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第48杯酒
第48杯酒
宋雁书的外婆要见自己?
这是一言不合就见家长的节奏?
天呐, 怎么这么突然!
季悄吟是半点准备都没有。她登时就慌了,哀怨地望着宋雁书, “你怎么不提前告诉我啊,我这什么都没准备。”
宋雁书抿嘴笑,语气轻飘飘,“你想准备什么?”
她低头看着自己身上的毛衣和牛仔裤,欲哭无泪,“我好歹要换身好看的衣服吧!”
这一身怎么见家长啊?
“够漂亮了,没必要折腾。”
“可是我两手空空,也没准备礼物。”见家长总得备份礼物吧?
“家里什么都有,犯不着买, 就陪外婆吃顿饭, 没那么多讲究。”
“可是……”
“别可是了, 进去吧!”宋雁书扶住季悄吟的肩膀, 将她往里面带。
“雁书……”她皱着脸,如临大敌, 满脸诚惶诚恐。手无措地扯扯他风衣的衣角。
他脚步一顿,敛眸觑她, “又怎么了你?”
“我腿软。”一双腿就跟灌了铅块似的, 笨重无比, 完全使不上力气。
宋雁书:“……”
“瞧瞧你那点出息。”他禁不住失笑,“腿软要我抱你进去?”
季悄吟:“……”
“不劳宋总!”季悄吟哪能让他抱,她还活不活了!
“你俩够了啊!”围观的秦少爷被虐地够呛。
客厅的空间非常大,但由于设计规划得当, 并不会显得那么空荡。家具也并非电视剧里呈现的那般富丽堂皇,大都线条简单,低调明快。
客厅正中央挂着一幅丹青, 远山青黛,雾气袅袅,几只飞鸟在群山之间盘桓。
季悄吟对画一窍不通,也认不出是哪个名家的作品,不过肯定价值不菲。
客厅的一角还立着一具庞然大物,用红色绒布盖着。看得出是一架钢琴。
“姑娘会谈钢琴吗?”骤然炸出的一个和蔼女声,让季悄吟头皮一麻。
转头一看,注意到一个年迈的老太太端坐在一旁的藤椅上。
老人家非常和善,穿着一条复古的墨绿色丝质长裙,梳着精致的发髻,脸上始终挂着亲切温和的笑容。
这必然就是宋雁书的外婆了。
季悄吟看过不少豪门狗血剧,她想象中的宋雁书的外婆应该是一个气场贵胄,眼神凌厉的老太太,举手投足间自带一种属于大家族家长的威严,让人望而却步。
没想到老人家倒是非常和善,丝毫没有架子,就跟季悄吟自己的外婆一样亲切。
她天生对和善的老人存着亲近之心。她弯唇微笑,带着诚心的敬重,吐字清晰,“外婆您好。”
“悄吟,别紧张,就当自己家。我们家没那么多讲究,都随意点。”老太太笑得特温暖,温声细语,唯恐吓到季悄吟。
老人家这回喊的是“悄吟”,这个称呼将两人之间的距离一下子就拉近了。季悄吟顷刻卸下心防,完全不紧张了。
“会弹钢琴吗?”老人家复问。
季悄吟实诚地:“会点皮毛。”
她确实会一点皮毛。读初中那会儿,汪莉女士送她去学过钢琴。汪女士想让女儿受点艺术熏陶,就给她报了班。
奈何她资历有限,断断续续学了两年也只学了点皮毛。后面学业紧张也就没学了,这么多年下来早荒废了。
老太太当即就:“要不要试试?这是雁书的钢琴。”
“啊?”季悄吟一脸错愕,忙不迭拒绝:“好多年没谈了,早忘光了。”
她无疑是给自己挖了个坑,她就不该自己会点皮毛的,就该自己不会。会点皮毛这话落尽老人家耳朵里估摸着就当成谦辞了。
老太太不顾她的拒绝,笑着:“试试怕什么,你和雁书一起,他会带着你。”
宋雁书牵起她手,温声道:“别怕,弹着玩儿。”
走到那具庞然大物前,他掀掉绒布,率先坐到琴凳上。
没了绒布掩盖,钢琴露出全貌。一架价值不菲的钢琴,黑白琴键簇新,低调中透着无言的奢华。
宋雁书问:“会弹什么?”
他用的是“会”,因为知道这姑娘口中的“会点皮毛”真就是会点皮毛。
季悄吟会的曲目有限,且这么多年没弹了,手生得很。当然只挑最简单的。
“就《初雪》吧。”
“班得瑞的?”
