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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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宿淼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周富的儿子跟车宏伟差不多大,十几岁的男孩子在外头干什么,能是车夏荷一个孕妇管得住的?

    哪怕周家人稍微有点人性,也不至于放任周富朝老婆动手。

    宿淼诧异过后,又想到一个的问题:“这事,家里知道吗?”

    车满铜两人那么抠索,给车宏伟找学校拉关系花的钱都好几百,不可能拿不出这点医药费吧。

    她这样问,车冬梅本就怒意勃发的眼神简直快冒火了,就连向来爱帮村娘家的老大车春雪也一脸难堪。

    车冬梅在这一刻简直恨透了那对父母。

    她冷笑一声:“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他们向来只有往回拿,哪有往外掏的?就指着这事拿捏周富那个畜生呢。”

    这样的家,她真是一天都住不下去了。

    宿淼唏嘘万分,一时间不知道什么好了。

    也不再试图干巴巴的安慰车冬梅姐妹俩。

    她毕竟没真正活在那样的环境里,对车满铜两口子的厌恶只是因为她不喜欢这种品行的人,要论将心比心怕是很难明白车冬梅这些年的苦楚,更不懂她的心境。

    不管什么,怕是都有站着话不腰疼的嫌疑。

    车冬梅姐俩也没指望宿淼什么。

    名义上大家一母同胞,但感情上她们是疏离的,只比陌生人多了一条不得不见面的血缘纽带,宿淼什么都不便愿意借钱,这对她们而言已经足够了。

    车夏荷在离食品厂最近的三医院。

    三人是一路跑过去的。

    到医院时,宿淼累得快虚脱了,腿软得跟面条差不多,最严重的是胸闷气短,让她有种呼吸不过来的感觉。她用袖子横抹了额头的汗,没抱怨的话,只是靠在墙上喘了会儿气,等呼吸平息了,才追上去。

    此时车春雪两人已经跑得没影了。

    宿淼蹙眉,急得跺了下脚,没去四处寻她们,径自到收费处交了钱。

    费用比她想象的更少一点,一百六十多。

    但加上接下来的住院费,吊针的钱,差不多得交两百左右。

    宿淼情绪莫名地丧。

    这个数额让她对车家姐妹的生活状况有了进一步了解。

    只是她不明白,车春雪家里还得养孩子,一下拿不出这么多钱很正常,为什么车冬梅也没攒下钱呢,她在南边了大半年工,回家后又在安南找了活儿,咋样都不可能混得如此凄惨啊。

    她肚子里好多好多疑问。

    但宿淼知道这会儿不是她谈这些的时机。

    问了车夏荷的病房号,她带着沉重的心情往病房方向走。

    刚走到病房门口,就听到车冬梅的大嗓门:“我早就过,周富那人不行,他看着你遭磋磨这么多年,明知道你肚子没动静是他自己的原因,但遇到不合意的事他还是拿这个理由来你,他就是个烂人,偏你信了妈和他的鬼话,觉得他能改。现在好了,都把自己折腾进医院了,你别不话啊,光流眼泪有用吗,遇到啥事你都的不吭声……”

    宿淼听她越越火大,也越越过分,赶紧推门进去。

    谁料车冬梅回头看了她一眼,继续痛心疾首地骂车夏荷:“你你有什么用?连哭都不敢发出声,你倒是,现在算怎么办啊?”

    床上,车夏荷面无血色,嘴唇白得吓人,眼泪止不住地流。

    她的哭是寂静无声的。

    双眼空空的,好似没一点人气儿。

    宿淼看车春雪坐在旁边一个劲抹泪,没想着劝劝车冬梅这炮仗,心里叹息一声,赶紧断车冬梅的叨叨:“诶,四姐你少两句,二姐刚做完手术浑身都痛着呢,你要劝她也不要急于一时嘛。”

    病人本来心理就脆弱,外人再一顿指责,那不是坏事吗?

