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我,郁谋,保证以后不会讹施念……的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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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郁谋的手忍不住抓了一下头发:她为什么哭啊?该怎么让她不哭啊?

    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一本教辅书上有这个答案。五年高考三年模拟上没有,高等代数与解析几何上没有,泛函分析上也没有……天呐!他是这个世界上最最无知的人!

    房间里寂静得似乎能听到阳光尘埃悬浮的声音,虽然那并没有声音。

    施念率先意识到了这尴尬局面,她转过身,面冲桌面,鼻音囔囔的:“你不要理我,给我一分钟,我自己能调整好。”

    这一分钟实际上有十分钟。施念专心致志地伤心,郁谋专心致志地如坐针毡,浑身刺痒。

    他大概理解了为什么电视剧上男的总会对女的,我最怕你哭了。

    他发现他也是,他吃软不吃硬,委屈巴巴什么的,最受不来了,不如她暴揍他一顿,反正也不疼。反而是那种啜泣声杀伤力最大,让他的心也变成一片一片。大街上的陌生人哭,他会嫌烦。而面前这个人哭,他会无奈和紧张。而更令他煎熬的是,人家可以把哭泣的女孩子抱进怀里,他只能在旁边干坐着。

    他开始四处张望,他从未这么认真地量自己的房间,看天花板,看窗户,看窗帘的花纹……

    最后他的视线落在身边的电脑上,他随手敲了敲键盘,键盘啪啪的。

    他不确定地:“呃……你,要不要玩会儿电脑?”

    施念摇摇头。

    “那你要不要看我玩会儿电脑?” 他又提议。

    施念摇摇头。

    郁谋不动了。

    施念想了想,才反应过来。有些心动,稍稍偏过头,声音断断续续:“你、电脑上、有什么、游戏?”

    郁谋移动了下鼠标:“你想玩什么?生化危机,古墓丽影,模拟人生,过山车大亨,还有好多。女孩喜欢玩的我也可以给你帮你找找。”

    施念想她想玩生化危机,随后她好像才意识到自己正伤心呢,怎么能被岔?也太没出息了!她吸着鼻涕:“还是算了。”

    郁谋闷声哦了一下,带着几分逃离的意味起身:“那我帮你拿纸。” 他房间里没有纸。

    施念的眼泪渐渐没了,她开始努力吸鼻涕。

    郁谋离开屋子前:“你不要吸了,这就相当于吃鼻涕。你懂的……鼻腔和喉咙……是连通的……” 他越声音越,觉得自己这话很蠢,可又没办法忍住不完。果不其然,完他就看见了施念泪眼朦胧下的幽怨目光。完蛋。

    他从厕所拿来卷纸,拍在桌上。

    施念不动换,双手放在桌子下,像个光溜溜的三角跳棋一样抵在桌前。他拿起纸:“还要我帮你扯吗?”

    女孩子转过头看他,有点怨气:“我拿哆啦 A 梦图案的创口贴给你,你为什么不拿哆啦 A 梦的纸巾给我擤鼻涕?”

    着她眼神瞥了瞥他书架上的维达纸巾,一大长条,里面好几个包装。明明屋里有纸,他还要跑到厕所拿纸。她家赔钱以来,她的少女心就没了,变得很务实,对于有没有图案没有所谓,擤鼻涕嘛当然用厕纸。可现在他态度越好,她就越萌生了胡搅蛮缠的情绪。好像是为了报复他话刺激她哭一样。

    郁谋则是笑了。她这样同他讲话还是头一次,他却莫名受用得很。他伸臂拿下书架上的纸巾包,“用,用呢”。

    他心情很好,慢条斯理地撕开一个新包装,摆在她面前:“都给你用好吧?你把它一整包吃了都没关系。当然我不建议这样做,会噎到。” 他了一个生硬的笑话。

    施念想,他真的一点幽默感也没有啊。

    女孩擤鼻涕时背过身,不想让他看见。擤完转回来,捏着纸团:“我扔哪里?”

    郁谋伸手:“你给我,我扔。”

    施念皱眉,当然不肯给。郁谋啧了一声:“我不嫌弃。”

    看她情绪稳定了,郁谋问:“现在可以告诉我刚刚为什么哭吗?是因为我的原因还是……?” 还是突然就想哭了,没有为什么。

    他看施念依旧面冲桌子,便拉着她的靠背把她转过来,面冲他。

    施念惊了一下,立马把脚缩到椅子转轮上,不想碰到他的腿。

    少年静默地等她讲话,他不话时冷冰冰的。施念开始抠手指,有点难以启齿。

    郁谋垂眼看她的手,制止她:“不要抠,事情。哆啦 A 梦的纸也给你用了,总要告诉我的。”

    他需要知道,也很想知道。上一次他俩在公交车上闹别扭,还有这一次,他都觉得这是很好的机会可以让他多了解她一些。和其他学科不同,其他学科他可以毫不费力地学会学通,而在“施念”这门课上,他觉得有点吃力,所以算好好记笔记。

    施念奇奇怪怪地看了他一眼。

    “怎么?”

    “你话的语气好像我妈,和唐华。”

    “……” 郁谋想,这算是好的评价吗?还不等他催促,女孩问他:“我家的事,你是不是已经知道了?”

