不上。
她更愿意逛旧菜市场,里面有零星的老人摆摊,卖一些自己种的菜。卖相一般,但比大摊位的菜要好。因为她们没农药,菜叶上会有虫眼。
她去了熟悉的摊位,老人看见她就笑,最近没见着她了,她都有刻意给她留菜。
梁巳她去新疆了,和老人聊了几句,买了些她摊位上的叶菠菜、马齿苋、黄豆和农家蛋。
正烧着菜的时候梁父也回来了,然后洗洗手,要过来帮她。梁巳不用,她自己来就行了。
梁父盛了汤端着菜去主卧,梁母只能趴着或侧躺,需要人喂食。
梁巳随后跟进来,看见梁父捏着勺子,微微颤着手喂梁母饭,手背上是一层的老年斑。他喂着着,“你周叔推荐了一位营养师,你姐把我和你妈的体检报告、和各项指标都发给了她,约她下午来家里面谈。”
“行,下午我和她谈。”梁巳接过他手里的碗,“我来喂吧,我还没喂过我妈呢。”
梁父让开位置给她,随后在床尾凳上坐下,“你们谈了之后,我们请个阿姨照着她开的食谱一日三餐做就行。”
“我和你爸的营养餐让阿姨来煮,你们想吃就吃点,不想吃就煮自己爱吃的。”梁母慢慢地:“营养餐太耗时琐碎了,你平日还要去厂里,太累了。”
“没事儿,不累。”梁巳。
“你不累,爸妈看着也心疼啊。”梁母笑她。
梁巳难为情地笑了笑,没话。想起她带回来的特产,立刻回了自己房间,把行李箱拉过来,拿出自己买的手工毯、丝巾、各种手工艺品,依次摆在地板上,宝贝似的介绍,这些都是她精心挑选的。
梁母挑了张手工毯,放床头当下脚毯。梁巳很开心,直夸这张毯子花色独特,有伊斯坦布尔的风格。她还拿出一沓羊毛袜,新疆人冬天都穿这种抗寒,不刺不扎,很舒服。
她看一地的物件,没一件适合梁父,就硬生生地指着羊毛袜,他们那羊毛袜男女通穿,均码,不分号。还特意把客厅的哈密瓜抱过来,专属梁父的。如果梁明月吃,牙给她掰了,她辛苦扛回来,她竟然不稀罕。
“你姐她不稀罕?”梁父抱着哈密瓜问。
“……她就是这个意思。”梁巳借机告状。
“你姐话就是不讲方式。”梁父:“前几天镇长出面想给她作媒,她当着面就对方太矮。”
“谁,”梁巳八卦,“镇长的谁?”
“盛家大儿子。”梁母拉家常,“是去年花多少钱拍了块地,准备做房地产,后来也没音了。”
“盛况?”梁巳惊讶,“我听他们是五个人合资拍了地,有两个人嫌价高想退出,正闹着矛盾呢。”
“嫌价高,拍的时候没想好?”梁母问。
“谁知道呢。”梁巳拿了水果刀和苹果,坐在地板上削皮,准备等会给梁母做水果泥。医生要她格外忌嘴,她这情况最怕便秘,一旦便秘可能会加重病况。
梁巳削着苹果皮着,“盛况确实比较矮,没一米七吧?”
“他比你爸高,你爸都一米七。”
“我有一米七一。”梁父纠正她,“我很多回了,我有一米七一,你在很多场合……”
“你差那零点……”
“我差。”
梁巳削着苹果大笑,因为这段对话很熟悉,她同李天水过。
窗外的阳光照了进来,有一块落在梁巳后颈,她正嘴角带笑地削苹果。削好,切下一半分给梁父,“爸,我记住了,你是一米七一。”
完发现梁母一直看她,摸摸脸问:“我脸上有东西?”
“感觉你有点变了。”梁母笑。
“活泼了点。”梁父口嚼着苹果:“女孩子就应该要活泼点。”
梁巳先是愣了下,随后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