    尤其是车夏荷这种从被灌输了“以夫为天、男人干啥都对、女人就要乖乖熬着”的思想的姑娘,这会儿恐怕都不敢怪娘家和婆家,只一个劲痛恨自己失了孩子,她指定将大部分责任揽在自己头上。

    车冬梅在这个时间段里骂她懦弱不懂反抗,只会无形中加重了心理包袱。

    万一车夏荷钻了牛角尖,不想活了怎么办。

    可惜车冬梅没想到这一茬。

    她是恨铁不成钢啊,张嘴还要再。

    宿淼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觉得这一大家子憨的憨,倔的倔,明明关心呢出来的话偏生刺耳得很,听得人头秃。

    她拼命使眼色车冬梅就是没看见,宿淼在太阳穴上按了两下,连忙把她拽到一边,“有什么话,以后再。”

    罢,宿淼走到病床前,握着车夏荷的手,轻轻拍了拍,声音放得愈发轻柔:“身体最重要,养好身体你想咋样就咋样,有我们在总不能落个孤立无援的地步,对不对?大家肯定会帮你出气的。”

    “至于孩子……你现在把身体养好了,他才能重新投生到你肚子里给你当儿女啊。”

    车夏荷眼睫微微颤了颤。

    眼泪再次滑落,身体一开始是微微颤抖,随即颤动的频率加快,她两手捂着脸,呜呜咽咽的哭泣着,或许是找到了发泄的渠道,车夏荷哭声渐渐拔高,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我的儿子啊,是妈对不起你啊……”

    宿淼:……

    行叭,儿子就儿子!哭出来就好。

    就怕委屈藏在心里,越想越走不出来。

    “大姐,你开解开解二姐啊。”宿淼给车春雪完招呼,强行把车冬梅拉了出去。

    出去后,她顺手把病房门关上。

    车冬梅被她这一番动作弄得有点懵:“你拉我出来做什么?”

    宿淼无奈:“你也太凶了。她身上刚掉了块肉,周富那狗东西又那样对她,家里老两口也也没点当爹妈的样子,一点没想着给女儿张目撑腰。她心里痛着呢,你还一顿铁拳猛锤,就不怕把人给彻底锤垮了啊。”

    “我看之前就是太和风细雨了。”车冬梅双手抱胸,倚在墙上,对这个姐姐是又心痛又气恼:“我们为了她好,利害关系给她一顿,她扭头就被哄回去了,这就算了,也不知道那周家怎么给她忽悠的,她就信了,我一周富不好,她就跟防贼一样的看着我,当我劝她是为了破坏她的家庭,想让她跟我一样被人笑没人要……”

    车冬梅是真的被这个二姐给伤着了。

    但她闹成这样,她总不能见死不救。

    “……还好有你在,否则连住院的钱都没有。”

    她就算没结婚,也知道女人流产后不精心养着会影响以后,不定就没法生了。

    既然到钱的问题,宿淼就问了:“你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怎么手里一点钱没有?”

    到这儿,车冬梅脸色阴沉。

    沉默了一会,强忍着悲愤道:“我原本攒了四百多,但上个月二姐回家报喜,跟妈要帮我介绍对象,她对着咱们三棍子不出一个屁来,对着妈那就是一个漏勺,就把我攒钱的事了。你是知道爸妈脾气的,他们就把钱拿走了。”

    她坚持不给,杨美凤就把她关屋里,不给吃不给上班,还马上把她嫁出去。

    因为她之前跑过一次,这次爹妈学精了,直接把窗户给焊上了,门上还挂了锁。车冬梅熬了两天,想着钱没了可以再攒,要是被强行押到别人家她这辈子就完了。

    这才把藏着的钱交了出去。

    一得了自由,车冬梅立马找上班那饭馆的老板预支了三个月工资,直接在外头租了房子,再也没回去过。

    实话,车冬梅心里其实挺怨车夏荷的。

    要不是大姐电话给她,都不知道她出了这事。

    但有再大的怨气,她也不想亲姐姐丢了命。

    宿淼听完,都快翻白眼了,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啊。

    她什么也没,安慰地拍了拍车冬梅的肩膀:“出来得急,也没跟家里交代一声,我家那个皮猴子醒了见不到我就要开嚎,一直得哭到我抱她才消停。反正医院里也没我啥事了,我就先回家了啊,还有需要帮忙的话,你直接来家里找我。”

    “……嗯。”

