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条少爷的动作一顿, 做出了一个非常嫌弃的表情。

    坂井由理：“……”

    坂井由理的笑容僵在脸上。

    她撸起袖子，头顶十字，“你那表情几个意思啊死鬼？？”

    “没什么。”五条悟耸肩, 随口，“离婚是因为夜蛾终于受不了你了吗？”

    坂井由理：“……是我提的是我提的好不好！！”

    她捏紧拳头, 微笑。

    “话，有一件事我很好奇——你究竟是怎么平安活到现在的？”

    五条悟莫名其妙, “因为我很强？”

    坂井由理：……不，我是在你性格差, 早就该被人死。

    你没听出来吗！！

    坂井由理深吸一口气, 告诉自己不要和孩子计较。

    “个比方——如果世界明天就要被毁灭, 而你手握能够拯救世界的钥匙, 你会怎么做？”

    “什么都不做。”五条悟毫不犹豫，“世界毁灭关我屁事。”

    “像你会做出来的事。”坂井由理笑了, “而正道, 则会选择‘尝试去拯救世界’。”

    气氛忽然沉闷下来, 旁边的路灯在黑夜中闪烁, 暖色的灯光吸引向光扑火的飞蛾, 留下看不清花色的阴暗剪影。

    “我并不是因为自己被忽略, 所以生气。”

    她轻轻叹了口气。

    “只是，比起我, 我想世界更需要他。”

    五条悟根本没懂气氛, 直言道, “你什么, 听不懂。”

    女人轻笑一声，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声线难得温柔, “等你有了重要的人，也许就会懂了。”

    “人长大的标志，就是不再只为了自己而活。”

    五条悟：？

    “算了，我跟你这个干什么。”

    坂井由理话锋一转，换了个话题。

    “你以后也会成为咒术师的吧？”

    五条悟一脸“你废话”的表情，“我现在已经是了。”

    坂井由理：“……”

    这鬼是真的欠揍。

    “那有件事，我和正道都觉得，还是应该提醒你一下。”坂井由理忍了忍，还是没发作，“虽然你给的资料里关于生长阶段的描述缺失了一些，今天我还是大致做了评估。”

    “他的智力水平、交流能力和共情能力都很强，基本可以排除‘咒灵化’，我是指，失去理智的可能性。”

    “当然。”她，“我是这么想的，并不代表其他人也会。”

    “这个其他人，特指你们咒术界的上层。”

    -

    五条悟关上公寓的门，玄关走道的尽头，露出一条白色的、蓬松的尾巴。

    他继续往前走，在转角低下头。

    那截尾巴的前面，五条久蹬掉了自己的背带短裤，毛衣脱掉一只袖子，用不知道哪找到的T恤蒙住头。

    躺在地板上，呼噜噜睡得正香。

    ……这要是一眼看过去没注意，还以为是躺尸了。

    五条少爷蹲下来，越过盖住脸的T恤，揪着他的耳朵左右晃。

    “醒醒。”他，“去床上睡。”

    五条久一个翻身，尾巴一扫，缠上五条悟的手腕。

    五条少爷：……啧。

    年纪，碰瓷一流。

    也不知道跟谁学的。

    他认命地把孩抱起来，往卧室走。

    还没走到门口，突然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

    他停下脚步——仔细在空气里的闻了闻。

    没错，绝对没错。

    虽然很淡，但是，这个味道。

    五条少爷的目光集中崽子身上。

    是酒精味。

    五条悟立刻回想起在超市的时候，柜台前买的那堆糖——如果他没有记错。

    好像，是有一筐，酒心巧克力。

    完蛋。

    如果五条久继承的是他的信息，那，酒量……

    五条久唔了一声，迷蒙地半睁开眼，尾巴一抖，哗啦啦掉出一堆各式各样的糖果。

    孩张开手臂，话了个磕绊。

    “都、都给悟！”

    五条悟：“……”

    完犊子，这看来是醉了。

    五条悟发誓，他虽然不喜欢酒精，但是也没脆到酒心巧克力都能醉的地步。

    就算是猫——这是不是有点太夸张了？？

    伤害不高，但是侮辱性极强。

    等等，猫？

    五条悟：“……”

