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间，太医院的人很快就到了。

    魏舒看着太医们扛走刚刚还昏迷着，结果被穆云翳三两下就弄醒了的太监。

    穆云翳还在旁边静静地看着她，龙袍袖子放下，遮盖住了刚刚被自己指甲划出来的伤口。

    表情显得格外落寞。

    宫殿门大开，下面的朝臣全都不敢进，甚至连个头阵的都没有。

    魏舒看向穆云翳。

    男人故意别开脸，侧脸冷峻淡漠，薄唇紧紧抿起，周身的气场变得更加冷冽可怕。

    “穆云翳，”她轻声道，“等会儿下了朝，我们谈谈。”

    穆云翳转身在龙椅上坐下，一言不发，下颔线更是绷得死紧。

    见男人不理她，魏舒又重复了一遍，“好吗？”

    他整个身子侧向一边，却将手伸长，搭在离魏舒最近的那个把手上。

    暗示的意味极强。

    魏舒见穆云翳绷着一张脸，也不忍心了，伸手去牵了牵他。

    男人表情终于松动了些，缩回手，过了一会儿才轻“嗯”了声。

    朝臣们陆陆续续进来了，魏舒只匆匆看了一眼，赶紧躲到后面，偷偷观察起早朝的情况。

    穆云翳的情绪稳定了不少。

    魏舒稍微听了一下，发现男人在管理国家方面其实很有天赋。

    几个大臣提出来的繁复问题，他可以通过一个政策一并解决。

    某地出现了问题，几乎不需要老臣们上奏，他就什么都知道了。该追究追究，该惩罚惩罚，还故意设置陷阱让贪污的人主动暴露。

    处理完老奸臣们，他又开始提拔新人，给足了晋升渠道，不断充盈人才队伍。

    聪明，灵活，又会玩弄人心。

    所以历史学家就评价过穆云翳——

    如果不将全部心力放在战争上，他肯定能带着整个王朝走得更远。

    早朝开完，大臣们跪拜后往后退。

    等所有人都走了，魏舒正想出去，就见穆云翳来到她面前。

    漆黑如墨的眼睛紧紧地盯着她。

    魏舒低头拉住他的袖子，往后花园走。

    男人一语不发地跟着，手指却试着去从底下去勾她的尾指，又像是担心惹她反感似的，碰一碰就离开，撩一撩就撤退。

    魏舒松开了袖子，转而牵住他的手。

    但就是不话。

    过了一会儿。

    穆云翳突然站定，像栋铁墙一样，魏舒在前面拉不动了，只好回头看他。

    男人像是豁出去了一样，声线平直道：“是，孤这一生，几年都在征战四方，手上的亡魂连孤自己都数不清。”

    “他们都在背地里孤凶残、暴戾，是个疯子。你不是看过孤的经历吗，那你肯定也知道孤是个什么样的人了。”

    “魏舒，孤就问你，面对这样一个魔鬼，你怕吗？”

    穆云翳从自己的衣服里掏出了昨晚他们写的婚书，递给她，“要是你害怕了，这婚书你可以撕掉。”

    魏舒不接。

    “我就是这样一个人。”他自嘲道，“你刚刚看到的，就是我所有的真面目。”

    “......”

    男人将手上的婚书抖了抖，指尖却抠得死紧，“撕掉！”

    魏舒迟迟不动。

    “......”穆云翳点头，“好，如果你还认我是你男人，你就过来——”

    “抱我。”

    刚刚语气还凶神恶煞的，结果后半句却明显软了下来，声音也逐渐放低。

    他拿婚书的手指都在颤抖，看她的眼神却格外坚定，生怕她真的撕了婚书一样。

    下一秒，魏舒接过婚书。

    穆云翳彻底慌了，还拉着不放，结果被她一扯，婚书就直接被扯了过去。

    魏舒拿过婚书，对上男人逐渐黯淡的眼神，她一步一步地，缓慢地凑近他，然后伸手将他搂住。

    很快，鼻尖就被他身上好闻的味道包围。

    穆云翳被她撞怀得措手不及，整个人都没反应过来。

    魏舒抱着他，将头埋进了他的胸膛里，“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是因为系统将我带回去了。我没消失，你别害怕。”

    穆云翳整个人都愣住，就这么被她搂着。

    半句话都不出。

    魏舒轻轻抚着他，耐心跟他解释道：“系统它运作超负荷了，所以每隔一段时间会将我带回去，我真的没有消失，你别担心。”

    男人伸手将她搂紧，愣愣问：“你不是怪我......”

