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章 勉之
太子妃瞅着他瞬间就睡了过去, 笑了笑, 伸手轻轻的捏捏他的鼻子,然后把手放进他的手心里,闭上眼睛, 随着他绵长规律的呼吸不知不觉中也睡了过去。
第二天,还是一个艳阳天,太子殿下早朝过后在无逸斋做完讲学,陪着自家太子妃一起午休,和家人在乾清宫用过晚膳后, 就去了内务府。
在化学处做了一番指导, 看了看深水潜水衣的改良数据;又在女医科和她们探讨了最近的出诊案列, …处理完所有的日常事务,最后来到玩具处,找到黄履庄和其他两位副管事。
“怎么样, 计算机的原理都已经弄明白?”
已经成长很多, 越发稳重,身上也带上了一丝威势的黄履庄,鼓起勇气首先开口, “回太子殿下,臣们都已经明白。就是有个疑问, 我们一定要研制这个“机器脑袋”?”
机器脑袋?胤礽失笑, 这么也没错儿。
“必须。既然世间有这个物事,我们不研究,其他国家的人也会研究出来。我们阻止不了它的面世。相反, 如果我们在这方面慢了一步,后面就步步被动。大家应该也可以猜到,它会发挥出来的作用;对人类社会造成的,真正的改天换地的变化。”
“你们觉得,其他国家的人,谁会拒绝这个巨大的诱惑?”
黄履庄得到了明确的答案,眉头紧皱犹豫不决。
自觉他们三个人的想法确实挺天真,憨厚朴实的王副主管霍地站了起来,出来他们三个人内心深处的担忧,“太子殿下,我们明白这个事儿的严重性,也知道此事势在必行。就是忍不住担心,将来,计算机会反噬。”
这些年的共事,尤其是飞机的研制成功,让玩具处众人都得到了质的变化,虽然还没有成功登月,但是几千年来没有人飞上的天空,已经在他们手里实现,没有死一个人,他们还有什么可畏惧?人生还有什么是遗憾?尽管越是探索天空,越是发现天空的广袤。
他们本来都是这么自信的,可是当太子殿下把计算机的事儿和他们了以后,他们一个个还是惊呆了。
输入指令,就可以按照程序做事,这岂不是女蜗造人的神仙手段?他们都不敢想象,如果计算机成功,将会给世界带来什么样的变化。不管是发动机,还是飞机,它们都是属于衣食住行,是完全听命于人类的机器,计算机却是可以代替人类脑袋的物事。
所以他们担心,自己造出来的是一个毁灭人类的魔鬼,就好像西方基督教里面的撒旦。
胤礽听到他们的问题,微微一愣,反应过来后,把他们的神情一一看在眼里,桃花眼微合,长长的眼睫毛遮住里面所有的色彩。
“三千年前,人类刚刚发现火种的时候,也是畏惧非常,怕火会烧死自己。后来人类发明了刀枪的时候,也是担心它们会反噬自己,称呼它们为凶器。可是,火种、刀枪又有何辜?一切都是人类自己的野心私=欲在做崇,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罢了。”
“就好像孤这些日子讲解的银行经济一样,再深奥复杂的事儿,它也是围绕着人性在进行。世间万事万物都有因果。大清国需要把计算机研制出来,先其他国家一步研究出来,这就是因。如果后面有什么果,孤觉得,也是理所应当。”
人类,真的是一个非常有魅力的种族,就连这些看似自私又懦弱的“担忧”,都是这般的可爱。太子殿下干脆端起来茶盏,慢慢的品他的“女儿红”。
自从他满了十六岁,康熙皇帝就提醒了他,不要在外人面前还端着一杯奶=子茶,像一个孩子一样,就好像他大婚以后,就要开始喝酒一样。茶和酒,不管是哪个时代,哪个国家,好像都是最能代表男人身份的东西。
轻轻的摇摇头,把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摇出去。等他喝完了这杯茶,发现他们三个人都已经泪流满面。
黄履庄用袖子擦了一下脸上泪水,对着他最尊敬的,好似一尊“无情无心”的天神一样的太子殿下,哭着着,“臣明白了。我们明儿就开始研究计算机。”
原来不管他们怎么努力,他们在这个险恶凶猛的世情长河里面,还是如此的脆弱。他们什么也不能做,只能顺着河流的流向,拼命的扑腾,让大清国可以漂在河流的前面。
“好。”胤礽丝毫不意外他们的选择,清越的嗓音听起来甚至有些机质的冷漠,“明天做准备,后天在玩具处开始考核,然后在全国各大高等院校挑选算法人才。”
“参与研制计算机的人员,必须都是最合适的顶尖人才,顺便再培养一批算法方面的精英出来。因为研制出来计算机只是一个参与后续挑战的入门条件,如何操作计算机,才是更严峻的战场。”
“明白。”三位当前大清国最顶尖的技术人才,像沙场上的战士一样,红着眼睛,含着眼泪,梗着脖子大声的回答。
太子殿下得到了他们的答复,面色如常的离开了玩具处,犹如闲庭信步似的逛着内务府。望着现在这个陌生又熟悉的内务府,回忆着他来到大清国后,第一次被太医允许自由活动,进入眼中的那个内务府。
他改变了它的陈旧、落后,但是它还是一样的复杂难言,每天上演着不同样的勾心斗角。这就是人性,只要人活着,就有的争斗。所以,换个角度想,既然是人性,身为人类,不改变,才是正常。
“嘟嘟,你伤心吗?”