“嗯。”
“那开始吧。”
季悄吟在脑子里过了遍曲谱,深吸一口气,敲下了第一个音。
一开始手生,不过很快就找到了感觉。
随后音符跳跃,婉转悠扬。
这样简单的曲目对宋雁书来是儿科。他弹得无比流畅。
俊男美女,四手联弹,白皙纤长的手指在琴键上翻飞起舞,灵动跳跃,格外赏心悦目。
众人都不由陶醉其中。
一曲毕,余音绕梁,久久不散。
“这不是弹得挺好的嘛!”老太太十分满意。
季悄吟腼腆一笑,“是雁书带得好。”
她刚刚完全照着他的节奏来的。
宋雁书觉得季悄吟就是宝藏,跟她在一起越久,越能挖掘出新鲜的东西。他过去一直不知道她会弹钢琴。
——
一大家子人都聚在客厅里,阵仗搞得挺大。
除了秦朝霞女士,秦家该见的人季悄吟都见了。
老人家拉住她问了些问题,无外乎今年几岁,哪里人,父母家人这些。
她逐一回答,没出什么差错,算是平安过关。
老太太越瞧越满意,眼角眉梢笑意明显,“倒是跟雁书很配。”
这话让季悄吟听得心花怒放。
来自男朋友家人的肯定,比什么都让她开心。
她原本以为像秦家这样显赫的家族,必然是瞧不上她这种普通人家的女孩的。刚走到院子里她都做好被轻视的准备了。结果出人意料,秦家人好像对她都挺满意。
交谈中,她听老太太的意思,家里人都希望宋雁书早点结婚,早点定下来。
他肯带她来见家人亲戚,是不是意味着他有跟自己结婚的算?
季悄吟觉得今年过年她应该可以带男朋友回家见母亲了。汪莉女士可一直眼巴巴地盼着呢!
秦问的父母,秦朝云和傅沛原,季悄吟一早就过交道,也都是好相处的人。
秦朝云衣着休闲,刚剪了短发,平添几分英气。
她亲自招待季悄吟,桌上摆了名贵的茶叶和咖啡。她轻言细问,“喝点什么?”
季悄吟轻声:“喝茶吧。”
秦朝云温淡的目光扫过一罐咖啡豆,“新得了一罐好咖啡,想请你尝尝。”
“您的好意我心领了,今天想喝茶。”
秦朝云余光往宋雁书身上一斜,笑着调侃:“雁书,你自己咖|啡|因过敏,不会让女朋友也把咖啡给戒了吧?”
宋雁书赫然轻笑,“姨,那您可真冤枉我了,悄吟想喝什么便喝什么,我可不敢做她主。”
话完他倒是想起一件自己忽视许久的事情,自从得知他咖|啡|因过敏后,季悄吟确实就没碰过咖啡了。
一直也没注意到这点,如今才意识到为了他这姑娘改了自己的喜好。他记得她以前挺喜欢喝咖啡的。不然也做不出一天给他送一杯咖啡的糊涂事。
他握了握身侧人的手,同她咬耳朵:“你想喝就喝,不必顾忌我。”
季悄吟摇了摇头,笑着:“姨这儿都是好茶,平时都喝不到,今天我要喝茶。”
宋雁书笑笑也不勉强,任由她去。
胸口却被一股暖流围缠,大片温暖,无比熨帖。
秦家人都喜好咖啡,平时也不避着他,该喝就喝。他的母亲更是嗜咖啡如命,满世界搜罗昂贵的咖啡品种。
谁都不觉得他咖|啡|因过敏是多么严重的事情,可季悄吟这个傻姑娘却为了他连咖啡都戒了。
——
很快茶香弥散,满室馨香。
季悄吟端着一只白瓷盖碗,细细地品。
大家伙有一搭没一搭地着话。
傅沛源算着时间该准备晚餐了。
傅沛源笑着对季悄吟:“姑娘有什么想吃的菜告诉我,今晚我掌勺。”
敢情这就是宋雁书口中的大厨。
到人家家里做客,季悄吟哪能真的报菜名,自然是人家烧什么,她吃什么了。
谁知宋雁书却替她回答了:“她这人就爱蟹粉笼,姨夫您就给她整份蟹粉笼得了。”
傅沛源:“蟹粉笼简单,不费功夫。”
一顿饭气氛活络,宾客尽兴。
傅沛源的蟹粉笼完全不输酒店周师傅,皮薄肉厚,无比地道。
季悄吟努力克制着,让自己的吃相斯文点。若是搁平时,她肯定狼吞虎咽,风卷残云。
饭毕,老太太把宋雁书叫到一旁,悄声:“瞧着是个不错的姑娘,你这次果然没唬我。”
宋雁书:“我哪次唬过您。”
“那你是怎么想的?”
