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第一百四十六章
定北侯府一片混乱,好好的喜宴沦为地狱,到处都是断肢残骸与受伤呻**吟的宾客下人。
幽州军战力强悍,况且前来参加喜宴的全是幽州大营的大武将,都是在战场上拼杀过来的,哪里是宫城禁卫军抵抗得住的?
两千禁卫军折了数百人,杨力遵从定北侯之意拿刀抵着李恪的脖子将他拖了过来,扬声喊道:“六皇子在此,若是想让他活命,所有禁卫军立刻放下武器!”
李恪深深后悔自己没有带着独孤默及早跑路,非要等着喝世子的喜酒,结果阴差阳错之下亲眼见证了定北侯造反的过程,并且还丢脸的沦为人质。
卜家三兄弟:“那不是李六吗?几时成六皇子了?”
卜柱肚里大骂定北侯——你奶奶的,没打商量就扛着幽州军的大旗造反,还拿皇子为质,你是嫌我们死的不够快吗?
但情势所逼,禁卫军被定北侯杀了传旨官员惊破了胆,哪管幽州军谁人忠心爱国,谁人举旗造反,一路掩杀过去,他们也不得不抵抗。
禁卫军副统领谢靖在外指挥围府,原本以为定北侯父子定然乖乖束就擒,谁知遇上亡命之徒金守忠陡生大乱,等他闻讯冲进来,六皇子已经在定北侯上了。
他来时,皇帝曾叮嘱过,务必保证六皇子的安全,但谢靖托大抢功,不肯跟大军同行,带着部下提早一日快马出发,竟出了这么大的乱子。
“侯爷,你可知挟持皇子的罪名?”
金守忠冷笑道:“本侯为国征战二十年,到头来连家性命部下都保不住,难道还会多在乎一条罪名?”他笃定谢靖不敢拿六皇子的性命来与他赌,指使下:“禁卫军再不放下武器,就等着给六皇子收尸吧!”
杨力上一用力,六皇子脖子上便涌出一道细细的血线,血珠子沿着脖子往下流,金守忠道:“六皇子若是因你们而死,想想你们在京中的父母家!”
谢靖左右权衡,若六皇子在幽州城丢了性命,就算擒了定北侯父子回京,恐怕都抵不过陛下的涛天怒火。
他暗叹一声,率先丢下了兵器,周围的禁卫军见副统领如此,尽皆效仿,顿时纷纷丢下了武器。
侯府亲卫立时恶狼似的扑了上来,将禁卫军捆绑了起来,跟串粽子似的拴在一处,落后处置。
李恪:“”从不知禁卫军竟是一群蠢货,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他嘴巴被塞的严严实实,难闻的味道一阵阵窜到鼻子里,只能眼睁睁看着定北侯表演。
金守忠悲愤道:“幽州军中的兄弟们,我定北侯府数代为国效力,没想到一朝平定北狄之乱,边疆安稳了才不过半年,朝廷竟已容不下幽州军!不是我们要造朝廷的反,而是朝廷容不下我们,逼得我们不得不反!”
幽州军中武将跟着定北侯二十多年征战,哪怕如卜柱这般向来对定北侯言语之间多有不客气之举的刺儿头,上了战场也听其号令从不曾违逆,更何况其余武将。
不少武将不明真相,况且世子大婚朝廷竟派人来抓人,分明是把幽州军视如牛羊猪狗,无视他们为国浴血奋战的辛劳。主帅尚且落得如此下场,他们又能好到哪里去,也着实令人心寒,还有人跟着定北侯喊:“反他娘的!”
唯有窦卓眼神闪烁,扫了一眼被捆起来的一众禁卫军,扬声道:“侯爷,要不找人替六皇子包扎一下伤口吧,万一人质死了”剩下的话他没有尽,但显然六皇子是幽州军重要的一张牌,暂时还不能出岔子。
果然金守忠令人去为李恪包扎,然后当着谢靖的面调兵遣将,派人严守幽州城四门,与大营传令,这才有时间安抚宾客,为伤者包扎,核实死难者的身份。
邓淦带着几个儿子前来参加世子的婚宴,谁知遇上这等场面,他又是一介文官,除了邓嘉毓不知所踪,其余三个儿子皆在身边,却没什么用。父子三人都只擅长读书写字,学的是经济仕途,外加一个无所事事的邓利云拖后腿,刀剑砍过来的时候除了逃命,也没别的路可走。
待得定北侯平定府内乱局,特意将亲家邓淦从犄角旮旯里找了出来,发现他胳膊被人砍了一刀,胡乱扎着一条帕子,身边三个儿子皆形容狼狈,有不同程度的轻伤,当即心痛道:“亲家,被禁卫军吓到了吧?”