“主人,嘟嘟没有心。”嘟嘟宝贝甩着鱼尾巴,姿态悠闲的看着它的“龙傲天”文。
“你知道,嘟嘟,我在研究,如果有一天,你想要一颗心,···。”
“主人,根据我的计算,想成为人的愿望是五成,但是不想离开你的愿望是十成。”嘟嘟完全不为自家主人的一时感性所动。奈何它突然有了倾诉欲的主人还在继续叨叨,“其实,团团、圆圆、肥肥、球球,这四个名字,挺好。”
“主人,你喜欢就好。”
胤礽轻轻摇头,抬起头,遥望着蓝天上,这个四月份午后的大太阳,妩媚、温情、浪漫,充斥着春天向上的力量、美好的梦想,它是这般的执着,执着于送给世人暖到骨头缝的希望。
它知道自己的生命本应是轻盈飞翔,于是俯瞰世界变幻,选择放弃,奈何,它却又不舍得放弃世人。
“嘟嘟,你看过那本书吗?那本引发了一战和二战的奇书?国家的产生是出于人性本身的需要,而人性本恶,即使为了一个很好的目的,也必须要选择能够实现它的手段。所以,不要去管手段本身给人的感觉是善与恶,按照纯粹的科学方式去处理即可。”
嘟嘟宝贝不想理会主人的发疯。
“还有人认为,传统的宗教不过是限制性的自我欺骗,所谓的宗教价值不过是先人们智慧的结晶。而人类应该主动地创造比宗教价值更高的价值,并且将其作为生活准则。”
“我现在告诉他们的一切,是不是,也只是我个人的“宗教价值”?他们实在没有必要如此听话。只是因为我的出发点是好的?荒谬。太阳--没有你所照耀的人们--你的荣耀又在何处--”
被当成“树洞”的嘟嘟不想回答,然后它就耐着性子听了半天,就听到了那句特别傻叉,特别牛气哄哄的喊话,听得它差点趴下。
明明其他人喊出来的是,海浪般的排比、细密的韵脚和节拍,蕴含的巨大力度冲刷着听者的心弦,然后狼烟起、战鼓鸣、战士的热血在沸腾。到了主人嘴里,就成了这般干巴巴的一句“无病呻吟”。
被自家嘟嘟宝贝嫌弃“无病呻吟”的太子殿下,领着一大队人慢慢的晃悠在暖洋洋的阳光下,一边借着荣耀的太阳光,好好晒晒自己身上的“霉味”,一边和太阳对话。
他不知道自己这一路上成了多少人的风景。当然,看风景的人只知道风景美好的好似不应在人间,也不知道这个风景到底是在发疯,还是在“无病呻吟”。可是,谁又在乎谁那?每个人都是选择相信自己眼中看到的,都是选择自己愿意选择的。
对真理而言,信服比流言更危险。
太子殿下的精神海发疯了一路,终于得出一个结论,他,成了“信服”。或者有一天,他也会变成大清国发展的障碍,变成人们寻求智慧火花路上,必须征服的礁石浪涛。
亦余心之所善兮,虽九死其犹未悔。
然后,他发现自己又迷茫了,这是不是一种对于现实无奈的妥协?是他自己在不断的妥协中毁灭,还是最终带领着他们都成为全知全能,开启智慧和道德的人?
等到他晃到了乾清宫,也没有答案。迷迷糊糊停在乾清宫大门前,眼前的画面慢慢清晰起来。好吧,还有皇阿玛要孝顺,还有折子要批阅,还有乖巧的弟弟等着接受教导。
端起来梁九功给他倒的奶=子茶一饮而尽,做到自己的书桌上,拿起四弟批阅过的折子,和昨天一样,第一眼,字数太多;第二眼,句子太长;仔细一看,通篇“废话”。
面对可爱的四弟单纯明亮的眼神,决定今儿把这个事儿解决掉的太子殿下缓缓开口,慢腾腾的语气里好像带着外头大太阳的温暖,“四弟,右手腕疼不疼?”