    五条少爷忽然捕捉到关键信息，把崽子往地上一放，冲进卧室，从桌子上找出那本《猫咪饲养指南》。

    这本书并不是他自己买的，而是夏油杰对他的饲养方式看不过去，死活要塞给他的，所以五条悟根本没看，只在拿到的时候随手翻了两页。

    但是，他隐约记得，这两页里，好像就有和巧克力相关的内容。

    果然。

    五条悟三两下翻到当时的地方，上面明明白白地写着——

    【因为巧克力含有可可碱和□□，当猫咪误食巧克力后，会出现呕吐、兴奋、心跳加快、抽搐、尿频、腹泻等症状，严重时可能猝死，最好及时带到医院进行治疗。】

    五条悟：！？！

    五条久倒是没有猝死的征兆，但是……

    五条悟转过头，孩晃晃悠悠地走到门口，举起他套了一半的衣服。

    “悟！”五条久兴奋道，“来、玩！”

    五条悟：“……”

    看起来，好像兴奋爆了。

    -

    一只猫发酒疯，可能没什么后果。

    但是，一只会无下限还会瞬间移动的猫发酒疯……搞不好，这房子可能就没了。

    五条少爷，大危机。

    五条久见五条悟不理他，也没有强求，先是一个飞扑把自己埋进从尾巴里抖出的糖果堆，然后抓着糖飞起来，就开始在房间天女散花。

    散着散着，又看到了天花板上的吊灯，绷紧身体，一个闪身已经到了灯上，抱着树枝状的艺术吊灯前后晃。

    吊灯不堪重负，发出“吱嘎”的声响。

    五条悟追出来，仰头看着半空中的崽子无语凝噎。

    “五条久！”他喊道，“你给我下来！”

    五条久眨眨眼，显然，五条悟已经错过了“一起玩”的最佳时机，孩立起耳朵，尾巴绷直，转头又把视线放到门口的原木衣架上。

    又高又长，是磨爪用的！

    他困惑地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短短的手指，和修剪好的圆润指甲。

    但是……他好像没有爪子了？

    没有，就造一个。

    五条久的手上，尖利的咒力燃起。

    五条悟：“……”

    救命，拆房了！

    在五条久的“爪子”挥下去之前，忽然被风吹起刘海，他抬起头，眼前是五条悟靠近的脸。

    五条少爷单手结印，另一只手一捞，崽子还没反应过来，身形反转，被五条悟抗在肩上。

    刘海向下翻转，露出额头和清澈的眼眸，五条久动作一顿，随即更加兴奋地拍起手。

    “飞、飞飞！！”

    五条悟：“……飞你大爷。”

    五条少爷扛着孩落下来，盘腿坐在地上，揪住孩的胳膊，给他套上自己的T恤，然后，揪住他的后衣领。

    五条久不明所以，继续撒欢，却发现自己一步也跑不动。

    他歪过头——身影突然消失，然后趴在五条悟的后背。

    五条悟：“……”

    五条少爷保持着揪他衣领的动作，无语凝噎。

    反了这兔崽子！

    五条悟把五条久从身后揪过来，按在地上。

    “现在。”他大声道，“给我从一数到一百，不数完不许动！”

    五条少爷本来也就是随口一，并没有指望他真的会听，没想到，五条久竟然真的老实坐了下来，然后开始数。

    “一、二、三……”

    五条悟意外地看了他一眼，绕着他左右看了三圈，孩仍然没动。

    还是在数。

    “十二、十三、十四……”

    难道，是因为太兴奋，所以脑子不会转圈了？？

    五条悟咦了一声，继续尝试其他指令。

    “你叫什么名字？”

    “五条久。”

    “你最喜欢吃的东西是什么？”

    “鸡蛋、拌饭。”

    五条悟语速飞快，丝毫不停顿地提问。

    “夏油杰之前丢的发圈是被谁拿走的？”

    猫崽子斩钉截铁：“我！”

    五条悟：居然真的会实话！

    别人都是酒后吐真言，五条久是巧克力吐真言，不止是吐真言，让干什么干什么，效果堪比咒言术了。

    奇妙，真的奇妙。

    虽然但是，这是个机会。

    五条悟灵机一动，直接问。

    “今天见夜蛾的时候，你到底在紧张什么？”

    这一回，五条久却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歪过头，看了他很久，才慢吞吞道。

    “悟，会不开心……”