    回家路上宿淼还在想车夏荷的事。

    周富是个畜生不如的东西,车夏荷则是被车家养得好坏不分。

    这种人可怜,让人特别想帮她,把她拽出泥淖;但她有时候做事又可恨得很,或许那不是她的本意,但就是无形中伤到别人。

    对这样性格的人,宿淼在伸手援助时就会犹豫。

    生怕人没拽出来,反倒把自己拖坑里。

    这次什么她都不上赶着出主意了,就等车夏荷自己拿主意,她要是敢豁出去自己就帮,要是再跟个泥瓦匠似地和稀泥,那可拉倒吧。

    她要是想受罪,其他人真没必要拦着,回头还落不到一个好字。

    贱不贱哪?

    过了几天,听车夏荷雄起了,向周富提了离婚。

    有车冬梅这个嘴皮子利索不饶人的妹子,尽管车周两家都不同意,但在车夏荷威胁他们要告周富挖公家墙角,这些年将厂里的东西搬回家的情况下,这婚还是离了。

    正当宿淼以为她要跟车冬梅一样,找个活计先干着,自己养活自己。

    没想到车夏荷在家里呆了不到十天,车满铜两口子就又给她了一户人家,食品厂不远的猪肉摊老板,那男的长得五大三粗一身肥肉,也是三十好几了。

    唯一可取之处便是前头媳妇没留下孩子,车夏荷嫁过去不用给人当后妈。

    都是二婚,没选择大办。

    就选了个吉利日子,猪肉摊老板骑着拉猪的三轮车将车夏荷载走了。

    宿淼被他们的效率震得目瞪口呆。

    随即暗暗腹诽,还好她没自作多情去给车夏荷抱不平,人家就是一株柔弱的菟丝绒,只要有树让她攀就成,哪管那树有没有刺啊。

    她嫁人那天,宿淼去了车家一趟,车夏荷见了她也没提医药费的事,宿淼又不是不分场合的人,也不可能在别人大喜的日子催债,便也没提。

    还是车冬梅追上来塞了二十块给她:“那钱是我从你手里拿的,剩下的一百七我慢慢还你,成吗?”

    宿淼啼笑皆非。

    赶紧把钱推了回去:“你借钱是为了谁啊,我不找她本人要偏得找你还,那我成什么了,你赶紧拿回去,这笔钱我肯定算在车夏荷头上的。”

    这点钱对她来不算什么。

    但她就是看不惯车夏荷的处理方式,懦弱就算了,还忒狼心狗肺。

    有钱没钱,一声总不会要她命吧,她一时半会拿不出来自己也不可能丧心病狂逼她还啊,她就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怕车冬梅犟着非得给她,两人拉拉扯扯大半天,宿淼跨上脚踏车,脚往地上一蹬,赶紧跑了。

    回到家,蔡盼兰那边来了电话。

    好消息总算驱散了哽在喉咙里,上不来下不去的那股郁闷。

    “真的啊,两万二他们同意卖了?”宿淼以为还得僵持一段时间呢。

    就听电话那头蔡盼兰得意地:“你也不看看我是谁,那左邻右舍有我蔡盼兰不熟的吗?这关系套关系,一重又一重,老太太两口子儿子那边催得厉害,拖到现在可不得着急了啊?”

    “今天有空过来办手续吗?有的话,我就跟人家约个时间,一手交钱,一手拿房本。”

    宿淼求之不得。

    “行的,我有空,咱们就三点,房管局见面。”

    蔡盼兰:“好,我跟他们去。”

    挂断电话,宿淼先到屋里看了看宝宝,摇篮床上套了一层薄纱挡蚊子,她睡得喷香呢,嘴微张着,可爱地着呼噜。

    “袁阿姨,我还得出门,一会儿记得给她喂奶粉啊。”

    袁阿姨:“好,我知道了。”

    宿淼衣服都没来得及换,拿起存折就出门了。

    原本想先到银行取钱,到时候拎着钱去过户,她突然想到韩勒以前的香港,那边的钞票跟她们用的大团结有多不一样,就忍不住猜这家人要去的美国得用什么,用不用得上大团结,如果用不上她费劲吧啦的取出来不是白折腾吗?

