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第一百六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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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不语以六皇子幕僚的身份重回幽州大营,乐坏了营中将士,不过很快他们便笑不出来了。

    李恪不通军务,虽挂着掌军的名义,但实际入营没几日,万事没有理顺,连营里的刺儿头都不曾收服。

    众将士自从知道他的真实身份,见面倒是挺客气,礼数半点不错,仿佛原来在营里按着他打的那糙汉子们集体偷偷恶补了礼仪课,尊卑有别,但也疏远得厉害。

    李恪甚至有点怀念他被营中将士们按着苦练的那段日子,辛苦是辛苦,但大家打成一片,也快活得紧。

    他从到大,都从来没有过那样无拘无束不分高低贵贱的自在日子。

    姜不语入营之后,各营将士闻讯而来,将议事厅堵个水泄不通,热烈欢迎她回到大营,七嘴八舌跟捅了一窝马蜂似的。

    万喻跟柴滔属于情绪内敛些的,才了两句便被卜柱扒拉到了一边,他激动的拍着姜不语的肩,热情欢迎她回营,李恪觉得自己的肩膀疼的厉害。

    其余各营与她相熟的校尉士兵们能挤进来的都激动的挤了进来,不能挤进来的便堵在门外,都想觑着空子与姜不语几句话,尤其宿全块头又大,嗓门又高,一路从外面挤进来,笑的跟个二傻子似的,语无伦词的:“爹!您可算是回来了!”

    哪料得姜不语板着脸在他的大头上狠狠敲了一记,在宿全委屈的:“您打我干嘛?”的疑问声中,她杀鸡给猴看,骂道:“现在难道不应该是操练的时辰吗?你不在校场练习,跑来议事厅做什么?是不是觉得六殿下被你打败过,所以才不拿他的军令当一回事?”

    她这句话落地,议事厅里一半人都闭上了嘴巴,还有憋着笑一脸怀念的将士,似乎被她敲打也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

    自金守忠谋逆之后,营里追随他的一部分附逆要么死于叛乱要么被打入牢房,剩下的各营皆有折损,再加之姜不语入狱数月,群龙无首,人心涣散如同一盘散沙,李恪不熟军务,幽州大营已经许久未曾整肃军容。

    柴滔跟万喻猜出这是姜不语帮着李恪立威,忙识趣的向李恪告罪,卜柱掌着先锋营多年,又是个粗豪汉子,态度陈恳及时认错:“听闻世子——不语贤侄入营,末将高兴过头,忘了军纪,还请殿下责罚!”

    李恪还想与这帮将军们打好关系,再他们皆为着姜不语而来,而姜不语为着帮他,拿自己最疼爱的傻儿子立威,他自然领情。

    “下不为例!”

    有三位大将军带头,其余众人虽有一肚子旧要叙,也知趣的撤了,当日幽州大营上空便响起了练军的号子,李恪掌军头一回听到,倍感好听,坐在议事厅感叹:“一辆马车换来一名得力的军师,也算值了!”

    被他抓来就职的姜不语惊讶道:“莫非殿下还想赖了人的报酬?”

    李恪:“姜大爷马上便要向外出售改良马车,不得过些日子幽州的车行都要被你给挤垮了,难道还缺银子?”

    姜不语:“殿下可得考虑清楚了,做白工跟拿银子干活的效率可不一样。”

    李恪笑骂道:“财迷!不会少了你的银子,行了吧?”

    有了姜不语入营敲打,没两日幽州大营便恢复了往日的操练,而她带来的三位帐房效率奇高,还有数名文书核实军籍武器库粮草,将金守忠留下的烂摊子归拢起来分轻重缓急处理,但凡令李恪为难之事交到她里,便应对得宜,竟使他高枕无忧。

    李恪感叹:“其实父皇让本王掌幽州军完全是赶鸭子上架,你才是执掌幽州军最合适的人选。”

    姜不语拢着身上的狐裘,笑道:“我从出生便被寄予厚望,困在幽州不得动弹。如今无职一身轻,待得殿下诸事理顺,我还想离开幽州,到处去走走。”

    李恪极力挽留:“你还是别走,不但本王舍不得你,便是幽州军中将士们从上到下也盼着你能留下来。”