    她放开他，伸手轻轻摸了摸他泛红的眼尾，“你刚刚那副模样确实很可怕，差点将我吓坏了。我那时以为你真的杀了人，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

    “穆云翳，你别害怕将我弄丢了。”魏舒轻轻摸着男人的背，像哄孩似的，“婚书你收好，别丢了。”

    穆云翳的心脏像是被什么戳了一下。

    他长这么大以来，不管是在战场上被敌人重伤，还是在朝堂上被朝臣误解，都是自己一个人默默回去消化，自舔伤口。

    从来没有一个人，会搂着安抚他，让他别担心，别害怕。

    男人身子轻微地颤了颤，伸手将她搂住，手捏了捏她的后脖颈，半张脸埋在她的头发里，声音也低了下来，“魏舒。”

    “嗯？”她继续拍了拍他的背，“怎么了？”

    “你答应我，你永远别离开我好不好？”他嗓音很低很低，贴着她的耳朵，让热风吹过她的耳廓。

    “你离开了，我就真的疯了。”

    魏舒忙抚摸着他的背，“不离开不离开，我哪儿也不去。”

    穆云翳声音很低，“我当时看到你蹲在地上，我就想我做错了，你肯定会害怕我，要离开我了。”

    “我不知道，如果你害怕我了，离开我了怎么办？”

    “所以我伸手去试探你，想让你摸摸我，担心你下一秒就要扭头走人，再也不理我。”

    魏舒又伸手去摸了摸他泛红的眼尾，“我刚刚也是被吓到了，想第一时间去检查那个人有没有事。”

    她又去摸了摸他泛红的眼角，“先回去好吗？”

    穆云翳伸手将她拉住，力道很大很大，生怕她会不见似的，又不确定地问道：“你真的不害怕我吗？”

    魏舒用指腹轻轻地抚摸抚摸着他的手背，“不害怕。”

    她将婚书拿出来晃了晃，“婚书都签了，你是什么样，我就喜欢什么样。”

    “......”

    听后，男人一直绷着的脸终于放晴了，唇角上翘，像个得了糖的孩子一样。

    “是，婚书都签了。”他捏着她的手。

    “就只能喜欢我了。”

    -

    魏舒被穆云翳带回寝宫，转头，男人就出去了。

    临走时，他低声道：“我去处理一些事情，你在这里乖乖地等我回来。”

    男人走后，魏舒坐下来，将手上揉得皱巴巴的婚书抚平。

    结果翻到背面时却发现，穆云翳的字都渗透到了背面，而她的字却很浅。

    只那么扫了一眼，刚好御前太监进来，魏舒赶紧收了起来，看着他摆了好几盘点心到桌上。

    她问：“你们是不是都很怕陛下啊？”

    御前太监听后，赶紧跪在地上，“奴才不敢妄论陛下。”

    “......”

    魏舒想去扶他，结果他越退越后，直接跟她拉开了距离。

    她叹了一口气，“你起来吧。”

    这感觉真是老郁闷了。

    魏舒总觉得胸口被什么堵住了一样，她看了下桌上的点心，却一点胃口都没有。

    她从口袋里拿出充电宝，给穆云翳的手机插上。

    手机屏亮。

    屏保是她的照片。

    主界面干干净净，除了系统自带软件，就只有微信和微博。

    像个老人机一样。

    魏舒盯着屏保那张照片，是她坐在片场时低头看剧本的样子。

    拍得很模糊，看得出是男人在匆匆拍照，或者，他还不太会用相机。

    没多久，穆云翳就回来了，他也不话，就这么在她旁边坐下。

    身上还有股清淡的药膏味。

    待了一会儿，她眼角余光看见穆云翳的手伸了过来，紧握成拳。

    随后轻轻地，在桌上放下一颗糖。

    “......”

    魏舒看了眼。

    过了一会儿，穆云翳又伸了一个拳头过来，心翼翼地，在她桌上放下第二颗糖。

    随后是第三颗，第四颗......

    每次动作都那么心，怕惊扰到她，放完糖后他又故意弄出点动静，生怕她看不见。

    整个人矛盾得不行。

    魏舒看清楚了，是芝麻糖，外面用一层纸包着。

    她朝那堆糖挪近了些，伸手去拿，将一颗糖收拢进了掌心里。

    过了一阵，另一颗糖补上。

    男人轻咳了一声，“提到御前。”

    升官了，算是弥补了那人。

    “嗯。”

    魏舒将糖纸剥开，塞进了嘴里，甜腻的味道开始一点点化开。

    “魏舒。”

    “嗯？”

    穆云翳反而不话了。

    背后，不知道他在干什么，笔和纸的声音同时响起，随后是奏折翻开的声音。

    魏舒以为他要开始批奏折了，也不好坐在旁边扰他，正想要起身走，就听他敲了敲桌面，“等会儿，有东西给你。”

    她又重新坐了回去，“给我什么？”

    “很快。”

    她想看他在干什么，结果男人用手肘挡了挡，就是不让她看到。

    神秘兮兮的。

    魏舒嚼着芝麻糖，有点粘牙，但味道是真的好吃，她又偷偷摸摸地揣了几颗进口袋。

    这时，男人推了一张纸过来，敲敲桌面，“你看看。”

    魏舒转头去看。

    纸上画着一个图案——

    一颗的爱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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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

    穆云翳：学以致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