    思来想去,还是决定等见到人后先问一问,看看他们想怎么处理。

    之前过户文化巷院子时,宿淼来过房管局。

    这次三拐五拐,模糊的印象再加上大胆问路,两点五十她就找到地方了。

    在房管局门口树下等了几分钟,蔡盼兰和另一个四十上下的大嫂领着一对老夫妻慢慢走了过来。

    宿淼挥了挥手。

    蔡盼兰乐呵呵地应了一声,侧首跟老两口介绍宿淼:“这就是想买您房子那大妹子,看看,斯斯文文,有文化着呢。”

    宿淼掀起唇角,笑得倍儿灿烂。

    蔡盼兰又:“宿淼,这是陈大爷,许阿奶。得,咱们就别站着了,进去把正事办了吧,对了,你钱带齐了吧?”

    “陈大爷,许阿奶,下午好。”完招呼,宿淼将自己的想法了。

    陈大爷赞赏地点点头:“你这姑娘年轻不大,考虑得还挺全面的。美国佬用美元,咱们的大团结使不上,你没取出来是对的,一会儿咱们办完过户直接到银行,把钱转到我们的存折就行了。”

    弄完他们再找时间把人|民|币按汇率换成美元去。

    蔡盼兰听陈大爷这么爽快,差异地挑了挑眉,给宿淼飞了个眼神过来,略带几分亲近的调侃:“大爷你就不怕过了户,咱们不给钱啊?”

    陈大爷虎着脸:“那你们会吗?”

    老太太脾气挺好,脸上一直带着笑,满意地看着宿淼:“这姑娘眼睛又亮又干净,不像骗咱东西的人。我们人老了心没老啊,在看人方面还是有点眼力见的。”

    宿淼恰到好处地露出一个乖巧的笑容:“嗯,蔡姐你别拿我开涮,那种缺德事我肯定不会干的啊。”

    蔡盼兰:“你看你……”

    几人笑呵呵地走进房管局,没一会儿,清安大道那栋楼就换了主人。

    一行人又赶去银行转账。

    这年头两万多不是数目,银行工作人员核实了好几遍,才将这笔钱划到陈大爷的存折上。

    宿淼看着手上新出炉的房本,乐得嘴角都快咧到天上了。

    进了家门,她把自行车往墙角一放,整个人像那快活的鸟,蹦来跳去,没个稳重的样子,嘴里还哼着最近电视里放得正火的那部《武则天》的主题曲。

    “谁濒临绝境,心中会不吃惊

    谁临困苦里,身边会不冷清

    无援助无照应,哪一着敢必胜

    谁人到黑夜不望能照明

    ……”

    袁阿姨冲好奶粉正好出来,看见宿淼跟个蝴蝶似的手里举着一个什么纸样的东西这儿转转,那儿转转,心情美得很,便笑道:“太太是遇着什么开心事了?”

    “算是吧。”宿淼没多,接过奶瓶:“乖醒了吗?我去喂吧。”

    袁阿姨点点头,到厨房给杜金生帮忙去了。

    她到这儿工作快两个月了,算是摸清了这家两口的脾气。

    只要他们在家,孩子就不会给她带,她只需晚上看看孩子就行,这活儿其实不难干,工资还给得不少。

    包吃包住,每个月能拿三十五,平时男主人女主人在家时她就在院子里和杜金生唠唠嗑,看看电视,这待遇出去哪儿找得到啊。

    袁阿姨那是定了主意,一定得好好看孩子,长长久久在这家干下去。

    那头,宿淼拿着奶瓶进屋,宝宝安安静静躺在摇篮里,一见她靠近马上手舞足蹈起来,黑葡萄似的眼珠子灵活转动着,嘴里“a,a”的叫着。

    宿淼故意逗她。

    拿着奶瓶后退,她一退远,家伙的眼神也跟着她的方向飘。

    一开始只是怯怯的声“啊”了几声,看宿淼越走越远,她急了,声音突然拔高,奶凶奶凶的吼了两声,宿淼被逗得大笑不止。

    赶紧跑上前。

    先看着宝宝的眼睛,等她有了回应,宿淼才柔声哄着:“宝贝儿,你刚才为什么凶妈妈啊,妈妈特地给你冲了奈奈呢。”

