悸动
最终碗筷还是梁巳洗的,等收拾了厨房和餐桌后,才又回来书房加班。
她看看梁明月,心里憋着一股气,暗骂自己没出息,并且再一次叮嘱自己,下回坚决不理家务。随后抱着笔记本,和一沓子浴柜设计草图,回了自己卧室趴地板上工作。
草图是宋克明给的,要她分析出各个设计的优缺点。既然管理浴柜车间,不能对设计一窍不通。
梁巳焦虑地直挠脖子。她基础差,没念过大学,很多东西无从下手。宋克明是念管理出身,梁明月也是,设计师们也都是设计专业。每回她犹豫着指出不同意见,他们都会用极其专业的角度反驳回来,然后一副“这些常识你都不懂?”的眼神看她。
她不好事事都问宋克明,她就用最笨拙的方法,一点点在网上学习专业知识。其实她工作量不算太大,可由于她不懂,所以要消耗大量的时间去学习。而且在工作中,经常能接到姨电话,问家里这个东西在哪儿,那个东西在哪儿,虽然只是电话,可对她情绪上产生了很大干扰。
很多事她不愿意跟梁明月。因为自从入资没谈成,她就憋着口气,势必要把市里地皮谈下,好证明她梁明月不靠任何人,自己就能把工厂规模壮大。而且她对自己抱了极高的期望,曾侃侃而谈,她们姐们俩一条心,绝对能把洁具厂做强做大。
而这种期望全被梁巳转化成了压力。她没敢告诉梁明月,事业在她心里的排序是远不及家人的。而家人中就概括了父母,梁明月,她自己和李天水。
李天水在她心里已经不是情侣那么简单的关系,而是相互扶持的家人。她清楚梁明月是把事业排第一位,她认为事业是所有一切的基础。她也清楚自己对家庭的渴望和需要,家人与她来就是心灵的栖息地。
她一直都清楚自己要什么,正因为她渴望家庭,渴望爱,所有她才愿毫不吝啬地为家人付出,而且她在付出的过程中是快乐的,不是委屈,更不是卑微。她的付出也不是一厢情愿的盲目,当她在付出的过程中察觉对方不需要,她会立即收回。就如同她收回对蒋劲的爱那样。每个人付出的方向和目标不同,收获的东西就不同。她也一直认为她跟梁明月各自是求仁得仁,求义得义。
她正趴地板上写分析表,有人推门,而且嘴里嚼着脆黄瓜,“诶,老二去哪了?”
“这儿呢姨。”梁巳撑起上半身,竖着脑袋应声。
“你趴床底下干嘛?”姨好奇。
“我在工作。”梁巳收了笔记本。
“你妈叫你去她屋。”
“好。”梁巳拿给她一兜自己不穿的衣服。姨扒开看了看,“这就够了。”随后拿着衣服回了自己屋。
她爱捡梁巳跟梁明月不穿的旧衣服,能挑出来两身自己穿就自己穿,看不上的就送给自家穷亲戚。这姊妹俩的衣服贵,好好的扔了心疼人。
梁母戴个老花镜翻保险柜里的旧物,翻出一堆金银首饰,从里面拿出一个家传下来的玉手镯给梁巳。
梁父在一边搭腔,这手镯是明清物,她姥姥留给梁母的,仅此一个,可见其珍贵。随后还神气地交待她,要悄悄地,不可以告诉姐姐,也不可以告诉姨。姨因为这个手镯被母亲传给大姐,吃了很久的醋。
梁巳点点头,轻轻抚摸手腕上的玉镯子,脸上有掩不住的欢喜。
梁母觉得好笑,催她回屋睡觉。她美滋滋地离开,先回房间把玉镯子心翼翼地藏好,然后贱兮兮地下来书房,推开门,想看梁明月在干嘛。
梁明月见她过来关了电脑界面,问她,“工作忙完了?”
“快了。”梁巳趴在书桌上。
“没忙完忙去。”梁明月催她。
梁明月迅雷不及掩耳地歪了下头,当看见她果然在玩游戏,大喊,“你竟然在玩游戏!原来你每次加班都是在玩游戏!”
