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星生产队。

    许桂香拉着陈东生进屋，关上了门。

    “妈，您这是做啥，我还要去酒厂加班呢。”

    陈东生想趁这个时候多表现表现，师傅了，谁做得好，谁就能当厂子里的酿酒技术员，

    每个月还能加五块钱工资。

    他想攒钱娶媳妇儿，得努努力，不能让吴家那几兄弟抢先。

    “加什么班，不急这一时半会儿，妈有事儿问你。”

    “什么事儿？”

    陈东生细细打量了一下许桂香的表情，眼底掠过一丝不快。

    他不用想，都知道自家老妈心里憋着什么坏。

    许桂香：“酿酒厂成功开起来了，你好歹也算是个功臣，池灵就没表示？

    比如，给你当个什么领导啥的，这种事情有提过吗？还有，池灵给你多少钱一个月？”

    她想直接去找池灵要岗位的，可是又怕儿子不高兴，

    所以只好趁着儿子回来吃饭，拉他进房间里慢慢问，

    不管池灵多讨厌，现在酒厂开起来了，是不争的事实。

    池灵往外贴的招聘广告实在让人心动不已，许桂香真想知道，自家儿子到底一个月能挣多少钱。

    “没给多少，一个月就十五块。”

    陈东生答得干脆，池灵定下来的厂规就有一条。

    慎言。

    不能往外乱什么。

    酿酒技术员、加薪、真实月薪这种事儿，

    池灵都明令禁止他和吴家几个兄弟，不准往外，

    哪怕是家里亲娘问，也不准透露半个字，否则就炒鱿鱼或者扣工资。

    陈东生想学技术，自然对池灵的话奉若令旨。

    陈东生的回答并不能让许桂香满意，她撇了撇嘴，面上不悦地看着陈东生：

    “怎么可能就十五块钱？亲娘都不能？白眼狼真是白疼你了。”

    “妈”

    陈东生瞪许桂香。

    许桂香怂了：

    “行行行，妈不问你一个月多少钱了，行吧，不过有件正事你必须去帮妈办好，

    就是那招工的事儿。

    你舅舅家的表弟今年十六了，原先要送去中专的，

    可是那中专学校黑了心肝，一个月要二十多块钱学费，

    我想着反正也是学技术，学酿酒比学兽医干净轻松。

    东生，你想个办法，把你表弟塞进池灵的酒厂，跟你一样是酿酒学徒的岗位就好。

    前面钱是少了点，但出师之后一个月有五十块呢，那可比国营厂的车间主任挣得还多”

    原来是为了这个，陈东生实话实地摊牌：

    “表弟想进酿酒厂，那得去找许明升同志或者何义军队长应聘，

    师傅把招聘的事务都交给他们了，我也就是个学徒，还没出师呢，

    师傅也只让我学酿酒和做菜，旁的啥权力也没有。”

    池灵了，真正有前途的，永远是那些掌握了技术的人，而不是现在坐岗位坐得多高的人。

    还拿赵端正给他们做了典型。

    公社派来的，可对酿酒半点不理解，这样的人就算被指派当了厂长又如何，还不是被拉下来了？

    没得到满意的回答，许桂香立刻张牙舞爪地发怒了，“没良心，你舅舅对你可是最好的”

    陈东生转身出了门，

    “我去上班了，我舅舅对我好，等转正了、出粮了，

    我每个月拿几瓶亲酿的好酒去孝敬他都可以，

    但师傅的对，在什么位置就谋什么样的事儿，我就是个学徒，怎么插招聘的事儿？

    妈，您歇着吧！”

    陈东生懒得，回去了。

    待陈东生回去之后，屋里走出来一个妖妖娆娆的人影。

    “桂香同志，你这可怎么办？

    池灵带着的学徒，五个是你死对头李月英的儿子，东生同志一个人在酒厂，怕是要吃亏呀，

    到时候有点什么好事，全落进李月英家里了，哪还有东生同志什么事儿”

    挑拨离间的意思很明显，可许桂香却受用，

    “陶花，你得对，我不能输给李月英，你瞧瞧她那死样，

    不就五个儿子做了学徒吗，有什么好炫耀的，我必须想个办法把我娘家侄子塞进酒厂。”

    否则就让李月英赢一筹了。

    陶花微微一笑，“那我先回去等你的好消息了，有什么需要帮助的，随时可以来找我。”

    许桂香冷冷哼了声：“有办法了。”

    陈东生来到酒厂之后，思前想后，还是把自家老娘的意思跟池灵了遍。

    当然，他不是要求池灵接纳自家表弟，而是希望她有个心理准备，因为之后许桂香可能会闹事。

    这徒弟，倒挺偏向她的，真乖。

    池灵低声笑道：“要是酒厂随随便便就能走后门进来，我也不会把事情交给何义军跟许明升两位同志去做了，这俩人，可是咱生产队最严格的。”

    旁边洗水果的柳兰花抬起头，与有荣焉：“是啊，你明升叔别的我不夸，这做人呢，是非常讲规矩的，分寸啥的拿捏极好。”

    她就没有私底下让许明升通融，把娘家的亲戚塞进来。

    池灵给陈东生吃了个定心丸，

    “放心，你表弟或者其他亲戚，要是有本事通过应聘的话，

    我也不会给他们穿鞋，更不会有任何意见，随时欢迎他们来酒厂工作。”

    “谢谢师傅！”

    有会，就好。

    “干活吧，今天我们争取封三十缸酒进地窖。”

    明月香那边的第一批酒虽然还没卖完，但照这速度下去，想必很快就会要第二批了。

    等第二批货运出去的时候，她可以顺便将糕点和其他吃食一并运出去交给艾德华。

    池灵发话了，厂子里的男女同志就没再闲聊，而是一心一意地做着上活儿。

    一直到傍晚，二十缸葡萄酒、五缸梨酒、五缸橙子酒才封好口。

    “我还以为要弄到半夜呢。”池灵松了口气。

    陈东生喝了口水，站在一旁为中途离场一下午的池灵解释：

    “大家都知道，这些酒送到供销社卖掉后，是全村人一块分钱的，都不敢马虎，

    下午精神也比上午好，干活速度快，人也多，三十缸酒不用做到天黑的。”

    着，陈东生顿了一下，将目光放在没抬进地窖里的一个缸：

    “师傅，这一缸您亲酿的是什么酒啊？我以后能学着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