    五条悟一怔。

    他忽然意识到，五条久眼里的世界，和他是不同的。

    五条悟的世界可能很大，但是，五条久的世界很。

    第一次见面，猫崽子好奇地舔了舔面前伸出的手指。

    偏殿的深夜，波斯猫蹲在床边，目光扫过眼前人的轮廓。

    削尖的竹筒啪一声在溪石上，猫崽躲在和庭院相连的走道，从拉门的缝隙探头。

    盯着正为夜蛾的事烦恼的五条少爷看。

    夜蛾正道来的那一周，猫崽感觉到了他的烦躁。

    后来和解的时候，猫崽子却被他关进“帐”里，因此并不知道。

    所以，在他的世界里，夜蛾是“敌人”。

    但不是他的“敌人”。

    而是——会让五条悟不高兴的“敌人”。

    五条少爷感觉身前一重，什么柔软的、温热的触感，贴上他露在外面的皮肤。

    低头一看，一个毛绒绒的白色脑袋，顶着两个尖尖的猫耳，仰头看着他。

    孩手脚并用爬进他的怀里，伸出手。

    掌心里，躺着一颗亮晶晶的金平糖。

    “悟，给你的！”

    五条久踮起脚，揽住他的脖子，靠近他耳边嘟囔。

    “不怕，甜甜的……”

    【那久喜欢吃什么，也告诉我好不好？-甜的。】

    【那……我可以，再买一盒金平糖吗？】

    五条久不喜欢吃甜食。

    喜欢吃甜的是五条悟。

    所以，尾巴里藏的甜食和点心……

    五条悟忽然就噎住了。

    胸腔里好像有什么在翻滚，他不知道那是什么，但好像把身体填满了，塞进了每一个角落，用那软软的、温热的、带着奶味的气息。

    像游乐园里卖的粉红棉花糖。

    他低下头，额头靠在孩稚嫩的肩膀上。

    手臂轻轻环上他的后背，像是要确定眼前温度的真实。

    “为什么。”

    他闷闷道。

    五条久：？

    五条悟继续问，“为什么……不想我不开心。”

    五条久乖乖巧巧，回答的超快，“因为，最喜欢悟了！”

    五条悟：“………………”

    五条少爷掩饰地偏过头，试图盖住自己的不自然。

    “咳咳。”他咳了两声，“算你有眼光……”

    只是——他的话还没完，就听到五条久掰着手指头继续。

    “还，最喜欢杰！最喜欢鸡蛋拌饭、盐味大福……”

    五条悟：“……”

    您可闭嘴吧！

    万家灯火，在夜空下点燃。

    夏油杰坐在书桌前，一只手托着下巴，另一只手转着笔。

    桌子上，是一张信纸。

    开头，写着“爸、妈”。

    坂井由理回到家，换下衣服，洗漱完毕。

    从卫生间出来的时候，余光扫过，放在玄关的玩偶。

    是一只着补丁、丑萌丑萌的黑熊。

    周围没有咒灵的时候，就闭着眼睛瞌睡。

    前方可能没有路，或者困难重重。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负面情绪都被孩吃掉了。

    五条悟的心情，忽然就变得畅快起来。

    他勾起嘴角，两手抬起——捧住五条久的脸颊。

    那双透亮的眼眸里，他清楚的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像是蓝天和大海之间，交响着的圆舞曲。

    五条悟忽然道：“久。”

    五条久歪过头，“嗯？”

    五条悟：“没事。”

    他松开手，抬起下巴。

    “放心，我，会是最强的。”

    -

    为了让猫崽收掉耳朵和尾巴，五条少爷去外面转了一圈，给夏油杰拖回来一堆半死不活的咒灵。

    回到房间发现床上咒灵堆到天花板的夏油杰：“……”

    五条少爷还很不满，“你知道要到半死，又不能死，有多费劲吗？”

    周一，夏油杰吃过早饭，背着书包开门。

    栏杆边，五条悟两手抱胸，牵着五条久臭着脸，理直气壮地指责他。

    “太慢了——！”

    夏油杰习以为常地叹了口气，牵起五条久的另一只手，“去哪里，先送久去幼儿园？”

    “昂。”五条悟抬起胳膊，垫在脑后，“就在学校旁边。”

    五条少爷上学的第一天，迷倒全校大大的男女无数。

    五条少爷上学的第二天，之前被迷倒的男男女女纷纷跳了墙头。

    而他本人毫无自觉。

    夏油杰憋笑憋到内伤。

    放学之后，两人去接五条久。

    梧桐的树叶层层叠叠，阳光从罅隙中穿过，在地面映出斑驳的阴影。

    孩穿着统一的黄色外衫，抓着身上背着的斜跨包带，扭着头，专注地盯着树上露出的光斑看。

    远远的，五条悟一只手在嘴边作喇叭状，另一只手向他挥舞。

    “久——”

    “回家了！”

    孩迅速转过头，头上戴着的黄帽一晃，里面支棱起一双尖尖的猫耳朵。

    五条久：“嗯！”

    作者有话要：　　本篇结束，下章高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