御案后头的康熙皇帝闻言,差点儿没忍住喷笑出来,尚且年幼的四阿哥虽然很迷惑,却还是特别老实的回答,“有点酸胀,梁总管每天都有安排人给胤禛做按跷。”
“可是你右手腕有疼痛感,就明它有劳损,筋骨劳损是补不回来的,按跷只能麻痹你的痛感,让你感觉舒坦而已。”
四阿哥听得一愣一愣,然后他发现,太子二哥拿起他的朱笔,在他的墨色批复上刷刷的划了几划,然后,他写的满满的批复语,就,只剩下了十个字。只听太子殿下用一种特别柔和的口气问道:“你看看,你写的是不是这个意思?”
意思是一个意思,可是,···可是,四阿哥想,可是对方不明白咋办?他又不出来,大清国的官员那个不是饱读诗书?他想,这样写,不能表达他的想法,可是,只用这十个字,他要的意思一点儿都没变。
胤礽拍拍他稚嫩的肩膀,语重心长的道:“四弟,你的时间非常宝贵,你的字也非常宝贵。他们是你的同僚,不是需要你细心教导的弟弟们,也不是和你一起谈经论道的知己好友。你要做的是,用你想到的,最快的速度,最有效的方法,把事儿处理掉。”
“当然,太子二哥也不是要拦着你抒发一下情绪,但是,是要在你有闲暇的时候,要在你不累的时候。明白?”
四阿哥迷迷瞪瞪的点头,“好像明白?”太子殿下特别好话,“不明白也没事儿,记得,每一个折子的批复,字数不要超过二十个,算上标点符号。”四阿哥眼睛瞬间睁大,二十个字还不够他写一句话好像?
转头看向皇阿玛,发现皇阿玛正在低头“专心”的批折子,明明他刚刚还瞅到皇阿玛在看着他笑来着?
呆呆的站在太子二哥的身后,看着他一目十行的浏览完折子,然后提笔在上面简单的划了几个符号,快速的写下批复,“否”、“准”、“三天后”、“知”,一个到十个字,飞速、超速,十五分钟,一摞折子批完。
四阿哥好像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又好像更迷茫。呆呆的做到自己的书桌上,拿起一个折子仔细的看完,眼里闪过一丝气恼之色,转瞬想到太子二哥刚刚的平静如水,立刻压下去自己情绪反应。
习惯性的要写下自己的具体想法,却又想到这个“二十个字”的规定。把句子里的形容词去掉,把表达感情的排比句去掉,···。缩缩减减,终于缩到了二十个字,怎么看怎么奇怪,不过,感觉上确实是轻松不少。
康熙皇帝把哥俩的互动看在眼里,在心里暗自叹息一声。原本历史上的四,一开始接受的应该是“贤王”的教育,缺少这份做事方法的教导,更没有学过帝王平衡之术,最后仓促登基,国家外忧内患,加上他爱较真的性子,···哎。
自古以来,立嫡、立长、立贤都是错。他只有一个嫡子,没有唐太宗那个该选哪一个嫡子的烦恼,却也有一样的大烦恼。如今他的烦恼没有了,可是看儿子这个做“胎教”的架势,将来若阿哥达不到他的要求,估计…。
列祖列宗保佑,赐给他一个不输于儿子的嫡孙孙吧,哪怕是个守成之君也行。
父子三个人安静的干活儿,很快就批完了所有的折子,太子殿下拿起自家四弟递过来的折子一一检查,暗自点头,虽然还很别扭的扣在十八到十九个字,好在有改进。
这个世界上,负重前行的老黄牛已经太多,有时候,需要给自己减减拖不动的负担,让自己走的更远。
“数字表格也要照这个要求做,一目了然,明确清晰。”
“是。”敏感的四阿哥发现太子二哥今儿的表情,好像有点儿“冷峻”,忍不住立了一个大阿哥教他们的军姿。偷瞄一眼,明明还是一样温和平静的眉眼。
康熙皇帝和太子殿下都没理会四的疑问,看了看时间,四点五十,父子三个人就做下来一起喝茶休息片刻,然后,太子殿下就抛出来给宝宝们取乳名的事儿。
“太子妃的意思,团团,圆圆,肥肥,球球。我也觉得挺好。”
四阿哥张着嘴巴还没反应过来,康熙皇帝却是再也绷不住他的淡定,猛地咳嗽出声,“这个乳名会一直喊到他们进学,还是谨慎为好。正好皇阿玛最近在琢磨他们的正式名字,你们两口就甭操心了。”
胤礽想到爱新觉罗家老祖宗的乳名儿,野猪、山狼、再想到这一辈的保清、保泰,觉得,确实有进步,“谢皇阿玛。还有一个事儿,儿臣觉得,格格的正式名儿也可以有个。三姐姐她们一直都是三格格、五格格,一直等到快要嫁人才有封号。”
四阿哥立马接口,“皇阿玛,胤禛也是这么认为。姐姐妹妹们喊排行,等太子二哥家的侄女出生也轮排行,岂不是混掉了?”
