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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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天,钟元妤睡得正香的时候,忽然感觉被人从身后紧紧抱住,紧到她怀疑自己会窒息在这个怀抱里。

    于是,她就这么被惊醒了。

    一醒来,鼻尖萦绕着淡淡的干燥清香味道,极快的心跳声咚咚咚传来,她不禁好奇眨了眨眼,脸上还带着迷糊睡意,喃喃问道:“怎么了?”

    唐洛的声音在耳畔处响起,语气似乎有些闷闷不乐:“阿妤,我梦到我杀了你。”

    他竟然做这种梦……到现在,他都是难以置信的。

    从梦中惊醒来后,唐洛立即转头去看旁边的人,‘怦怦怦’剧烈跳动的心在看到安稳沉睡的人后才稍稍稳了些许,他将人紧紧抱住,然后目光逐渐呆滞。

    不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难道他的潜意识里有这么凶残么?

    “哦?是吗!”

    万万没有料到的是,阿妤竟然这般兴奋,扭过身来看他,眼里再无半点睡意,清亮的光犹如灼灼烈日,紧紧望进他的眼眸。

    “咳咳。”意识到自己好像太兴奋了的钟元妤轻咳两声掩饰尴尬,她眨眨眼道,“呃,阿洛你太过分了!你梦到怎么杀我的?”

    她的脸有几分严肃,但是看起来好像没有生气。

    唐洛稍稍放了心,将人搂紧垂眸亲了亲,原本他是不想回答的,可钟元妤正兴致勃勃,强烈要求必须回答,不回答就要生气,他只好闷闷简略了一遍。

    在梦中,他自己都是陌生的,冷酷、凶狠,几乎没有感情,而阿妤……而阿妤更为陌生。梦中的阿妤不喜欢他,害怕他,最终,他残忍害死了他。

    尽管心底深处几次都分外惶惶,想要制止这样的事情发生,可梦没有停止,直到阿妤死在了他的面前,他才终于醒来。

    完之后,唐洛默默观察着钟元妤的表情,心绪有些紧张,担心她会生气。可生气也是应该的,他居然做了这种梦,简直无法原谅。

    现在想想他都恨不得杀了梦中的那个自己。

    钟元妤却是陷入了沉思。

    看来唐洛是梦到了原作的故事。因为她的介入,这个世界已经几乎完全扭转,目前倒是顺顺利利,但后面会不会发生点什么呢?

    这是她比较担心的。

    唐洛见她久久不话,急急凑过去又亲了亲她,讨好道:“阿妤,别生气。”

    钟元妤回过神来伸出手勾住他的脖子,笑道:“我没有生气,只是梦而已。”

    听到她的安慰,唐洛心里的阴郁散去了许多,又忽然想到了什么,不禁定定看着她问:“阿妤,你从前,是不是‘预言’过我会杀你?”

    是不是预言过他会杀了她,所以才几次问他会不会杀了她?

    清的光从薄薄的窗户纸透了进来,并不太亮,但光线很柔和,轻轻洒在地面上,又飘进床幔内,将人的脸庞勾勒得愈发温柔。

    看着眼前郑重其事的人,钟元妤心中的担心忽然就落地了。

    她嘻嘻笑着摇了摇头:“没有,如果我知道你要杀我,我现在怎么会在你身边?那只是梦而已,阿洛,你会一直待我很好的吧?”

    唐洛抓住她的手,十指紧扣,跟着扬起唇角:“那是自然。”

    话音方才落下,钟元妤已经凑近吻住他的双唇,另一只手不安分的想要去解开他的衣带。

    她想,不会的,后面什么都不会发生,事情已成定局,他们会一路很好很好的往下走。便是发生了什么事,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现在才是最重要的。

    这么主动的阿妤真是难得,唐殿主十分享受,终于将那些闷闷不乐的事情甩在脑后,安心体会阿妤的温柔。

    正当此时,门外忽然传来了禀报声音:“殿主,有个叫胡玉珂的姑娘在外求见,是与殿主您师出同门……”

    着,禀报的人心里一千万个奇奇怪怪,胡玉珂这个名字很响亮,江湖第一美人嘛!但她不是赫妗宫弟子吗?何来与殿主师出同门?

