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受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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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明俊鼓起勇气走进晓琳的办公室,“晚上有时间吗,一起吃饭吧!”

    晓琳眨眨眼睛,“又想喝粥了?”

    许明俊不置可否地笑笑,“感觉你最近一直挺忙,今天应该可以休息休息了吧?”

    “行!”晓琳爽快,“下班一块儿走。”

    还是车,还是去那条海鲜街,车子行驶过去时,许明俊内心竟充满回味的愉悦,忍不住自省,或许是年龄的缘故,不再像年轻时那样对留恋的人和事想放就能放下了。

    晓琳主动和他闲聊,“还在等 Hellen 的消息?”

    许明俊回过神,“哦,今天上午我们通过电话了......”

    晓琳的笑容微微凝滞了一下,随即恢复自然,“那是不是,你就要离开三江了?”

    “Hellen 希望我留下来。”

    许明俊着,忍不住朝晓琳看去,但什么都没捕捉到。

    晓琳:“Hellen 正是要用人的时候,你对项目熟悉,自然是不二人选,不过她忽略了你和卡尔的关系,还有你儿子……”

    许明俊断她:“我答应 Hellen,会好好考虑。”

    晓琳明显一愣,也扭头看他,“你……留下的可能性不大吧?”

    许明俊没接茬,兀自:“前几天 Jenny 也劝过我,同样希望我继续接受项目......我告诉她,我缺一个留下的理由。”

    晓琳沉默一瞬,点点头,“是啊!还是要以儿子为重。”

    许明俊终于沉不住气,“你是不是永远都这么冷静的?”

    晓琳笑容里有困惑,“你指什么?”

    许明俊用手指蹭蹭下巴,“呃,人际关系吧……”他住,决定直,“我以为我们,咳,那样之后,你对我的感觉会和从前不一样,就像我看见你会觉得,觉得特别亲切……可你什么反应都没有。”

    他着,忽然有些沮丧,确切地是泄气。按他在女人面前不该这么笨拙的,也许是因为他悄然而生的在乎,也许是因为晓琳始终如一的不在乎。

    虽然许明俊得断续而隐晦,晓琳还是听懂了,她反问:“你认为我无动于衷?”

    “对。”许明俊认为这个词真是一针见血。

    晓琳笑了,“怎么会呢?我一直很喜欢你,从刚见到你开始,我以为你知道的呢!”

    她得平淡,却在许明俊心头掀起喜悦的微风,仿佛重回少年期,发现自己喜欢的女孩居然也喜欢自己,是那种非常纯粹的开心,好多年没有过了。

    “但我不希望我对你的感情成为你的……或是任何人的负累。”晓琳着,转头看窗外,“我在前一段婚姻里有过比较严重的焦虑症,因为孩子的问题,我怕前夫对我有看法,差不多一天要跟他确认三遍是不是还爱我,确认即便没孩子我们也能好好生活在一起……没人受得了这样的神经病吧?”

    她猝然低头,许明俊替她心酸,手伸过去,轻轻握住她的。

    “弦绷得太紧总会断掉,他终于受不了,和我离了婚。”晓琳深深吸一口气,“我痛苦过,有两年时间走不出来,只能靠工作麻痹自己,直到被 Jenny 从深坑里拉出来,她逼我放下工作,面对现实,好好审视自己,到底是在为什么活着。我也知道再这样下去我会完蛋,所以花两个月时间出去走走,慢慢做自我调解,直到完全想开……生活是我自己的,我不能把它寄托在别人身上,那对别人来会是一个沉重的包袱,只会逼得对方逃开。想明白以后,我就特别警惕,尽量不给人添麻烦,不成为别人的负担。”

    到这里,晓琳淡淡地笑了下,“我觉得这样双方都会比较轻松,我也不会患得患失……如果对方因我而痛苦,我就要承担双份的痛苦——你看,我的豁达就是这样练出来的。”

