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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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蝴蝶香奈惠姐她是在河边见到我的。

    这个季节的河水很凉,有些刺骨,那个时候两姐妹回家路上看到湍急的水流里浮着人的衣物,想也没想就帮忙将我捞了起来。

    如果不是香奈惠姐,恐怕我会一直顺着水流飘荡往下,时间一长直接溺毙,而后没准会一口气被冲进江里,尸体被江海里面的鱼类啄食。

    不过就算及时被救下来,我也因为在这个寒冷的天气泡在水里大病了一场。

    在醒过来的时候,大概已经到了黄昏的时分了。长头发的蝴蝶香奈惠姐守在我的身边,察觉到我转醒,于是倾身过来注视着我,浅紫色的瞳眸透着淡淡的悲悯。

    她的手心十分温暖,握着我的手时动作轻柔到令人难以忘怀。倘若基督教真的有圣母玛利亚这种存在,一定与蝴蝶香奈惠姐的形象相差无几吧。

    被人这么温柔地注视着,那一瞬间我几乎被她从恍若隔世的低落情绪中拯救了出来。

    不过当她询问溺水的因由时,我停顿了一下,对于过于的厌倦犹然升起。

    就如同鸵鸟把自己的脑袋埋进沙间,也像是捂住耳朵去偷盗铃铛的愚夫蠢人,我用这么拙劣的借口自欺欺人回避我的过去。

    但是我的脑袋空空,摇一摇向一侧倾过去还能倒出水来。光是活着就觉得花光了所有的力气,实在是提不起劲向别人描述我那糟糕又无聊的人生。

    我对未来不抱有期望,我的过去不值一提。

    我总是觉得一切都无所谓,所以我对救下我性命的蝴蝶香奈惠姐:“我不记得了”。

    事到如今,不得不命运真是一件奇妙的东西。

    我恰好被水冲到了那条河的支流,恰好又遇到了这么一对好心人的帮助,而这位姐恰好本性温柔无比,也不嫌弃我对她卑劣的隐瞒。

    她听了我的话,没有对我动怒,并且仿佛安慰我一般脸上维持着轻松的笑意。

    然后我就这么在救命恩人的家中住下了,香奈惠姐告诉我可以在这里休养到病好或者一直住到自己想起来为止。

    救下我的两姐妹刚好出身医师家庭,所以我卧床的时候总是有喝不完的苦药。

    可能是怕我待在室内气闷,有时候蝴蝶香奈惠回过来和我谈心,顺便带上一两支迎春花或者修剪过的碧桃插进窗边的净水瓶里。

    蝴蝶香奈惠姐忙的时候,就是蝴蝶忍姐来送药。

    来感到有趣,蝴蝶香奈惠姐是个心性温和的人,而作为妹妹的蝴蝶忍姐却永远板着一张脸,让人感到她好像总是生气。

    到我醒过来之后,蝴蝶忍姐见到我时的脸色都算不上好,看向我的时候神色都带着几分不高兴,由她送过来的药似乎都比香奈惠姐送过来的还要苦一些。

    她愠怒的缘由是因为我不知好歹地拒绝了他人,而香奈惠姐依旧这么包容地照顾我,多少为自己姐姐的好心意感到愤懑不平。

    这对姐妹是感情极好的一对姐妹,这个建筑物里想必有一个十分温馨的家庭。

    春天的气候照旧带着几分寒冷,所以我并不能时时刻刻痛快地开着窗感受新鲜的空气。不过每日早的时候我能听到树梢上鸟的鸣叫,时不时能感到走廊上人的脚步和女孩子们一些低声的笑闹。

    阴沉的天花板让我想起了尚且在家中志气消磨的那些日子,于是这些声音成为了我躺尸养病期间的调味剂。

    除此之外还有一名叫做‘葵’的少女。

    最初的我原本在盯着天花板出神,听到门口有人行走的响动也不以为意。

    那天虽然尚未到他人来送药的时间,不过走廊有人走动也不足为奇。我没有听他人隐私的习惯,因此有窸窸窣窣讲话的声音也并没有细听。

    只不过低声嘀咕的时间持续有些长久,等到我意识到有人窥视的时候,门口的女孩子们立刻机灵地跑了个一干二净,只留下一个有些心虚和不知所措的少女。

    天天躺在房间里实在是无聊,于是我客客气气地请这位绑着双马尾的蓝眼睛少女进来坐坐。她脸上还带着几分因为偷窥被发现的懊恼以及扭捏,迟疑了一下子,不过最终还是没有拒绝我的提议。

    这个地方的女孩子惊人的好性格并且有着一颗温暖的心。

    她进屋以后,出于习惯,我便客气地跟她请不要介意我还在病中,因为先前感了风寒,可以离我坐远一点,怕给她过了病气。

    然而这段出于礼貌的话,反倒惹得神崎葵姐有些不高兴,她告诉我自己作为护士本身的职责就是照顾病人,这种客套话反而体现出我对医护人员的不信任。

    严肃地长篇大论了批评了我之后,神崎葵姐这才意识到自己本该是心虚的那一位,转而有些不好意思地红了脸:“抱歉,因为除了香奈惠大人她们,谁都没有见过住在这个房间的人……”

    来的确如此,这个房子里每天人来人往,我见到的人似乎却只有香奈惠姐和忍姐。

    “忍姐姐不许我们来这里,这里住着来历不明的家伙。但是大家私底下都在对这件事议论纷纷。”

    蝴蝶忍姐会这么做并不难以理解,像我这样对自己来历含含糊糊的家伙,万一是什么危险分子也不定。

    她虽然看起来蛮不近人情的样子,但是的确是个对家人负责任的人。

    想起面对我凶神恶煞的蝴蝶忍姐,耳提面命地对着家里的孩子强调离这里远一点,但是因为她的再三强调反而勾起了孩子们的好奇心,我不禁觉得有些好笑。

    出于戏弄的心思,于是我故意露出笑容,用温柔的语气询问蓝眼睛少女:“——那么,我既不是什么五大三粗的亡命之徒,也不是可怕的怪物。现在如愿以偿以后,是不是有些失望呢?”

    “啊……那倒没有!……不是,我是,”蓝眼睛少女红着脸往后退了一步,手忙脚乱地想要解释,“与其是失望,还不如——”

    她原本充满元气的声音往下降了一个度,有不知所措到慌乱不知道将手往哪里放。

    最后她害羞到不敢直视我的正脸,只是超声地了一句:“……你还挺漂亮的。”

    从那以后神崎葵就经常过来找我。

    等到后来蝶屋的女孩子们似乎都听了我的消息,接二连三的跑过来看我。

    长此以往难免会显出端倪,等到蝴蝶忍姐发现这件事的时候,正逢我大病初愈,香奈惠姐也顺理成章地同意了我下床走出房间,以及放任蝶屋的女孩子和我做朋友。

    我可以心安理得地在蝴蝶屋吃白饭混日子的基调源自于香奈惠姐的放纵。

    不过那以后,蝴蝶忍姐更看我不顺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