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原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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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吃过晚饭,吴笛坐祁昊的车回家,路上她一反常态地沉默,还有点魂不守舍。

    祁昊很快察觉了,问她:“哪里不舒服?”

    “没有啊!”

    祁昊忽然问:“我陪吉吉骑车那会儿,你跟爸爸在聊什么?”

    吴笛陡然回神,慌张了一下,掩饰道:“就随便聊聊……爸爸,吉吉越来越像你了,连性格都一样。”

    祁昊笑起来,“我的女儿,能不像我么?”

    吴笛听着他愉悦的笑声,歉疚感再次从心里突涌而出,无论她找多少正当理由来支持自己刚才的行为,她依然骗不了自己,她“背叛”了祁昊。

    祁昊又了句什么,见吴笛不应,便扭头朝她看过来,瞥见一张略含仓惶的脸,他微微蹙眉,“你到底琢磨什么呢?魂都跑没影了。”

    吴笛深吸了口气,勒令自己停止胡思乱想,箭已射出,不可能收回,再自责也无济于事,只会更加心烦意乱,眼下她最需要的是沉着耐心,一切等结果出来再。

    “呃,最近……其实就是这几天,部门里有个姑娘要走了……”吴笛找了个话题搪塞,“是因为我走的,为这事晓琳都跟我翻脸了。”

    祁昊的注意力果然被转移,“怎么是因为你走的?”

    吴笛就把杨慧告密的事原原本本告诉了他。

    祁昊听完不以为然,“既然都解决了,你还愁什么?”

    “可晓琳不理解我,这两天一直避着我,都不肯和我话了。”

    为这事吴笛也确实心忧,她不愿失去晓琳这员干将,但晓琳眼里容不下沙子,杨慧又是她最得力亲近的下属,走得如此委屈且不甘,晓琳怎能不为她鸣不平?

    祁昊:“你不能什么都要,既要结果符合你心意,还要别人兴高采烈接受你的决定,天下哪有这种好事?这点上你真不如童璐纯粹。”

    “那你认为我让她走是对还是错?”

    话刚问出口吴笛就后悔了,她和祁昊在工作理念上很少有观点一致的时候,这么问他简直是讨。

    难得祁昊没有跟她杠,想了想:“对错是相对的,照你真实的想法去做,人首先得对得起自己。”

    吴笛怔着,细细琢磨了会儿,心头豁然开朗,可不就是这样么!达到目的最重要,此外不该奢求太多,人心贪婪是烦恼之源。

    祁昊这番话的安慰作用还远不止此,吴笛先前因为隐瞒他的愧疚也淡了不少,心神安稳下来后,她感觉自己又活了,忍不住伸长脖子凑到祁昊面前,迅速在他脸上亲了一下。

    祁昊失笑,“这么快就有感觉了?”

    “是向你表达谢意,难得你这么通情达理安慰我!”

    “我还没完。”

    “嗯,你继续。”

    “照自己的想法做需要两个前提,第一,在你的能力范围内,第二,想清楚后果,别做的时候爽,等人家找上门来就怂了。”

    吴笛嘟哝,“得好像干坏事一样。”

    祁昊坏笑,“一个道理。”

    吴笛不理他,扭头朝窗外看,忽然诧异,“这不是回家的路吧,你要去哪儿?”

    祁昊这才揭开谜底,“今天不回家,咱们住外面,重温一下蜜月的感觉。”

    房间订在凯跃酒店,位于 32 楼的顶层套房。办完入住后祁昊拉吴笛先去行政酒廊酌。

    酒廊里人不多,弥漫着一种懒散温吞的气息,靠窗有张桌子一看就是精心布置过的,插着比邻桌昂贵数倍的鲜花,桌布上摆了两套玻璃酒具和简单的餐具。服务生领着两人径直走到这张桌子前。

    吴笛问祁昊,“这里也是你预订的?”

    “我让秦安排的。”落座前祁昊倾身朝吴笛低语,“今晚咱俩的幸福全在秦手里攥着呢!”

    吴笛笑着白了他一眼。

    服务生询问祁昊喝什么酒,吴笛趁他们商量时,转头量室内,对面角落有人在弹钢琴,旁边站着一名提琴手,吴笛视线扫过去时,恰逢那提琴手摆好架势开始演奏,吴笛听了片刻,感觉风格像勃拉姆斯,但具体乐曲名想不起来了。

    等服务生离开,吴笛问祁昊,“你点了什么?”

    “香槟,低度酒,喝一点放松一下我们就走。”

    吴笛点头表示满意,她没问牌子,问了也记不住。

    “我不记得行政酒廊还有这种节目……不会又是你安排的吧?”她指指对面的演奏者。

    祁昊笑道:“我也不知道,你可以自己去问问他们,是不是一位叫秦语冰的女士让他们过来表演的。”

    “我才不去呢!特别傻,还破坏气氛。”

    两人笑了会儿,酒送上来,附两道配菜,吴笛面前还比祁昊多了一客甜点。

    “栗子粉蛋糕。”祁昊解释,“在家没吃到满意的,今天是结婚纪念日,怎么也得满足你。”

    吴笛抿唇笑,“谢谢!”

    开香槟时,作为背景音乐存在的琴声忽然从婉转的古典乐切换成《爱你在心口难开》,在钢琴的伴奏下,提琴模拟成歌声,二者一唱一和,拨弄出欢快的喜庆气氛。

    祁昊举杯,“八周年快乐!”

    吴笛笑着与他碰杯。

    放下酒杯时,祁昊:“听来听去还是这首最好。”

    “好在哪里?”

