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秒可以做什么？

    心脏跳动四十五次。

    输送2400毫升的血液。

    猎豹在草原奔跑1600米。

    地球绕太阳转动1200公里。

    或者, 做一个决定。

    死亡，还是，活着？

    五条志雄并不算给他一个如此简单的选择题。

    “四十秒后, 有人会杀死五条悟。”他言简意赅，“而你和悟是一体的。”

    “我不是要你用命去换他的。”五条志雄补充道。

    “我是, 你活着, 就是他活着, 你死掉, 他也活不了。”

    五条家需要一个像五条悟一样的天才，但是，他们更需要的是, 让这个天才听话。

    究竟用什么办法, 才能让一把利刃自愿装上刀鞘呢？

    ——最简单的办法，可能就是给他一个拖后腿又不得不保护的弱点。

    “你知道, 悟为什么一直学不会反转术式吗？”

    五条久的身体一僵，呼吸停滞。

    五条志雄微笑着在他面前蹲下, 一手搭在膝盖, 手指轻佻地抬起他的下巴。

    “没错, 是因为你。”

    【30秒】

    双生束缚。

    你就是我，我就是你，由两人共同组成一个完整的生命体。

    所以，五条久的咒力就是五条悟的咒力。

    所以, 五条久会使用反转术式, 五条悟就不可能学会反转术式。

    为了五条家的未来，确认束缚确实成立，也是花费了不少的时间。

    “如果没有你，我可能确实拿他没有办法, 不过——”五条志雄恶劣地笑起来，“不会反转术式的悟，被人用咒具从喉咙贯穿，之后会发生什么呢？”

    “他会因为你而死，你能懂吗？”

    “你最喜欢的人，正好就是因为你活着，所以才会死。”

    蜷曲的食指加上拇指，五条志雄捏住五条久的下巴，迫他抬起头，直视他的眼睛。

    满意的感受着对方的僵硬。

    对，没错，就是这样。

    他语气一转，忽然温柔下来。

    “不过，我怎么可能这样对自己的儿子呢。”

    “我不过是想让他回家罢了，搞出人命就不值当了，所以，我会给你们选择另一条路的权利。”

    “唯一能拯救他的人——也是你。”

    “你就是悟的第二条命，换句话，只要你不死，悟就会一直活着。”

    “怎么样，是不是很棒？”

    活着还是死亡？

    他并不算给自己的猎物这样宽松的选择。

    羁绊越多，人的路就越窄。

    无理的感情切断那些本可以走的路，只留下通向地狱的爱丽舍。

    【20秒】

    他回到面前的主坐上，高高在上的拍了拍手，下人拿来一个没有脸的木质人偶。

    “这是特级咒物，人偶菊，只要拥有它，这一次，谁都不会死，没有人会受伤。”

    “和我定下束缚吧。”五条志雄循循善诱，“只要你听我们的话，你就能活下去，悟也能活下去，皆大欢喜。”

    “相反，如果你拒绝——”

    他冷笑一声，“我是不是在骗你，你大可以拒绝试试看看。”

    最开始抛出五条久这颗棋子，他只是想扔出一个糖衣炮弹。

    能减轻六眼负担的宠物，这是五条志雄最开始给五条久的定位，只要感情深了，五条悟就有了弱点，到时候还不是随便他拿捏。

    但是五条悟的能力超出了他的预计。

    这个本该任人拿捏的“弱点”，反而成为五条悟反抗的理由，事情很快脱离了他的控制。

    他很生气，但也在寻找机会。

    敌在明，我在暗。

    机会总是会有的。

    比如偶然结识的调香师家族。

    比如自己找上门要求合作的某个诅咒师。

    五条志雄非常确定，这次的计划是完美的。

    他铺好了路，精心制作了陷阱，只等可爱的猫咪情绪崩溃，然后一跃而下。

    【10秒】

    五条志雄难以控制地流露出得意的神情，伸出双手，仰天大笑。

    “选择吧！”

    “是和悟一起去死，还是一起活下来，成为他的英雄？”

    空旷的房间，只有头顶的灯泡发出明晃晃的白光。

    这一刻，他觉得，自己就是神明。

    对面的墙壁前，少年的手脚都被捆住，他低着头，发丝挡住表情。

    “……你。”

    忽然，一直沉默的五条久话了，“是不是太看悟了？”

    五条志雄微笑，“我可没有——”

    五条久抬起头，直勾勾盯着他的眼睛，忽然叹了口气。

    “哎，你完蛋了。”

    五条志雄头顶的青筋狂跳，“你疯了吗？到底是谁完蛋，再过十几秒——”