    宝宝眼睛一眨不眨,嘴巴的蠕动着:“阿~~~”

    “来,妈妈抱抱。”

    家伙伸出手,期待地看着宿淼:“啊~~”

    宿淼把奶瓶放在旁边的矮几上,将孩子抱起调整好姿势,伸手在她巧挺拔的鼻梁上刮过:“笨蛋,只会啊啊啊。”

    她拿过奶瓶正要喂她,没想到家伙左右摇晃着脑袋,就是不喝奶粉。

    她将奶瓶拿开,她就往胸前拱。

    宿淼叹气:“挑食。”

    她要不在家时,闺女就老老实实的,奶粉喝得可开心了,但只要自己在家,她就惦记着母乳,怎么也不肯动奶粉,就是个鬼灵精。

    宿淼把这事跟韩勒过,他闺女长了个狗鼻子,这么就长心眼子了。

    韩勒还特别得意呢,哈哈大笑,嚷嚷着这样真是太好了,以后只有他们家闺女欺负别人的份儿,没人能欺负她。

    就……

    上梁不正下梁歪的感觉。

    她已经不敢想,在这样的爸爸教育下,她软乎乎的闺女会不会长成魔王。

    宿淼收回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解开衣服喂奶。

    日子就在养娃中慢慢度过,期间宿淼跟着韩勒去了一趟香港,在他的压阵下,顺利把生意谈下来了,在参观过香港那些购物中心的各类生活馆后,宿淼对未来充满了期待,浑身的干劲简直都用不完似的。

    而吴红玉和宿安一同去了广州。

    韩勒将那边认识的几个地头蛇介绍给她们,而后便没管她们要干什么。两人第一次去观摩回来后,又往那边单独跑了几趟,经过了快两个月的筹备。

    她们在状元街附近开了一家服装店。

    生意还不错。

    得亏宿安眼光好,她挑的很多款式看着不出挑,但穿在人身上就显得格外有味道,以至于那家店很快就成了安南的潮流风向标。

    不到两个月,都有资金开分店了呢。

    而宿淼的母婴生活馆还没有开业,那栋楼正忙着搞装修呢。

    如果她没见识过别人的生活馆长啥样,她可能就像百货商场那样,货架一铺,各类产品摆上去就算行了。但见过好的,她就没办法降低标准了。

    光是店里装修的设计稿都废了十来个版本。

    最后才敲定了清新的绿白配。

    那栋楼建筑面积差不多两百平,两层楼,还附带了一百平左右的院子,不仅室内大整改,院子靠马路那边做了一人高的篱笆,全都漆成白色,靠着篱笆那一圈全都种上了各式各样的蔷薇。

    原本就矗立在院子里银杏宿淼没动它。

    跟银杏相对那一面,宿淼搭了个跟篱笆同色的亭子,搭了一个秋千。

    楼的二层面对街道那面墙全都掉,换上了落地窗,房顶竖着彩色的招牌,特别接地气的店名:美丽baby,旁边画着一条金灿灿的金鱼。

    窗户上则贴着两个白胖可爱的宝宝,不管顾客文化程度是什么样,都能从店铺外貌看出这家店是卖什么的。

    等到装修好,又通了一个月的风后,又到年底了。

    金鱼长出了第一颗牙。

    最近宿淼已经在考虑给她戒奶了,孩子吸奶时每个轻重,两个乳头都被她咬伤了,这不,又被她咬了一口。

    宿淼痛得皱眉,“哎呀,你个猪宝宝,怎么老是咬人啊。”

    韩勒拎着炉子进屋,正巧宿淼吃痛,他把炉子放在门口,转身大门关严。

    “怎么了?”

    宿淼委屈巴巴地瞅他,咕哝道:“还能怎么,你闺女又咬我!”