    “没心没肺,可以没有烦恼地去喜欢一个人。”

    吴笛笑道:“可这首歌的名字叫《爱你在心口难开》,应该是有满肚子烦恼才对。”

    “虚张声势而已,真有烦恼的人没心思唱歌。”

    吴笛看着他问:“你烦恼的时候会干什么?”

    “随便干点什么,等想不起来的时候就不烦了。”

    “可不去想,它就一直在。”

    祁昊望着远处:“那就让它一直在吧……有烦恼比一无所有强。”

    吴笛默然,她对祁昊的这个态度并不陌生,也清楚自己不可能改变他,但依然难以理解。吴笛如果遇到麻烦,是必须要找到解决方案才肯罢休的,而祁昊却能将其搁置不理,视而不见。童璐对此也有过相似的抱怨,吴笛不知道这算不算男女差异的体现之一。

    她低头吃蛋糕,口感糯滑,有栗子的甜香,带着丝丝凉意。

    “很好吃。”她仰头告诉祁昊。

    “甜么?”

    “甜,但是一点不腻。”吴笛舀了一勺送到祁昊嘴边,“你尝尝。”

    祁昊慢吞吞把勺子里的蛋糕吃进嘴里,眼神灼热,始终凝着吴笛,仿佛吃的不是蛋糕。吴笛看看左右,没人留意他们。

    她不敢再喂给祁昊吃了,一个人把蛋糕吃完,朝祁昊一笑,“谢谢你的八周年礼物。”

    祁昊挑眉,“一块蛋糕就满足了?”

    吴笛郑重点头,“蛋糕虽然不值钱,但里面有你的心意,对我来,比收到金银珠宝更珍贵。”

    祁昊眉眼微弯,笑:“早知道你这么好哄,我就不费别的功夫了。”

    他朝服务生做了个手势,不多会儿,吴笛面前就摆了个红色丝绒盒子。

    “这才是今年的礼物。”

    吴笛看盒子不算,猜想又是某个时尚品牌的钻石项链之类,开一看,里面却躺着一对黄金龙凤镯,式样特别喜气。

    她讶然笑道:“怎么想到送这个?”

    祁昊:“今年送黄金,传统朴素。”

    吴笛歪头想了想,“有什么寓意吗?”

    “不要忘本。”

    吴笛笑着拾起手镯,套在手腕上,沉甸甸的,感觉像戴了副镣铐,她很快脱下来,“太夸张了,我可 hold 不住……”

    “怎么会?别人可能 hold 不住,你没问题,你披个麻袋上台讲话都很有气势。”

    吴笛嗔责,“你就使劲笑话我吧!”

    她很快把金器收好,“我先藏着,等将来吉吉出嫁时给她压箱。”

    “你不喜欢?”

    “没有啊!但是想不出来能配什么衣服……”

    祁昊:“不喜欢没关系,还有一份礼物给你。”

    “还有?!”

    “等我一下。”

    祁昊着,起身走向表演区,和琴师们聊了几句,又很快回来,脸上带一丝轻快的笑意。

    吴笛摸不着头脑,“你在玩什么?”

    祁昊坐下来向她解释,“我请他们演奏几段曲子,你能答对其中五段乐曲的名字,我就帮你实现一个愿望。”

    吴笛噗嗤笑,“你哄孩呢?”

    “你以为自己很大么?”

    “切!”

    “到底要不要?”

    吴笛眨了眨眼睛,“你认真的?”

    “君无戏言。”

    吴笛忍笑问:“你的是什么样的愿望?”

    “都行。”祁昊脸上也荡漾着笑意,“只要你能想到。”

    “让你穿女装可不可以?”

    祁昊挑眉想了想,咬牙:“可以,但只限你一人观赏。”

    吴笛本来是玩笑心态,思绪兜了几个弯,忽然触到敏感区,一个似是而非的念头迅速从脑海里闪过,她笑容淡了,神色忽的凝重起来。

    祁昊还在等她,“想好没有?”

    吴笛点头,“让他们开始吧!”

    琴师们演奏的都是古典名曲,吴笛学琴时期大多练习过,但时隔多年,要完整出曲名还是不容易,她第二次答对时,其他客人被这气氛感染,也参与进来,并强烈要求琴师降低曲子难度,于是弹奏风格越来越通俗,吴笛很快通关。

    “我赢了!”她拍拍手,因为喝了酒,也因为这有趣的节目而兴奋,双颊像染了胭脂似的红。

    祁昊望着她,眼神温柔如水,“开不开心?”

    “嗯!”吴笛使劲点头,“这点子是你刚想到的还是秦帮你策划的?”

    祁昊笑笑,“重要么?你开心就好……愿望,不会坚持要我穿女装吧?”

    吴笛咬住唇,半晌松开,有点费力地问:“如果有天……你发现我做了让你不高兴的事……你能原谅我吗?”

    祁昊似乎从她脸上看出什么,迟疑一下,“你是不是做什么了?”

    吴笛勉强笑道:“只是个比方。”

    她忽然忐忑到极点,怕被祁昊看破心事,也怕他冷下脸来追问下去。她不安地转开视线,不敢去看祁昊的眼睛。

    祁昊语气平静:“只要不是出轨,都可以原谅。”

    吴笛怔着,不知是该高兴还是难过,垂眸苦笑,“你对我的要求真低。”

    祁昊深深望着她,“吴笛,嫁给我你幸福么?”

    这个问题让吴笛百感交集,因为太复杂,不同时期会有截然不同的答案,而此刻,她没有犹豫地点了点头,鼻子酸酸的,随时可能落下泪来。

    祁昊凝视她良久,忽然捉住她的手,拉她起来,“我们回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