    许明俊默默听着,不知道什么合适。晓琳在婚姻上的经历与他有点类似,但可能因为性别的关系,他的痛苦远没有晓琳那样强烈,他从晓琳的讲述中感受到她强烈的孤独,而现在,她却努力在将孤独深藏,只因害怕成为别人的负担。

    许明俊握紧晓琳的手,想要向她传递内心的温暖,同时又有些不确定,她要的自己究竟能不能给得了,以及,他给出承诺后,万一哪天后悔了,要怎样避免再让她受伤?现在他看清楚了,晓琳比一般人更敏感,如果再次受挫,她不见得能走出来。

    矛盾纠缠间,许明俊原本酝酿好的表白被咽了回去。

    同样的店铺,同样的粥,同样鲜甜的滋味,只是这次,许明俊的心绪不再清明,竟吃得有些没滋没味。

    晓琳和往常一样平和,些不痛不痒的闲话,下饭菜似的。天迅速黑了。两人也吃得差不多了。

    “还去逛夜市吗?”晓琳问。

    “好啊!”

    同样的路,两人又走了一遍,只是新鲜感已不再。许明俊觉得自己脚下踩着两艘摇晃的船,一艘想回北京,一艘想为晓琳留下,他左右为难。

    一条街快走到头时,他鼓起勇气,重新握住晓琳的手问:“你可以给我一个留下的理由吗?”

    晓琳吃了一惊,仰头看见许明俊真挚的脸,还有眼里闪烁的纠结,她低头,咬唇想了好久,终于轻轻摇头。

    “对不起,Steven,我不能替你拿主意……你必须自己做决定。”

    童璐闪身进来,顺手把门锁上,吴笛立刻意识到什么,“有消息了?”

    童璐点头,“李烨给我准信儿了,是卡尔没错,那天晚上他入住绿城四季,第二天早上八点结账走的。”

    吴笛浑身的血液都沸腾起来,“我这就找林珍珍谈去!”

    童璐:“你别插手了,还是我找她比较合适,怎么我也是带过她的人。”

    “不行!如果她问你怎么知道的,你很难圆得过来。”

    “就那天晚上我在绿城看见她了。”

    吴笛还是觉得不妥,“你也了我们要把后果都考虑清楚才能动,万一事情闹大,我们可能需要各种举证,你没去过酒店,任何一个点上不清楚,我们的行为就会失去服力。但我不一样,那天晚上我确实去过绿城,监控里能查到——而且林珍珍看见你跟老鼠见了猫似的,哪里敢和你实话?”

    童璐投降,“好吧好吧!那就你来,但你要控制情绪,千万别激动,想想肚子里的孩子!”

    “放心,我又不是豆腐做的。”

    “哎,你跟祁总了没有?”

    吴笛眼神闪烁,“还没。”

    “你可真淡定啊!”童璐蹙眉,“不会真想去做掉吧?”

    吴笛笑了,“别紧张,这是我的宝宝,我怎么会舍得不要,那天心太乱才胡八道的……至于别的,走一步看一步吧!”

    童璐听了先松一口气,“谢天谢地!”

    吴笛轻叹,“唉,我们刚分居,孩子就来了,你是不是很讽刺?”

    “我不这么看。”童璐比她乐观,“我觉得这是个修补关系的好机会。”

    吴笛想起祁昊最近的表现,不觉笑了笑,“我感觉分居后相处得反比从前好了……可能重新有了距离感吧,不是距离产生美吗……想想也是搞笑,结婚八年他在家务上就没动过一根手指头,分居第二天我居然还吃上他做的早点了!”

    童璐乐道:“我什么来着,男人是要调教的!”

    “可我也没调教他呀!”

    童璐总结:“男人吧,就是一种特别神奇的动物,如果你老惯着他,他会白痴得连糖跟盐都分不清,要是哪天你突然发狠不理他,他立马洗衣做饭变得无所不能了,你要是一高兴给他个好脸色,嘿!他又啥都不会了!”

    吴笛大笑,想想还真是这么回事。

    童璐提醒她,“孩子的事你也早点挑明吧,让祁总高兴高兴!”