“你再喊一声试试?!”
“妈,我姐在组队游戏……”
梁明月揪她马尾,“你欠……”
“妈!妈!我姐我她我……”着顺势滑坐在地板上,手捋了把自己的大马尾。
那边梁母闻声过来,“你们又嚷嚷什么?”
“我姐拽我头发!”梁巳铿锵有力地。接着让她看自己手心的十几根头发。
“你整天没个当姐的样儿,你拽她头发干嘛?”梁母她。
反正她也被讹上了,而且也没见过这么欠的人,梁明月伸手就朝她头上了下。
梁巳唧唧哇哇地叫。
梁母嫌吵,不管她们,死一个少一个。关上门回了卧室。
梁巳啥也没讨着,讨了一顿,而且还被指挥着去厨房下了一碗馄炖。
而就在此时,满心的欢喜无处安放时,李天水发微信她,在别墅门口,给她买了烤肉。
梁巳一蹦三跳地出去,朝他大喝一声,手跟猫爪子似的,在他身上胡乱挠。李天水也配合她玩,俩人就跟傻子似的,站在路沿,你拍一下,我挠一下。等玩够了,梁巳吃着肉串笑个不停。
别人吃肉串都是咬一块顺着钎子捋下来,而梁巳是就着钎子转着咬,一串吃完,钎子上留下一溜没吃干净的肉丝。李天水也总是接过她没吃干净的钎子,把肉丝吃干净。每到这个时候,梁巳就潦草咬一口,剩多多的肉留给他吃。
俩人吃饱喝足漱了口,李天水把空矿泉水瓶扔垃圾桶,然后看她,“吃饱了?”
“才没有呢。”梁巳尾音拖得长长。
李天水秒懂,摸摸鼻子,“……我们去公寓?等会再送你回来?”
梁巳犹豫,“算了,我还有工作没忙完。”
李天水捏她手指,“不要着急,慢慢学。”
“好,我尽最大能力。”
“那回去吧,不是还要工作。”李天水催她。
梁巳想再聊会儿,双手掰着他指头把玩,他反手扣住她,也掰着她指头把玩儿。梁巳把头靠在他肩上,身上那股欢喜劲褪去,就想懒懒地贴着他。
李天水紧紧搂住她,声着,他有个想法,回头也想开工厂,主做浴柜。因为新疆那边的市场,浴柜比马桶更好做。
“你想自产自销?”梁巳问。
“有这个想法。”李天水:“我有个亲戚家是做浴柜的,我会去他那里学习半年,主要是学点经验。”
“对方愿意?”
“他是我干爸。当时他跟我爸一块下岗,就是算合伙开工厂。我刚下学那一年他就要我去他的工厂,我姥爷要我去当兵,后来也就没去。”李天水:“中秋节我去探望他,大概提了这事儿,他完全没问题。”
“你是海氏?”
“对,就是海氏。”
“我天!他们企业厉害呀。”梁巳好奇,“那他怎么不给你们供货?”
“供了有半年,他们家偏高端,市场不好做。”
“对,他们家是高端货。而且他们设计团队很厉害,是他们厂高薪挖过来的。待了三年都没跳槽。”梁巳赞赏道:“海氏的职工整体跳槽率都低。”
“跳槽率低很重要?”
“重要!明这一家企业会管理,能留住人才。”梁巳:“他们厂原先在旧区,去年全迁了新区。”
“反正……跟我们工厂没法比。我们是乡镇企业,他们是市重点扶持企业。”
“不要谦虚,你们家很厉害了,资产过亿,实业新贵。”李天水难得调侃她。
梁巳仰头大笑,“哎呀,低调低调。实业新贵可不是我自封的,是圈里人封的。”
李天水捏捏她傻笑的脸,下巴贴在她肩头,:“我们都好久好久没去……哥无鞥公,寓了。”
“啥?”
“哥无鞥公……寓。”
……
“好好话。”
“公寓。”
“你想去?”