“还好”
邓淦好好一介文人,情急之下在肚里也忍不住骂人,心道:禁卫军算什么?老子是被你吓到了!
他在幽州刺史位子上多年,无论北狄人打过来多少次,只要幽州大营还在,都安安稳稳在城内过着他歌舞生平的日子,没想到有一日北狄人暂时不来了,幽州军却反了——找谁理去?
最要命的是,带头反朝廷的不是别人,正是他的好亲家。
若将来朝廷追究下来,他邓氏一族覆灭便在顷刻之间。
邓淦能想到的,定北侯自然也能想到,况且他既然已经造反,自然不会放过所有能绑上战车的人,除了幽州大营诸将,城内的幽州刺史邓淦便是第一位。
有了邓淦为他安抚城中百姓,也能省他不少力气。
他将邓淦扶起来,一叠声喊大夫过来包扎,其关切担忧之意简直能让不知情者以为两人是血脉相连的亲兄弟。
邓淦惊魂未定,环顾场中更不见次子夫妇,不由担心的问道:“老二两口子呢?”
定北侯执着他的安抚道:“邓大人不必担心,二公子是我的女婿,算是我的半个儿,难道我还能害了他。”实则他也不知女儿女婿去了哪里,不过都于眼下的乱局无关紧要,先糊弄住邓淦再。
邓淦只觉得定北侯一双跟铁钳似的握着他,且不远处便是被绑成粽子扔在地上的禁卫军,谢靖一双眼睛紧紧盯着两人交握的双,他无端有一中被“捉奸在床”的错觉。
“那那就好。”他在官场上混的油滑,肚里暗骂定北侯造反之前毫无征兆,他连带着老婆孩子们跑路的时间都没有,当立断捂着胳膊便晕了过去。
金守忠哪里肯让他如愿,喊道:“来人哪,禁卫军砍伤了邓刺史,邓大人流血过来晕了过来,赶紧为他诊治!”
自有军医过来为邓大人把脉清理包扎伤口,见他迟迟不醒,心有疑惑,只得拿出金针将邓大人的脑袋扎成了刺猬,还不见醒转。
邓利云满腹忧愁,没往亲爹身边凑,只关心他的好兄弟:“大哥,你世子怎么样了?姓沈的干嘛要打晕世子啊?”
沈淙洲动的时候,他就在十步开外,根本未及反应。
邓大公子大约也只能想到一中理由:“世子与侯爷不和,会跟侯爷对着干?”
邓利云这下子更担心好兄弟的安危了:“你侯爷会不会杀了世子?”
“想什么呢?”邓大公子声道:“你平日气的爹暴跳如雷,也没见他将你打杀了。”
邓利云心道:咱们的爹充其量就是个书生,连杀只鸡都不敢,也就嚷嚷的凶了一点,难道还敢杀儿子?定北侯是什么人,他上不知道沾了多少条人命,连疼爱多年的妾室跟儿女都能下得去,世子又算得了什么?
邓大公子不愤道:“父亲都晕过去了,你怎的不关心父亲的安危?”
邓利云声附在长兄耳边得意的:“大哥难道没发现,父亲是装的?”
邓淦在长子心中便是他毕生学习的榜样,家中一不二的权威,怎会质疑老父的行为,对着满地伤患又不能开口大骂幼弟胡八道,只能狠狠瞪了他一眼。
邓利云不以为意,凑近他声道:“难道大哥还没看出来?侯爷想拉拢父亲,父亲不想担造反的罪名,除了晕倒,难道他还能打出去啊?”他也没那个本事啊!
邓大公子愕然的注视着幼弟,竟觉得他的很有道理,再细细观察他爹的神情,不由抚额——爹您被扎的满脑袋针眼都不肯醒过来,装晕的功夫当真炉火纯青!
“若是世子在就好了。”邓利云颇为遗憾亲爹在绝对的武力面前无能为力,再一次提起了他的好兄弟。
邓大公子凉凉道:“你那好兄弟大喜之日被打晕扛跑了,连新娘子都保护不了,还能保护得了你?”
邓利云对好兄弟的能力深信不疑:“世子能保护的可不止我一个!再他毫无防备,姓沈的又人品卑劣,用下三滥的段偷袭世子,谁能想到呢?若是当面对阵,他哪是世子的对!”
不远处,定北侯紧张的围在邓淦身边,深情的执着亲家的声泪俱下的:“亲家,都是我带累了你啊,你可得赶紧醒来,不然我如何向老太太与嫂夫人交待?”
听到定北侯拿老母亲跟妻子威胁他,邓淦在心里直骂娘,缓缓睁开眼睛,茫然道:“我我怎么啦?”
邓大公子:“”虽然很不合时宜,但就是很想笑。
往日竟是他死读书,若论体察世情识人之明,竟连幼弟都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