“什么怎么想?”
“当然是结婚啊,人都找到了,还不结婚定下来?”
宋雁书:“……”
果然永远都绕不开结婚这茬。
老太太自自话:“虽家境是悬殊了点,但姑娘人不错。只要人好,旁的也就不重要了。你妈那边我去替你。”
宋雁书有些头疼,“外婆,我暂时没想过结婚。”
老太太:“……”
“不想结婚你把人姑娘带家里来?”
“这不是您一直嚷嚷着要见她,我才带回来的。”
老太太:“……”
“敢情你子是只谈恋爱,不结婚?”老太太拎起手杖狠狠地敲了宋雁书一记,“难不成你还想以女朋友的身份绑她一辈子吗?”
一辈子?
这词可太有分量了。重得宋雁书不禁有些恍惚。
他想留季悄吟一辈子?
他没想过。最起码迄今为止他没想过。
“我俩没谈几个月,还没想那么远。”
老太太:“……”
“那你对人姑娘究竟什么想法?”
“悄吟很特别,我喜欢她是真的,想跟她在一起也是真的。至于以后的事儿我暂时没想那么远。”
“所以,你只是玩玩?不算负责到底?”老太太突然就动了气,语气森冷,“宋雁书,那可是正儿八经的好姑娘,满心满眼都是你,你做得出这等混账事么你?”
秦家老太太一大把年纪了,年轻时也是丈夫的左膀右臂,一度叱咤商场,能力很强。她看人很准,一般一眼就能把人给看个大概。季悄吟就是个心性纯良的好姑娘,没那么多花花肠子,最主要对宋雁书很真,一心一意待他,比以往那些个莺莺燕燕不知道强了多少。
秦家家教森严,虽不会过多干涉辈们的感情。但耗着姑娘的感情,不想负责的这种行为是断然不被允许的。最起码老太太这关就过不了。
宋雁书绝对没老太太得那样不堪,他对季悄吟的感情是真的,也确实是因为喜欢她才和她在一起的,绝非外婆的“玩玩”。
但他不想结婚也是真的。
一个只谈恋爱,不结婚的男人,尤其女朋友还是个实实的好姑娘,这种行为落到老人家眼里,可不就是彻头彻尾的渣男么!不怪老太太误会他。
可他还是无力地为自己辩驳着:“我是真的喜欢悄吟,不是玩玩。”
老太太冷哼一声,一脸愠怒。
“外婆,您知道的,我不相信婚姻。您看看咱家有成功的案例吗?任何关系都不可能永远牢固,结了婚照样会离婚,我不觉得一张纸就能改变什么。我和悄吟这样挺好的,我们在一起很开心。没了那张纸,我们一样能过得很好。”
“混账!”老太太一口气卡在胸口下不去,言语激动,“你跟人姑娘谈过了吗?你知道她不想结婚?寻常女孩,谁不想跟喜欢的人结婚?婚姻是一种保障,一种承诺,你连一张纸都不给她,以后万一出点什么事儿,她能指望你什么?”
“该给她的,我一样都不会少她。”
“你能给她什么?钱吗?倘若人姑娘不稀罕呢?”
宋雁书:“……”
宋雁书被老太太问蒙了,季悄吟确实不太看重金钱,对权势也没什么渴望。迄今为止他在她身上根本没花什么钱,她没给他机会。
有关结婚的话题,他也没跟她谈过。但是他觉得季悄吟跟别的女孩不一样,她是独立的,不止经济独立,思想更独立。她不是那种会靠婚姻来寻求庇护和安全感的女孩,这一张纸对她来或许真没那么重要。
他:“我会找时间跟她谈谈的。”
“你俩能达成一致自然皆大欢喜。可倘若谈不拢呢?她想结婚,你却不结,你俩要想在一起,势必有个人腰妥协。是你,还是她?如果都不愿意为了对方妥协,你们这段感情又如何维系?”老太太看着他,语重心长道:“雁书,这些你想过没有?”
男人拢起眉峰,语气坚决,“如果无法达成一致,她想走,我会让她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