    吴笛摇头,“他要是知道了,肯定认为我俩之间的危机已经解除,马上又会对我指手画脚,我还想好好过一阵清静日子呢!”

    童璐笑问:“这么,不会再闹离婚了?”

    吴笛耸肩,“将来的事谁知道呢,不过照目前看……应该不会了吧?”

    童璐又笑,“我就嘛,祁总那么紧张你,怎么舍得放手!”

    吴笛惦记正事,问道:“林珍珍这会儿在办公室吗?”

    “没看见,可能又去机房了,你她手机吧——我就纳闷,她这一阵怎么老躲机房去。”

    吴笛努嘴,“很好理解,有心理障碍。”

    半时后,林珍珍走进吴笛的办公室,“Jenny,你找我吗?”

    吴笛望着林珍珍怯生生的表情,微笑:“对,有点事和你谈谈——先坐吧,珍珍。”

    林珍珍找了把椅子坐下,视线扫向吴笛,不敢停留又很快落到别处,眼睛飞快眨着,内心极度不安,她猜不透吴笛为什么忽然找自己。

    吴笛把目光投向林珍珍,语气是温和的,“有件事,我考虑了很久,还是想找你聊聊,可能会涉及到让你不愉快的地方,但请你相信,我绝不想伤害你,而是想帮你……”

    吴笛话讲到一半林珍珍的脸就白了,她忙:“你不用紧张,我不会要你做任何你不愿意的事,但我还是希望,你能跟我实话,可以吗?”

    林珍珍慌张地瞥了她一眼,左右看看,似乎想走,但很快明白这想法可笑,她在桌子底下用力绞着手,嗓音轻颤,“我不知道……你,你吧……”

    “八月十二号晚上,我在绿城四季看见你了。”吴笛得很慢,以免林珍珍没听清,“你能告诉我你是去找谁吗?”

    林珍珍低着头,腰杆却挺得笔直,表情是僵硬的,“……我没去过绿城四季。”

    吴笛没有反驳她,林珍珍的反应已经给出了答案。

    吴笛继续:“凑巧的是,那天晚上我在绿城还看见卡尔了。”

    林珍珍脸色更加苍白,紧抿嘴唇,仿佛要给那里上锁。

    “珍珍,”吴笛语气诚恳,“我不是想刺探你的隐私,如果你是自愿去找他,我无话可,但假如卡尔在强迫你,你务必告诉我,我会维护你的……”

    林珍珍忽然仰起脸,恐惧的神色中竟含着几分凶狠,“你凭什么这么?”

    吴笛一愣,“什么?”

    “你凭什么认为我和卡尔有事!”林珍珍的泪水夺眶而出,她砰的站起,“我再一次,你认错人了!我从来没去过你的那个地方!”

    吴笛没有叫住夺门而出的林珍珍,有点泄气地靠在椅背上。

    林珍珍无疑很害怕,欲盖弥彰太明显,如果她有点经验,完全可以镇定地告诉吴笛,自己是去给卡尔送文件的。

    吴笛叹了口气,尽管她不太喜欢林珍珍,但她是她的员工,而且可能正在受到侵害,无论是作为部门主管还是同样身为女性,她都无法坐视不管。她希望能保护林珍珍,然而林珍珍却根本不想要。

    晚上八点半,吴笛在厨房煮水饺。

    祁昊不是每天都能在九点前带着点心到家的,吴笛现在很容易疲倦,一过九点就哈欠连天,祁昊如果回来晚一点,两人连面都见不上。而且吴笛觉得想要相安无事,最好还是保持点距离,免得一不心再踩线过界。

    她把水饺端到餐厅,坐下来刚要吃,门开了,祁昊兴冲冲走进来,手上除了包还提个纸盒,见吴笛端坐桌前准备进食,愣一下,问:“你煮什么了?”

    “水饺。”

    吴笛夹起一个放嘴边吹了吹,想想还是应该表现得客气些,她这一阵可没少吃祁昊的东西,便问:“你要来点吗?”