    “我不管,明天开始就给她断奶,让她喝奶粉吃糊糊去。”

    这才长第一颗牙呢,再多长两颗,她胸不得被她啃个稀巴烂啊,疼死她了。

    “断,必须给她断了。”

    韩勒话语坚决,虎着脸故意给几个月大的闺女听:“乖最近不乖了,从哪学的,怎么老是咬妈妈呢?一会爸爸要收拾你了啊。”

    家伙侧过头,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瞄了一眼。

    又倒回去继续喝奶,两只爪子特别护食的捂在宿淼胸口。

    看得人又好笑又好气。

    宿淼撇嘴:“瞅瞅,你女儿就会气我。”

    韩勒无奈一笑:“嗯,都是我女儿不懂事。”

    他先将身上带着冷气的外套脱下扔在旁边的单人沙发上,又蹲在炉子那儿烤了一会儿,等身上暖和了才走到长沙发上坐下,从背后抱着宿淼。

    一家三口像俄罗斯套娃一样,一个抱一个。

    等丫头喝饱了,宿淼转身就把她扔到韩勒怀里:“你先陪她玩,我去洗澡。”

    以前一到天黑丫头就睡得跟猪一样,随便抱着送袁阿姨那儿她都不会醒,现在不行了,她得玩到九点左右才睡,简直严重影响两口子的夜间生活。

    怀里大宝贝没了,突然换成了肉球,韩勒愣了半拍。

    家伙不甘冷落,叽里呱啦了一堆婴儿语。

    又抬起上半身想要坐起来,韩勒两手抓着她让她站在自己腿上,家伙一站直,便乐呵呵地开始蹦来蹦去,身子猛地往上蹿。

    韩勒眉眼柔和下来,亲亲女儿白嫩嫩的脸蛋:“闺女,你傻笑什么呢?明天就要断粮了你还傻了吧唧,笨不笨啊。”

    这个月份的孩听不懂大人的话,但是能敏锐的感受到他们的情绪,韩勒嘴上嫌弃,但透露出的情绪是温暖的,充斥着满满的爱,宝宝可能不明白这是什么,但是这种感觉让她感到舒服,所以她玩得更起劲。

    还以为爸爸在夸她呢,咧嘴笑得可欢了,露出那颗刚冒头的米粒牙。

    韩勒伸手摸了下她的牙齿,差点被咬。

    “嘿!果然谁都咬啊。”

    着,故意装得凶巴巴的样子,丫头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圆溜溜的眼睛里好像能看出困惑,韩勒用力在她屁股上拍了两下:“不许咬人,知道吗?”

    父女俩就大眼瞪眼,过了好一会儿,似是看出爸爸纸老虎,丫头把脸埋在他脖子处,又是一阵叽里呱啦……

    好像在争辩什么。

    韩勒把她放在婴儿床上,拿起布娃娃逗她。

    父女俩各各话,你一句我一句,聊得还挺嗨的。

    宿淼洗完澡出来就见的坐在婴儿床上,脸颊鼓鼓地正朝她爹嚷嚷,大的呢,一本正经念唐诗……

    场面挺温馨的,看得她好笑不已。

    韩勒看她进屋,放下唐诗,问:“快九点了,她今天怎么还这么精神啊?”

    宿淼擦着头发,随口:“你问我,我问谁?她要是不睡的话那就别抱她过去了,最近天气越来越冷了,咱们屋里更暖和。”

    韩勒看着窗外盛开的腊梅,密密麻麻的雨丝落下,在灯光下尤为显眼。

    他低头看了眼玩娃娃的闺女。

    “行吧,反正旁边就有床。”

    话音刚落下呢,宿淼就不赞同地瞥了他一眼:“咱们那床够宽,就让她跟我们一起睡。以前还好,她不会翻身自己睡没问题,但现在她睡觉就爱滚来滚去,万一半夜着凉了怎么办?万一捂着了呼吸不过来怎么办?”

    韩勒惊疑不定:“……会吗?”

    宿淼绷着脸,严肃地点点头:“会。”

    韩勒表情有些一言难尽,扭头看了看兀自开心的闺女,突然觉得有些碍眼。

    他心不甘情不愿的点点头:“好,让她跟咱们睡。”

    过了一会儿,他突然又问:“睡多久啊,以后她都不跟袁阿姨睡了?”