    来年开春,京中传来消息,金守忠被判凌迟,其余附逆及十二岁以上的男丁皆被判斩首,女眷没入教坊司。

    疯了的二皇子免去一死,却被圈禁在二皇子府,终身不得出。

    与此同时,赵躬及其朝中的党羽首犯皆被判斩首,皇帝念其多年辛劳,而他的两子外放任职,三儿子赵明悟平日不涉朝政,免去赵躬三子死罪,连同其家眷全部发配岭南。

    赵芳菲听到消息的时候在别院里大哭一场,提起想要去岭南,被她的奶娘极力劝住了。

    等到二月初,姜不言在疼了一天一夜之后生了一个儿子,邓府喜添新丁,除了亲爹邓嘉毓高兴疯了,见人就发赏钱,连邓刺史夫妇也乐的合不拢嘴,对于儿媳妇身份带来的芥蒂也烟消云散了。

    再姜不言早与逆犯切割清楚,还是皇帝下旨意允准,而姜不语虽然沦为庶民,却依旧是一副财大气粗的模样,洗三的时候亲自押着一车礼物前来,大大为姜不言撑了一回面子。

    坐在洗三宴席上,姜不语谈笑风声,丝毫没有因为丢了爵位被贬位庶民的尴尬与难堪,邓利云起哄着敬酒:“恭喜舅老爷喜添大外甥!”

    姜不语回敬他:“恭喜他叔喜添大侄儿!”

    两人举杯:“同喜同喜!”引的席间众人哄笑不已。

    邓淦同意结这门亲事的时候固然有些势利,然而等真正经历过风浪之后,他方才觉得,无论有没有侯爵之位撑着,这门亲事都结对了。

    当晚,邓大人喝得半醉,被邓嘉毓扶着回房的时候,难得叮嘱儿子:“待得昊哥儿大一点,让他跟舅爷多学学,总归没有坏处的。”

    昊哥儿便是姜不言的儿子。

    邓嘉毓心翼翼的观察着老父亲的神色:“那您还生气吗?”

    之前他们夫妇被姜不语送走,连给家里报个信都做不到,回来之后引得邓刺史夫妇极为不高兴,若非瞧在肚里孙儿的份上,不定还在生气。

    邓大人语重心长的:“为父半生为官,见过多少家族在官场上倒了便一败涂地,再无翻身之。但世子心志坚定,权势富贵于他不过是过眼云烟,独大难临头却面不改色从容应对的态度,若是将来昊哥儿能学得他舅舅一半本事,也尽够用了。”

    邓嘉毓内心复杂莫名——老爹要是知道姜不语是他妻妹而非内弟,还不知道得震惊成什么模样呢。

    吃完了洗三宴回来,姜不语便觉得恶心欲呕,高妈妈派人请了舒观云过来,老头往她腕上一搭,眼珠子都要被吓掉了:“这这这怎会是喜脉?”

    老大夫一生行医,活人无数,不知道见过多少病例,这次却连自己也不敢相信了,颤抖着再次按上了姜不语的脉搏。

    高妈妈喜形于色,映着满头白发只想念佛:“世子爷保佑,姜家后继有人了!”

    舒观云再次确认了自己的诊断没问题,又见姜不语与高妈妈喜气洋洋的模样,回想她上次高烧不退,便猜出这孩子的来由。

    老爷子从来对姜不语随意呼喝,唯独这一次格外温柔,连声音都低了两度:“你你你你最近可别再舞刀弄枪了,心动了胎气。”

    姜不语笑微微应了:“舒爷爷,你若觉得我胎象稳,劳驾给我开点保胎药,我准备出趟远门。”

    舒观云头疼的望着她,很想大骂一顿,都怀孕了还不消停,但想到她如今还是男子身份,只能强捺着脾气问道:“你想去哪?”

    姜不语悠悠道:“烟花三月下扬州。”

    “得!我欠了你们母女的!”舒老爷子认命的:“等我几日,关了医馆随你一起走,别半道上磕着碰着。”

    高妈妈身体日渐不行,正担心姜不语独自出门,舒观云愿意陪同前往,她顿时感激不已。

    三月初,姜不语前去拜别李恪,彼时金守忠留下的烂摊子已被彻底理顺,各营将士与李恪也磨合的差不多了,幽州大营一切都步入正轨。

    李恪用一辆马车赚来的幕僚用着格外顺,舍不得她走百般挽救,无奈姜不语去意已决,只能放她离开。

    隔日,姜不语给还未出月子的姜不言送了一封信,带上亲卫厮丫头,在舒观云的陪同下离开了幽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