侄女可是嫡女,未来的固伦公主。软软甜甜,和太子妃嫂嫂一样美的侄女,再配上一个美美的名儿,简直完美。
本来康熙皇帝听到儿子这个要求,第一反应是他以前过的那句“立皇太女”,正犹豫着,听到四阿哥的理由,瞅着他这幅眼巴巴的急切样儿,正觉得对“他”心有愧疚的康熙皇帝满心无奈的答应下来,“行。”
“到三格格,她的亲事定了巴林部的乌尔衮。在京建公主府。”本来一位格格的亲事,就是康熙皇帝一句话的事儿,只是考虑到他们兄妹姐弟感情比较好,和他们个招呼。
四阿哥当然也明白,皇阿玛不是在问他们的意见,太子殿下想到他印象中那个勇猛善战、对大清一片忠心的乌尔衮,也只有一句,“儿臣明白。”
三姐姐和原来历史上一样下嫁乌尔衮,却又不一样,她已经成长起来,有自己的事业,还有京城的公主府,不会再因为远嫁蒙古思念家人一生无子早逝。将来五格格也一样,她们都已经独立,不管嫁到何方,都可以活得很好。
想到原本历史上,大清有名的海蚌公主,为朝廷管理喀尔喀蒙古五十年,被雍正皇帝封为固伦恪靖公主的六公主,他聪慧伶俐的六妹妹,到嘴的话又咽了下去,未来的事儿再吧,喀尔喀已经彻底归附大清,六妹妹也当和四弟一样,有自己新的生活。
只是,考虑到乌尔衮和皇家的血缘关系,太子殿下又有了一丝担忧,“皇阿玛,孙老御医怎么?”
已经习惯了倾听的四阿哥乖乖的捧着他的珍珠奶茶,细细的品尝珍珠粉圆的弹牙口感。反正听不明白,待会儿可以让太子二哥开灶。
康熙皇帝反应过来儿子的问题,只觉得牙疼。历来血脉传承都是看男不看女,偏偏儿子让孙之鼎研究了什么三代以内的近亲不适合结亲生娃,要弄什么《婚姻法》,当时把他气得鼻子都歪了。如果任由他们折腾,合计着他和皇贵妃俩人还变成了不合法?
可他也不能明明知道近亲结亲妨碍生娃娃,还把闺女嫁过去吧?只能捏着鼻子找了孙之鼎询问一番,得知乌尔衮和三格格是属于四代亲,才下了圣旨。
满心不想搭理他,却又瞅着他关切的眼神儿不忍心,只得憋出来一个字,“可。”
被自家皇阿玛瞪视的太子殿下,尴尬的摸了摸鼻子。他也没有非要规定近亲三代以内不能结亲,只是提及了一句。他的主要目的是要出台《婚姻法》,奈何皇阿玛不想同意,还和他装聋作哑。
看了看时间,五点整,哥俩麻溜的起身行礼告退。康熙皇帝对着他们摆摆手,他要赶紧的去想孙孙们的乳名。
夕阳给四月鲜亮的绿色世界抹上了一层昏黄,太子殿下领着四阿哥出了乾清宫,直奔毓庆宫。因为这段日子养成的习惯,需要开灶的四阿哥都是在毓庆宫用晚饭。
太子妃已经准备好了晚饭,三个人一边吃一边聊。四阿哥的第一个问题就是,三姐姐的亲事和老御医有什么关系?
胤礽也没有瞒着他,直言相告,“老御医研究出来,三代以内近亲结亲不好生娃娃,娃娃不健康的几率比常人高一丝丝。乌尔衮是太=祖皇帝的外孙,和皇家血缘关系太近。”
吧嗒一声,太子殿下和太子妃殿下一起看向四阿哥,就见四阿哥一脸木呆,筷子掉了桌子也顾不得捡起来。
“太子二哥,费扬古的原配福晋,也是一位血缘很近的宗室觉罗。”
作者有话要: 雍正皇帝朱批嘿,
···从来君臣之遇合私意相得者有之,但未必得如我二人之人耳。总之,我二人做个千古君臣知遇榜样,令天下后世钦慕流诞就是矣。
太子殿下,手酸不?
康熙皇帝,牙酸不?
雍正皇帝委屈,你们,这些站着话不腰酸,你们怎么会理解我的辛苦?我容易吗我?爹不疼,娘不爱,亲弟弟反骨,继承人不孝败家,唯一的亲人十三弟早逝,呜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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