    分明是想强行攀上关系吧。

    “唔。”唐洛还没听完,肩上蓦然被人恶狠狠咬了一口。

    吃醋的阿妤特别香甜,被咬了一口都是美味的,唐殿主心情骤然极佳,一边亲了亲阿妤的头发丝,一边漫不经心回道:“不认识。”

    门外的人了然和意料中的应了声,转身离去。

    而屋内床上的温柔阿妤已经变成野蛮阿妤,气咻咻的动作粗鲁,好在唐殿主本人皮糙肉厚,不但不介意,反而很是兴奋。

    这是不同滋味的阿妤,最难得一见,唐洛极有耐心的轻声引导,但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引导的过程中有误,很快阿妤就翻身直挺挺躺在一边,叹了口气:“太累了,你自己来。”

    “……”

    野蛮阿妤还很不耐烦:“快点!磨磨唧唧。”

    “……”

    理亏在先的唐殿主只好默默凑过去,伺候好自家好容易发脾气和傲娇一回的娘子,动作极尽温柔,时不时还要亲亲她的眼皮和嘴唇,默默观察着阿妤的表情渐渐转为舒适与浅浅愉悦。

    天气很是炎热,虽然屋内放了冰块,但完事之后两个人还是都流了一身的汗,身上也特别黏腻。钟元妤属于特别爱干净的那种,必须要马上清洗。

    今日借着自己生气了的由头,使唤起唐洛来:“帮我洗澡。”

    她的声音带着餍足,尾音有些懒洋洋的,一开口唐殿主的七魂八魄就被勾去了大半,漆黑的眸色渐深。他已经叫人准备好热水,此时一声不吭的伸手将床上的人抱起,穿到隔壁间放进浴桶中,然后自己跟着下去了。

    被温热水覆盖住的钟元妤刚发出喟叹,骤然发觉有人跟着入了水,还往她身边凑了过来。

    她睁开眼睛正准备开口,但人家已经率先一步的堵住她的双唇,水中的双手在她身上游移。

    不多时,钟元妤被他折腾得气喘吁吁脸颊泛红,一双清澈的眼眸也变得水汪汪的,像刚被露水浸过一般,叫唐洛看得不由得多亲两下。

    “别闹了……”

    钟元妤没有唐洛那么好的体力,也顾不得吃醋生气什么的了,连连道:“太晚了,我们快些洗好起来吧。”

    “不急。”唐殿主自从有了娘子后就变得很懈怠,“还早着。”

    “……”

    后面钟元妤还想开口,但唐洛已经不再给她开口的机会了,这澡一洗就洗到了中午。

    *

    皇城之中,并不太平。

    沉沉的天像是要密不透风的压下来,也没有风,热浪一层层的卷过,身上流着汗,黏腻不清爽,直叫人分外不畅。

    这是暴雨来临前的预兆。

    如今的宫中人人自危,每行一步都愈发心翼翼,远远地,仿佛能听到皇帝寝宫中传来的嘶声惨叫,叫得人心惶惶。

    陛下归来断了条手臂已经不是秘密了。

    可怜的却是太医院的太医们,听得到了命令,如果陛下的手臂不能治好,那么就都得去死。

    可是断了的手臂还能怎么治好?这也从未听手臂还能再长回来啊!

    这些念头盘在宫中每个人的心上,但也只能在心中发出疑问和带着不自觉的怒意,在明面上,一个比一个还恭谨心。

    “废物!”

    病榻上的皇帝怒骂,倘若不是身体有些发虚,只怕早就爬起来动手人了。

    身边的人跟着他时间长,见状却也明白了他的意思,立即有人上前来架住太医院院首,想要将人拖出去。

    “陛下、陛下……”院首急忙大喊。

    明乐容不知道突然想到了什么,摆手喊停,他阴鸷的目光紧紧盯住院首:“朕从前听闻,有人能够将旁人的手脚接给断臂断脚的人,是不是?”

    院首心中‘咯噔’了下,惶惶道:“陛下,那只是民间百姓编出来的故事,这是不可能的啊!”

    明乐容问他:“难道你试过?”

    院首被卡了下,道:“未,未曾。”

    “那你便来试试。”

    院首急得冷汗一滴滴落下,道:“陛下身子尊贵,如何能试试呢?”

    明乐容听得嗤笑了声,眼带嘲讽:“你都朕身子尊贵了,怎么能先从朕身上试呢。你挑两个人,砍了他们的手臂来试。”

    霎时间,本就安静的屋内像是完全死寂了下去,人人屏住呼吸,胆子的早已经抑制不住的抖若筛糠。

    院首不敢置信自己听到了什么,眼中盛满大骇,他连连摆手:“陛下,这,这不可行啊!”