    院里就这么些破事,谁家怎么样了,八卦来八卦去。她觉得他肯定知道了,只是确认一下。

    没想到她会突然提这个,郁谋哦嗯了一声,态度有些敷衍。

    施念不抠手了,开始攥自己的衣角,棉质的衬衫被攥着,留下一道道印痕,又被她抚平,又被她攥起……“就反正,唉,我很怕。”

    “怕什么?”

    “我怕我家倾家荡产。”

    郁谋听了,笑容有点无奈:“我这么厉害呢?” 能把她家搞的倾家荡产。

    施念很郑重地点头:“我之前看书,一个男的去割包皮,结果感染了,索赔一百万。”

    女孩的坦坦荡荡,在郁谋听来却全不是那个味儿。这都什么跟什么啊,一个十六岁的女生,一本正经地和他讨论割包皮。

    施念继续,眼睛一眨不眨地看他眼睛:“所以你实话和我,你……到底有没有事?”

    郁谋斩钉截铁:“没事!”

    “那,会不会有一天,我如果啊,万一啊。你那里有事,找上我家门了,是当初我干的,非让我家赔钱?” 施念还不放心。因为这种社会新闻太多了,开车撞了闯红灯的行人,行人自己被撞出了脑震荡,纠缠了十好几年。

    “我不会。” 郁谋深吸一口气,看她的眼神也逐渐变得幽暗。这段对话足以让他疯狂连续地按压自己的人中。这个人天天在想什么啊?

    “我不是怀疑你的人品啊。我只是万一、万一!毕竟人性就是这样。你只能保证你现在不那样做,谁又能保证以后的事情呢?人的想法都是在变的。” 施念故作老成,兀自叨叨。

    郁谋语气半咸不淡:“你这样的,好像你又知道人性了?”

    施念认真:“当然。” 光她爸赔钱这事,她已经见到了世间百态。人皆复杂,本质自私。自私是中性词,她能理解郁谋以后有个啥头疼脑热都来讹她;她也原谅自己的自私:她不想她妈一直攒钱还钱。她就是很心疼池萍。虽然她不让她玩游戏,不让她看杂书,不让她看电视……但她爱她,很爱很爱。

    施念认认真真的态度让郁谋有点气闷。他算是明白了,她根本不是担心自己的蛋,而是担心还钱的事。

    他心思一动:“对啊,你的对。保不齐以后我就会讹你。” 他的你,不是你们家,也不是你妈。对,就是讹你。

    施念本来都快好了,听这话嘴角立马往下,心又惴惴上了。

    她欲哭无泪:“啊 ?!”

    少年见好就收:“所以你人性啊,那我们就把所有这些东西都落到笔头上。”

    他心思转的很快,拿过笔记本翻到空白面。“现在我们约定。为了让我身心愉悦且健康,我平时不想记笔记,所以你要把你的笔记每周末乖乖拿过来让我抄。我抄的时候你要坐我边上,以防我有看不清楚的字要问你。”

    施念惊讶:“你还需要记笔记吗?我以为你都是记到脑子里。再了,我的笔记你也看得上吗?”

    郁谋冷冰冰:“我又不是天才,当然需要记笔记。俗话,好记性不如烂笔头。” 当然不需要记笔记,但是同时又需要骗她来家里。

    “那交换条件呢?”

    “你如果能够勤勤恳恳地给我笔记,那我就答应你,以后身体上有任何事情都不会找上你家门。”

    施念真的思忖了一下。她觉得很值。为什么呢,因为笔记反正她都是要抄的,借给他看只是三年的事,而他对她的保证,则是一辈子。这个生意不赔本!

    她:“那我们需不需要写个什么保证书之类的?” 光她还是不放心。

    郁谋抿唇:“要啊。” 但是,他又:“先拉勾上吊再。”

    他伸出拇指,施念也伸出拇指和他勾住,她忧心忡忡地:“不要上吊吧,我家门洞有人上吊过,我和你讲过的。我们盖章就行。”

    少年莞尔:“好。”

    大拇指对对碰。他拇指比她的大出一圈。他也很想看看他的手是不是也比她大出一圈。

    郁谋写保证书时,施念的头就凑在一边,给他纠正词句。

    “你这里,写的太笼统了,你不要写‘身体不适’,你要写的清晰点,写‘你,郁谋,任何和蛋有关的病症以及其他有可能的副作用都不可以来找我家要钱,以及其他财产相关’。” 她义正严辞,生怕他玩文字游戏。

    郁谋后槽牙咬碎,落笔却轻轻,写了“蛋”,还写了她提出的其他条款。

    “你倒是很适合当律师。很有天赋。” 所有都写完,郁谋合上笔帽。

    “涉及到利益的事情就是会格外心一点。” 施念摇头叹气:“才不是天赋,只是我发现不要高估人性。啊,我不是你。”

    郁谋没忍住,拿笔杆敲了她头一下。血压升上去了。

    施念心情大好,被敲也不在意。她正在慢条斯理地叠郁谋写给她的那一份保证书,纸的边角都对齐,心翼翼地折好收好。甚至还哼起了歌。少年不由得气结。

    施念想起什么,神秘兮兮地转头看郁谋,又看看郁谋的电脑:“你电脑里有什么游戏啊你刚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