    宿淼丢开毛巾,拿起吹风机准备到卫生间里吹头发。

    边走边:“乖记性好,现在开始认人了,不能再让她跟袁阿姨睡,她会哭闹不休。”

    韩勒叹气。

    伸手戳韩靖钰朋友。

    孩儿萌哒哒的给爸爸绽放个大大的笑容:“@¥……!%*@!……”

    韩勒:……

    他还以为孩子越越难带,越大越可爱,他们家这个是越大越难骗,特别黏妈妈,韩勒仿佛看到了黏人精每天在他们夫妻间当拦路虎的情形,顿时觉得前途一片黑暗。

    宿淼吹完头发出来,孩乖乖躺在被窝里,已经睡熟了。

    这种闭眼就彻底睡过去的本领,是成年人羡慕不来的。

    她蹑手蹑脚走到床边,看着靠在床头看书的韩勒,又看看躺在他身边的女儿,笑了笑,准备脱鞋上床,原本要躺在孩子另一侧,就见韩勒拍了拍他身边,“过来。”

    宿淼这才发现,女儿躺的那边床沿被婴儿床挡住了,任她翻身也不会掉到床下。

    她一下就看看透了韩勒的险恶用心。

    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声吐槽:“……你就没想点正经事。”

    韩勒挑眉,义正言辞:“那你,两口子困觉怎么就不是正经事了?”

    宿淼:“……”

    论脸皮的厚度,她是永远不可能比得过韩勒的。

    “媳妇儿,你不冷吗,快上来啊,我都把被窝暖好了。”韩勒把书放下,又将床头台灯调暗了两档,笑得跟黄鼠狼似的,就这作派敢没有歪心思?

    宿淼瞥了眼盖着被子的闺女。

    慢吞吞掀开被子,屁股刚坐近被窝,人就被韩勒拽到怀里,背贴着他滚烫的胸膛上,宿淼推了推:“你别乱来啊,咱闺女就在旁边呢。”

    韩勒垂首,在她耳朵上亲了亲,含糊不清道:“闺女不会醒的,就算醒了她也不知道咱们在干什么。”

    宿淼还想抗议,就被堵住了嘴巴。

    一床棉被将两人盖得严严实实,很快,只能看到被子下毫无规律的起伏,以及压抑娇媚的呜呜声。

    ……

    宿淼累了一宿,好不容易睡着,却做了个噩梦。

    梦里,好像有人或者鬼在追她,她拼命跑,拼命跑,突然,天降巨石把她压了个的正着,眼瞧着追兵越来越近,她呼吸也越来越困难,好像要死了……

    正在这时,她突然醒了。

    这才发现闺女醒了,屁股坐在她肚子上,正在扒拉她的胸。

    明显,这丫头就是梦里那坨“巨石”了。

    宿淼舒了口气,睁开眼睛,生无可恋地瞪着女儿:“韩靖钰,你个笨蛋,谁让你把妈妈弄醒的?”

    韩靖钰朋友无辜地看过来。

    宿淼:……

    不气不气,这是亲生的,不是垃圾桶里捡来的。

    她深呼吸了两下,总算把起床气压下去了,把家伙抱着放在床空着的那边,还往她怀里塞了两个布偶娃娃,也不管她听不听得懂:“傻蛋,妈妈穿衣服你乖乖的啊,不许乱动。”

    此时此刻,宿淼无比庆幸闺女还不会爬,否则太让人头疼了。

    她边穿衣服边喊韩勒:“韩勒!你在家里吗?”

    “老公~~~~~你快进来给乖穿衣服。”

    没人回应。

    宿淼又叹了声气,认命地给孩子穿衣服。每穿一件她心里都胆战心惊的,无他,全因孩子骨骼太软了,有种稍稍用力就能把她手脚折断的错觉。

    给孩子穿完衣服后,宿淼已经满头大汗。

    她把孩子放在另一辆能推着到处走的婴儿车里,又到厨房给她冲了奶粉。

    家伙一开始不肯喝,好在她不喜欢的时候不会哭,只会扁着嘴哇啦哇啦一顿,宿淼在旁边又亲又哄,夸她是妈妈最爱的宝宝……

    这都是医生的,孩子断奶切不可简单粗暴的给胸上涂苦瓜和辣椒,得温和一点,这样她们心里的安全感才不会被破坏。

    宿淼其实不太信。

    孩儿才多大啊,根本听不懂话呢。

    她就是死马当活马医,想着早断奶她就能少被咬几下,便试上一试,没想到还真有用,反正早餐奶是解决了。

    家伙抱着奶瓶咕咚咕咚喝着,宿淼推着她慢慢往厨房走。

    果然,韩勒就在里面。

    听到婴儿车轮子滚动的声音,高大的身影转过来:“天冷,怎么过来了?”