    明乐容目光陡然阴狠:“不可行?你是想违抗命令吗?不可行朕就让别人来试,就抓你的家里人来试,你可不可行?”

    最后一句话仿佛晴天霹雳,一把劈在了院首的脑门上。

    他眼睛瞪大,张着嘴半天都没能得出话来。

    心中莫名出现了一个念头,反正这样的人,这样的人怎么能当好君王,倒不如,倒不如让他来替天行道,一把毒死他算了!

    可是弑君之罪,他死了便死了,家人又该如何?

    霎时间,院首已经浑身冷汗浸透了里衣。

    明乐容瞧着他惶惶害怕的样子,又嗤笑了声,留给他时间去想怎么做,又想到一件事:“朕派去人围剿昀凌殿,怎么迟迟没有消息来报?去传徐佳。”

    跟着他出去的老太监已死,徐佳是顶替他位置的大太监,同样忠心耿耿。

    徐佳不知为何出去了下,到现在都没出现,明乐容不由得皱眉。

    正当此时,大门突然被踹开。

    本就有些昏沉的屋内溜进一缕光线,叫人不由得都看了过去,却先见到什么东西被扔了进来,定睛一看,却有人差点尖叫起来。

    明乐容眯了眯眼,认出那是个死人,是徐佳。

    电光火石间,他已经察觉不好,急急大喊:“护驾!护驾!”

    然而回答他的只有死一般的寂静。

    门口率先出现了一道影子,身姿从容飘然,他缓缓踏进,一步一步出现在明乐容的视线中。那是一张与他有五分相似的脸,但眉目处满是清冷、矜贵。

    念念不忘的噩梦。

    “安王!”

    众宫人惊呼出声,难以置信又充满惊喜。

    安王没死,安王竟然没死!

    那‘病死’的安王现在出现在这里,无一不是昭示着‘造反’,但没有人觉得恐惧、不安,他们只有惊喜,和一种得救了的解脱。

    这实在是天大的讽刺。

    明乐容挣扎着想要逃掉,但身旁的院首等人眼疾手快的上前按住了他,这回难以置信的换成了他:“你们想做什么,造反吗?啊?护驾啊!”

    没有人搭理。

    宋楚轻轻笑出声,眼中带着讥诮:“弟弟,你做皇帝做到这份上,不觉得耻辱吗?”

    这个素来淡然如水的哥哥,可以是第一次用这般语气对他话。

    明乐容不可置信,又……可这才是他心中的哥哥。

    当真的有一天,这位他每天都在怀疑和讨厌的哥哥真的去做他一直在怀疑的事情,却又像是巴掌甩在他的脸上,让他耳朵嗡嗡直响。

    “你终于想坐这个位置了啊。”

    明乐容仰头朝他微笑,笑容却是阴狠森冷的。

    “没办法。”宋楚轻道,“陛下您病重不治身亡,我只好承担起这个责任了。”

    “不、治、身、亡。”明乐容一个字一个字的念出,咬牙切齿。

    太医院的太医们急忙道:“对对对!陛下病情极重!”

    “……”

    明乐容的脸色极为难看,铁青着脸看自家哥哥持剑一步步朝他走近,心底深处开始涌起恐慌。他忙道:“饶我一命!”

    “为何要饶?”

    明乐容在慌乱中陡然眼前一亮,问他:“难道你不想知道我为何要针对唐洛吗?我告诉你,我……”

    他的话没能完,宋楚轻手中的剑飞快递出,直直刺入他的胸膛内。

    到死,他都不明白为什么宋楚轻这么着急,不等他把话讲完,如果讲完的话……

    这场变故太过突然,屋内的每个人都还没反应过来,那不久前还叫嚣着的、可怕残暴的皇帝就已经断了气。

    宋楚轻静默的看着软软躺下的明乐容,将剑收回,从头到尾心底深处都没有一丝波澜。有些东西,他已经习惯没有了,对于这个弟弟,他也早就仁至义尽。

    后面的下属忍不住问道:“王爷,为何不等他完?您不也对此事怀有疑惑吗?”

    在他看来,明乐容已经必死无疑,不如看看能从他身上捞点什么东西。

    宋楚轻半晌才道:“我永远不会与唐洛为敌。”

    他的声音很轻,目光渐渐飘远。

    他已经意识到明乐容如果将话出来,他和唐洛很可能会变成敌人,但他不会与唐洛为敌,不是不敢,而是不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