    “我知道。”五条久摇摇头，轻轻断他，声音软软的，语气却平静到可怕，“不管你的是不是真的，如果悟要死了，我自然会感觉的到，到那时再做决定也不迟，不是吗？”

    五条志雄：“……”

    这和他想的怎么完全不一样？？

    不就是个被宠坏的孩子吗？怎么会这么冷静？？

    他好像被一口意义不明的气堵住胸口，但仍然冷笑一声，强行维持自己的高姿态。

    “呵呵，死鸭子嘴硬，等你体会到什么是死——”

    “可是。”五条久困惑道，“你是为了什么活着呢？”

    五条志雄莫名其妙，“哈？”

    “有的人为了自己而活，有的人为了别人而活，有的人为理想而活。”

    五条久看着他，眼神中夹着一丝怜悯。

    “你，是为了什么活着？”

    【3秒】

    为了什么而活？

    当然是为了五条家——

    真的是这样吗？

    葬礼的黑白晃过脑海，尸体，鲜血，死亡。

    恐惧。

    和咒术师相伴一生的，是恐惧。

    那些他想逃离的恐惧。

    那双冰蓝的猫瞳就像刀子，怜悯和同情剖进心脏，扎出刺痛的血花。

    思维转到一半，五条志雄才意识到，他居然被这区区一个人造生物带着跑了。

    “呵，少转移话题！你没感觉到吗？你的主人就要死了——”

    他大笑，像是要确认自己的胜利，“快选吧！你没有时间了！”

    【3秒】

    【2秒】

    【1秒】

    五条久的身体控制不住的一晃，坐不稳躺倒在地上。

    开始了！

    生命的流逝开始了！

    五条志雄扬起嘴角，一切仿佛尽在掌握——但是，回答他的却不是想象中的恐慌和求饶，而是一声叹息。

    “所以我，你太瞧悟了呀。”

    猫崽子急促地呼吸，半睁着眼，软软地。

    身后，尾巴一抖，凭空出现一把匕首，刃尖对准皮肤下的颈动脉。

    “一起活着，或者……一起去死。”

    他艰难道。

    “我，哪个，都，不选。”

    还存在第三条路。

    因为五条久活着，所以五条悟学不会反转术式。

    反之，只要五条久死了——

    哪怕只剩下生命的最后0.1秒。

    五条悟也一定，能够学会反转术式，然后反败为胜。

    因为，五条悟是最强的。

    五条久一直，从心底里。

    相信着这一点。

    因为，五条久是为了五条悟而活着。

    他能用的咒力，只剩那么一点点。

    但是，一点点就足够了。

    空间扭曲，凭空出现的匕首后，出现白色的光点。

    术式反转，赫。

    五条志雄瞳孔骤缩，“你——”

    话音未落，刀刃深深插进喉间。

    咔哒，时钟的秒针回到十二点。

    时间，八点整。

    热闹的五沢桥上，装饰着鲜花和彩带的花车引擎启动，穿着大红大绿的惠比寿装扮的工作人员把装礼物的篮子抬上车。

    “等等等等，这有一个特别的委托！”

    负责装礼物的姐姐忽然想起来，从兜里掏出一个巧的包装盒。

    “什么呀，怎么不早。”惠比寿嘟嘟囔囔，“给谁的？”

    姐姐不好意思地欠身，“今晚临时增加的，刚才忘记了。”

    她俏皮地眨眨眼，“委托人特别可爱哦。”

    “唔，我看看……是给白色头发、穿黑色制服，戴墨镜的人，长这样，照片给你。”

    鲜血喷涌，溅在被灯光照的惨白的墙上。

    血压归零，气息中断。

    -

    生死之间，咒力反转。

    这就是反转术式吗？

    身体内部的组织疯狂生长，意识模糊的间隙，五条悟觉得，自己好像到达了一个玄妙的境界。

    他开始产生一种错觉，他能掌控身体里的每一滴血液的流动，每一片皮肉的生长。

    又或许，并不是错觉。

    本应该无力倒下的人，按住天逆鉾的手却忽然用力，猛地拔出，喉间喷涌的伤口，几秒内闭合痊愈。

    五条悟连人带刀一把扔到旁边，上前一步，屈膝俯身，单手捏住“弟弟”的头。

    然后，就那么把他提了起来——

    “弟弟”脸上显出恐慌，几秒钟的功夫，身形变换，又回到了女性化的模样。

    五条悟并没有立刻捏碎那个脑袋。

    “你知道的吧？现在告诉我。”他冷声道，“五条久在哪。”

    作者有话要：　　这章死，下章活，我尽量今天就写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