    宿淼走到他身后,瞅了瞅:“怎么是你在忙活,杜姨呢?”

    “早饭已经好了,估计端到客厅去了,你来时和她岔开了吧?”

    韩勒手头正在榨蔬菜泥,还添了一颗肉进去:“这东西她没见过,我先来试试好不好用,顺便给咱大闺女做点吃的。”

    宿淼好奇地凑近了一瞧。

    觉得这东西的很精致,还有点眼熟。

    韩勒笑她健忘:“这不就是你之前非得要的婴儿榨汁器吗,我看你那店里卖这个的话还得配上成套的辅食食谱。既然要做咱们就做到最精,你呢?”

    自家就有孩子,宿淼又想赚这一行的钱,那怎么能不把这些东西的功能和优势都弄明白呢?韩勒一是给闺女做吃的,二则是用这种方式提醒她,免得她这个老板做得糊里糊涂。

    宿淼脑筋灵活,又深知韩勒的个性,当即明白了他话里的深意。

    她激动得扑到韩勒背上,从身后搂住他:“老公你真聪明哎!”

    韩勒扭头,笑眯眯地:“昨天还我烦人!”

    “谁的?”宿淼眨眨眼,一脸无辜。韩勒低头在她唇上啄了两下,哼哼道:“一个没良心的家伙的。”

    宿淼恍然,“哦,那肯定是女儿的!她最近脾气可坏了,就爱欺负人。”

    韩勒将蔬菜泥倒进宝宝专用的碗里,斜睨着耍无赖的媳妇儿:“呵呵。”

    “来,闺女,爸爸给你做了好吃的。”

    韩勒拿走她手里只喝了一半的奶瓶,趁她龇牙生气的瞬间舀了半勺蔬菜泥喂过去。

    孩儿好像愣了一下,旋即开心地眯起眼睛,这副模样跟宿淼遇着高兴事时简直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一口又一口,没一会儿碗就见底了。

    宿淼没形象地蹲在旁边,颇感兴趣地盯着闺女的嘴巴:“……里面都放了什么啊,真的这么好吃吗?”

    “什么也没放,就一块胡萝卜,一片青菜,加一颗肉粒,没盐没味儿。”

    韩勒舀起碗里最后半勺,递到宿淼唇边:“试试看?”

    宿淼听了他的形容,心肯定很难吃,但女儿在旁边吃得手舞足蹈,她又有点心痒痒,特别想尝尝。

    “……呃,我真吃了哦。”

    韩勒忍着笑:“嗯,张嘴,我喂你。”

    宿淼表情变了变,还是有点纠结:“那我试试?”

    韩勒已经快绷不住了,他媳妇儿真是一如既往地可爱,有时候就跟孩一样,好奇心重得不得了。

    “啊~~”

    宿淼乖乖张嘴,韩勒直接把勺子喂进去。

    勺子还没收回来呢,杜金生和袁阿姨就出现在了厨房门口。

    宿淼:!!!!

    她呛得猛烈地咳嗽起来,脸瞬间充血。

    韩勒也慌了,把碗往旁边一放,帮宿淼拍背。

    “好点了吗?”

    宿淼都来不及回味那蔬菜泥是啥味道,只觉得面上火辣辣的。

    又羞又窘,结结巴巴解释道:“……你们别误会啊,我,我没跟乖抢吃的,韩勒照着食谱弄出来的,我就是想看看靠不靠谱,先替乖尝尝。对,尝尝而已,就一口。”

    杜金生&袁阿姨:……

    那碗都空了,这叫一口吗?

    韩勒再也忍不住了,噗嗤一声……

    而后越笑越大声,笑容回荡在厨房里,夹杂着家伙不明所以的乌哩哇啦声,久久不散。

    作者有话要:女鹅:……我的一世英名全没了!!!

    我妹有一天尝了狗饼干,她觉得好好吃啊~~~我没敢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