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第九十九章
独孤默扶着半醉的世子回房歇息,沈淙洲眼睁睁看着两人消失在内室的身影,内心里酸成了一片醋海。
他以往与世子在一起的时间本来就不多,况且世子日常有高妈妈服侍,她是最为妥帖不过的老人,没想到不知几时,她竟放任男子出入世子的卧房毫不避讳。
“高妈妈,让独孤默去服侍世子歇息,是否有些不合适?”
高妈妈也听世子提起沈淙洲知道她女儿身之事,心里对他起了忌惮的心思,神情却依旧和缓,不见半点生分,反而跟沈淙洲谈起了心,无比烦恼的模样:“公子也知道世子从衣来伸饭来张口,老婆子又不能跟去营里照顾,侯爷治军严谨,也不能带丫环过去,你能怎么办呢?”
沈淙洲想起世子浪的飞起的模样,一时语塞。
高妈妈发愁道:“老婆子也是没办法,在世子身边扒拉一圈,她下那帮子不是性子莽撞就是毛毛脚,哪个都做不了这些琐碎之事。”老人家舒展了满是褶皱的脸庞:“万幸有阿默这孩子,脚轻巧利索,做事又有章法,不怪道都读书人好,凡事一点就通,服侍世子很是周到妥帖,不然我都不知怎么办才好。”
沈淙洲:“”
他知道金不语什么德性,做男人多年,别她不愿意做回女儿身,便是她身边的高妈妈都没拿她当女儿家规劝,他忍了又忍到底还是憋出一句话:“可是世子终究是女子,也终究要嫁人生子。”
那是他隐藏在内心深处多年的想法,只是时尚未成熟,但对着侍候了金不语多年的高妈妈,还是脱口而出。
“嗐!”高妈妈一脸惊讶:“是谁世子要嫁人生子?我们世子爷将来是要继承爵位掌幽州军的,嫁什么人啊?”她对沈淙洲的话完全不能认同:“再世子那副脾性,稍不如意就要上房揭瓦,谁家愿意娶个祖宗回去供着?”
沈淙洲眉心拧成了一个死结,劝不通高妈妈,腹中仿佛燃着一肚子滚油,煎熬的难受,干巴巴吐出一句话:“总之世子毕竟是女子,还是要为她的名声着想。”
名声能当饭吃?!
高妈妈最恨名声俩字,没想到表面端方温厚的沈淙洲脑瓜子这么不开窍,竟然还想拿世间对待普通闺阁女子的那套往世子身上套,若不是怕惹恼了他去向定北侯告密,她老人家早一口唾沫吐到他脸上。
呸!哪里来这么大的脸面,竟然敢对她家世子爷指划脚?
定北侯是亲爹,在世子面前尚且讨不着好,你又算哪根葱?
高妈妈阅尽世情,虽然性子火爆,但事关世子的身份,故而谨慎万分,无论心里骂了多少遍,面上还是客客气气:“世子爷的名声早败的差不多了,也不再乎多个阿默在房里服侍。再世子房里总要有个贴身侍候的人,不是阿默也会是别人,难道公子有合适的人推荐?”
轻轻松松将难题踢给了沈淙洲。
你看不惯阿默贴身侍候世子,要么你推荐个人来贴身侍候?反正世子去大营房里不能没个使唤的人。
沈淙洲:“”
他开始疑心高妈妈的居心了。
两人互相存了气,一位是世子身边积年忠心的老仆,一位是世子的义兄,都在心里揣测对方的意图,暗自怀疑对方要毁了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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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还未亮,沈淙洲与金不语接到营中定北侯传召,命他二人速速回营。
两人带着各自的亲卫骑马归队,踏着晨曦在营门口下了马,前往议事厅去见定北侯,恰逢邴洪出来,与这位胖头胖脑的军需官打了个照面。后者好像也刚刚从被窝里被拖起来,顺套了外袍挽了头发,眼角竟然还有眼屎。
也不知道有何急事,竟让他连洗把脸的功夫都没有。
金沈二人踏进厅,但见定北侯余怒未消,面色黑如锅底,吩咐二人:“你们往各营抽调一队人马,前往白鹿庄附近去追查流寇。昨晚从易州方向来的一队商人夜宿白鹿庄,没想到全村三十几户人家连同商人全部被杀,只有一个伙计半夜起来拉肚子,藏身茅草丛里才躲过一劫,大半夜就往幽州方向跑来报案。”
那伙计年约十三四岁,瘦瘦稚气未脱的样子,难为他竟然有此胆略,此刻就跪在厅内,哭成了泪人。
“我们东家跟掌柜的、还有伙计全都被杀了,他们冲进村里的时候正是子时,全都穿着黑衣黑裤提着刀,还请侯爷为我们东家掌柜的报仇雪恨!”伙计砰砰砰朝定北侯磕头。
定北侯有令,二人征调了一队骑兵,及神射营的好,还有斥候营的两名探路前锋一同出发。
金不畏闻听世子出营,慌的穿起外袍拿上兵器就跑,等他吸着骑兵营扬起的灰尘追上世子,倒吓了世子一跳:“你这是做什么?”
马上的金不畏大写一个“霉”字,顶着一双被打出来的熊猫眼,脸颊上还有青紫印记,让人怀疑动的人早就不爽他那张脸,逮着会就往脸上招呼。
“世子带上我。”他自感近来被宿全逮着揍,本事有没增加不敢,但抗揍了很多。
“带上你做什么?送人头吗?”金不语有时候觉得迷惑,是什么给了金不畏死皮赖脸的勇气,紧巴着她不放。她视对方为工具人,在需要的时候拉出来跟定北侯对抗,但平日巴不得他有多远滚多远,最好能滚出她的视线。
可惜对方缠功了得,一门心思要巴上来,赶也赶不走:“世子离营,我心里不安。”
金不语:“关我什么事?”
金不畏:“”
近来窦卓终于从丧子之痛中走了出来,回营接掌步兵营,才让沈淙洲有闲时间围追堵截世子。
正逢金不畏这个狗皮膏药被世子丢给宿全管教,每次见到窦大将军那张脸,金不畏心跳都要快个好几倍,总有种被人讨债的错觉——讨的还是人命债。
金不畏前有定北侯后有窦卓,夹在豺狼虎豹中间,已经好些日了没睡过囫囵觉了。
一行人快马赶往白鹿庄,途中厉安还有所猜疑:“各州府不是没出现过流寇,甚至还有假扮北狄人抢劫的,但这些人都奔着富庶的城镇而去,白鹿庄连个富裕些的人家都没有,除了猎户就是山民,是出了名的穷,连山匪路过都不愿意进村。这帮人是一路追着易州的商人而来,还是另有目地?”
那伙计与沈淙洲的亲卫戚保同乘一骑,就算搬了援兵也一副被吓破了胆的模样,越临近白鹿庄越害怕,都快要哆嗦起来了:“我们东家跟掌柜的向来和善,一路也没碰上什么人,怎么会遇上流寇?”
未达白鹿庄,一切都是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