    祁昊换了鞋走过来,朝盘子里一瞟,“速冻的?”

    “嗯,我今天下了班去超市买的。”

    祁昊把盒子放桌上,淡淡地:“谢谢,不用了!我从来不吃速冻水饺。”

    吴笛白他一眼,不再废话,专心吃自己的。

    祁昊去卫生间洗了手回来,开放桌上的纸盒,里面整整齐齐码放着六只可颂,吴笛抬眸瞥见,还是形色各一的,大约口味都不一样。

    祁昊取了一只递给她,“尝尝!秦买的,分了我两个,我觉得味道不错,就让她帮忙带了一盒。”

    吴笛模仿他刚才的傲娇口吻回敬道:“谢谢,不用了!我晚上不吃甜的东西。”

    祁昊也不恼,缩回手,在她身侧落座,两人各吃各的。

    “你最近睡得真早。”祁昊,“昨晚上我十点到家,敲你房门一点动静没有,是不是睡着了?”

    吴笛眼珠子缓慢转动一圈,祁昊来敲过门?她怎么什么都没听见?

    “你敲我门干什么?”她没好气问。

    “老杨去歌山带了几箱水蜜桃回来,是今年最后一批,我想问问你要不要吃——桃子我放冰箱了,你看到没?”

    “看到了,不想吃,你自己吃吧。”

    祁昊微微蹙眉,“你怎么了?以前不是特爱吃桃?就算分居也不用跟我分这么清吧?法律上咱俩还是夫妻。”

    吴笛翻白眼,“去年爱吃今年就不能不爱吃了?谁规定人不能有一点改变的?”

    她怼得倒是痛快,却发现祁昊盯着自己,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心里突然咯噔一下,想起怀吉吉的时候谢明珍三令五申不许她吃桃子的事,是有个朋友的儿媳因为吃桃子导致流产了。

    吴笛怕祁昊也想起这茬儿,赶紧转移话题,“你晚饭在哪儿吃的?”

    “公司食堂。”

    “哦。”吴笛郑重地点点头,低眉继续吃饺子。

    祁昊等了她会儿,没见有下文,又缓缓问:“你,为什么不爱吃桃了?”

    吴笛手一抖,饺子掉盘子里了,她不满,“你吓唬我干什么?”

    祁昊挑眉,“我随便问问,你慌什么?”

    “我正琢磨个棘手的事儿呢!”

    “什么事?”祁昊果然上心了。

    吴笛一想,跟他聊聊也没什么,就:“你在锐鹏处理过性骚扰没有?”

    祁昊表情一滞,“有人骚扰你?”

    “不是我,是别人。”

    祁昊放下吃了一半的可颂,神色依旧紧绷绷的,吴笛又好气又好笑,“都不是我了!我的脾气你觉得我能忍住?”

    祁昊这才放松了些,“是谁?”

    “我部门里的,还没核实,暂时不方便——锐鹏到底有没有?”

    “有过。”

    “你怎么处理的?”

    “报警,让警方处理,如果情况属实,骚扰方直接开除。”

    吴笛不吭声了。

    祁昊看看她,“没证据?”

    吴笛支着脸颊犯愁,“别证据了,女孩子连实话都不敢,不知道该怎么帮她。”

    “确实棘手,如果没有过硬的证据,两个人之间的事很难清。除非当事人自己愿意曝光,否则你再着急也是白操心。”

    祁昊边边从盒子里拿了只可颂递给吴笛,动作自然流畅,没有引起吴笛一丝警觉,她接在手上,叹口气:“要是不知道也就算了,知道了不管,我心里过不去!”

    她恨恨地把可颂往嘴里一塞,一股醇厚奶香立刻在口腔里四溢,吃得她眼眸都亮了,连咬了好几口。

    祁昊含笑注视她,“好吃么?”

    “嗯,好吃!”吴笛答完才回过神来,有些错愕,“我什么时候拿的?”

    “就刚刚。”祁昊一脸笑意,眼神温柔,“别不好意思,本来就是给你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