李天水也不话,让她自己品。
“多想去?”
“很想很想……我已经连着好几晚都梦见你了。”李天水下巴搁在她肩上来回轻晃。
“梦见我干嘛?”梁巳明知故问。
“你猜。”李天水回。
“我猜猜……”梁巳着手摸去他牛仔裤,一摸不得了,骂他,“不要脸。”
李天水低头看看,也骂它,不要脸。
梁巳轻点他额头,“看把你能的。
李天水一摇三晃地看她,俩人对视半晌,随后他在路沿蹲下,口是心非地催她,“你回吧。”
“你呢?”
“我一会就回。”
梁巳也在他身边蹲下,听他声美化,美化他为什么会这样,这样代表他身体好,血气方刚,不是色胚。
“你这不是色胚,是精虫上脑。”梁巳单手托着下巴看他,故意道。
李天水再不理她,蹲那儿望着对面的树。
梁巳碰碰他,“你是色胚我也喜欢。”
李天水也单手托着下巴,试图掩住脸上的笑。
梁巳再碰碰他,“你是精虫上脑我也喜欢。”
李天水偏开了脸。
梁巳撞撞他,“我们水水是什么我都喜欢。”
李天水老脸臊红,就是不吭声。
梁巳再撞撞他,没控制住,把他撞趔趄了那儿。但人家毫无怨言,自己爬起来,拍拍手,继续紧贴着她蹲那儿。
梁巳左右看看,他们蹲在路灯下,不好。她挤着李天水往暗处的树荫下挪。李天水很上道,一点点地往里挪。
梁明月站在楼上卧室的落地窗前,望着蹲在路沿上的两只巨型虫,并排贴着,一点点往地树荫下挪。等挪不见,她才伸手拉了窗帘。
俩人挪过去,李天水假惺惺地继续催她,“你回去吧,还要忙工作呢。”
梁巳一本正经地:“工作没你重要。”
李天水双手托腮,只露出一双亮亮的眼睛,“我哪有工作重要,你都十七天没理我了。”
“怎么可能啦,全世界你最重要。”
“嘁,我才不信呢。”
“真的,全世界我们水水最重要。”梁巳不止是在捡好听话,而是她的内心话。如果他们建立了家庭,李天水会是家里最重要的。他会是同自己在这世间风雨同舟,相携相守,共度一生的爱人,也会是孩子的父亲。
李天水一声没吭。
梁巳碰碰他,“真的,不是哄你开心。”
“我知道。”李天水望她一眼,随后低了头。
梁巳看他,明白他此刻的感受,俩人都默默地享受着这种缓缓流淌的悸动,这种悸动是穷尽所有词汇都无法用语言表达的,不是那种血液沸腾,让人立下为你生为你死的誓言。而是那种不想话,让时间凝固,全世界都为你静止下来,为你化了一个结界,把你独自圈在一个奇妙的空间里,偷偷地享受这种悸动。
俩人静默了几分钟,李天水悄悄吻了她一下,然后眼睛继续盯着地面。他应该是在组织语言,因为他腮帮子颤动,胸腔震动。可他酝酿了半天,一句话没,又是悄悄吻她一下,随后沉默。
梁巳也悄悄回吻他,也沉默。
李天水又亲她,一下不够,接连亲了五下。
梁巳也接连亲了他五下。
较劲似的,李天水又亲了她十下。十下不够,再亲十下。
梁巳明白了,他是一定要比自己亲的多得多,否则会这样没完没了地亲下去。她偏脸看看他,低头过去真真正正地吻住他,而不是像刚刚孩子过家家似的。
李天水热切地回吻她,抱住她,一切语言不能表达出来的,他全用在了肢体上。俩人旁若无人地拥吻,抚摸,完全忘了这是在外面。
一阵夜风吹过来时,才骤然惊醒,各自喘着粗气,把手从对方的衣服里拿出来。李天水拉她起来,跑着往车上去,待上车准备发动回公寓,梁巳一面拉开他裤子拉链,一面急切地吻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