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第一百七十八章
柳一飞邀功似的带回了赎金,迎接他的是家里两个哭的差点淹了大堤的女人,当娘的哭一会便收声了,还往他身后找寻:“你表弟呢?”妻子哭得差点晕倒,话都不出来。
还是死活要跟着姜不语的柳一平在长兄忙着安慰大嫂的时候出来解释:“表哥暂时有事来不了,母亲放心他没受伤。”
姜岚没见到人,哪里放心得下:“你不会蒙我吧?”娘家只有这一根独苗了,万不敢再有什么闪失。
柳一平一路之上跟在亲卫们身边大长见识,进了一趟水匪窝,本意是去救兄长,结果却被运筹帷幄的表兄给折服,以往自诩有见识,如今却兴奋的一晚上嘴巴没停过,大谈表兄的丰功伟绩,还扬言:“若是表哥还在幽州做世子,我定然去投军,也立一番功业。”
柳一飞兜头给亲弟弟浇了一盆冰水:“北狄已经与大渊立了停战盟约,还在幽州城内开了互市,你不会是想去互市养马吧?”
柳一平:“大哥真讨厌!”
一家子开宴迎接大难不死回来的柳一飞,姜岚十分遗憾大侄子没回来,席间将麟哥儿放在身边亲自照顾,连舒观云与柏润也被邀请参加家宴。
笼罩在柳府多日的阴云总算散了,柳一平提起姜不语与有荣焉:“母亲是没见过大表哥,他那帮亲卫们如狼似虎,水匪在他们里就跟泥捏的一般,过不了两招纷纷落败,就连水匪头子也不是对。外间传燕子荡的水匪有多凶残,还不是被表哥连窝端了!”
柏润满脑子问号——姜大爷到底是什么人啊?
姜岚可不似儿子从在锦绣繁华的苏州府长大,她可是在幽州府出生,也亲见过围城之战:“你没见过外祖父与舅舅大战北狄,有一年二十万敌军围城,也抗过来了。”她强调:“你表哥是姜家人!”
柳一平:“”深深感觉到了普通百姓与边关悍将的区别。
柏润终于猜出了姜不语的身份,震惊到几乎失态:“姜大爷姜大爷是镇守幽州的定北侯府的人?”
他是读书人,熟读大渊史,但苏州与幽州一南一北,况且姜家后人如何他便不甚清楚了,前些年隐约听过一些市井传闻,是幽州军大破北狄,侯府世子连他们的老汗王都捉回京了,北境战争总算能稍停。
柏润当时还与朋友一起喝酒,发过读书人的感慨:“北境百姓多年饱受战争之苦,总算能过上安稳日子了,姜氏后人不负祖辈之望”没想到事隔多年,竟能见到姜氏后人。
柳一平正处于对表兄的极度崇拜之中,连饭也顾不得吃,一股脑将表兄生平之事向柏润科普了一遍,虽然许多事情都是他通过姜岚之口听来的,中间但有错谬还有舒观云纠正补充,但越讲越对表兄肃然起敬,不能跟表兄前往幽州投军,跟在身边学习总成吧?
他异想天开:“娘,我在大哥身边也没什么大用处,不如让我去表哥身边学习?”
“这事儿要听你爹安排,我也做不了主。”姜岚无奈搪塞幼子,不过想到姜不语军中出来的作派,万事不经心的儿子落进大侄子里恐怕要吃不少苦头,又笑着给他挖坑:“不过你放心,娘会帮你跟你爹好好的。”
柳一平高兴的只差插俩翅膀飞起来了:“真的?”
柏润久在扬州,还从未去过北境,许多见识都是从书本里得来的,听得姜不语连环战,一时心潮澎湃;再听得她丢官弃爵护幽州军安宁,如今窝在南方做个车行老板,为幽州军中退下来的老人谋一条生路,不由暗暗折服,看麟哥儿的眼光都自不同。
麟哥儿聪明之极,扒完了一碗饭之后,终于眨巴着大眼睛问:“表叔,我爹爹呢?”
柳一飞安慰他:“你爹爹晚点就回来了。”
姜大爷晚点不但回来了,还带了俩拖油瓶回来,见面就向麟哥儿介绍:“这是阳哥哥,这是旭哥哥。”
阳哥儿与旭哥儿见到漂亮可爱的奶娃娃心都化了,蹲下来摸他的鬏鬏,声嘀咕:“是不是跟庙会时观音身边扮童子的娃娃一样可爱?”
“我觉得比观音座前童子更可爱,那个童儿要比麟哥儿大不少呢。”
两个少年评价完了麟哥儿,便要抱他。
麟哥儿警惕的往后躲,展现出了和他亲爹一样的质疑:“爹爹,他们会不会是拍花子的?”
为了加强他的防拐意识,姜不语对于想要亲近自家孩子的各种行为都有过解释——男孩子在外面还是要保护好自己,免得像他亲爹落进自己的陷井,特别是长得好看的男孩子!
安全防拐意识做得太到位,让孩子对人的信任感很低,姜不语摸摸他的脑袋:“哥哥们也是爹爹的孩子,去玩儿吧。”
孩子们都是嗅觉敏感的动物,近来柳府空气紧张,孩子们都老实缩着,跟钻进老鼠洞似的尽量减少存在感,但柳一飞回来之后大人们脸上有了笑意,孩子们探出触角感受到祥和安宁的气息,便撒开了欢子玩,花厅里燃着明烛,笑声一阵阵传了过来,直到晚上休息,才消停下来。
以往麟哥儿大部分时间都需要姜不语,但旭哥儿与阳哥儿进门便抱着他,弟弟长弟弟短对他很是亲昵,跟柳府的孩子们一起玩时也处处回护着他,连他的爹爹也叫爹爹,从一个人长大的麟哥儿如同找到了组织,况且俩哥哥玩的花样众多,欢乐加倍,三儿的感情突飞猛进,连睡觉时非要挤在一处。
洗干净脚上床,麟哥儿左右各躺一只哥哥,心满意足的提出最后一个请求:“麟哥儿要听故事。”
阳哥儿在弟弟脸蛋上亲了一口,回想自己读过的书,搂着他开始讲。
窗外,姜不语失笑摇头——带双胎胞过来的时候,她还担心孩子们相处不好,谁知在柳府孩子们抱团的情况下,麟哥儿无师自通很快与俩哥哥打成一片,组成了自己的阵营。
柏润与她并肩站着,也许是在柳府家宴上喝了不少酒,又听了不少故事的缘故,不知不觉间便将心里话问了出来:“麟哥儿还,大爷没考虑过再娶一位?”
以麟哥儿的模样跟聪明劲儿,想来他母亲不但容貌倾城,恐怕还极为聪慧。
姜不语愣了一下才明白柏润的意思,她想起远在京城的独孤默,四年时间也不知他过的如何。听穆靖从京中而来,其实好几次她差点问出口,但到底忍了下来——知道了又如何?
她不是甘于在京中后宅子里相夫教子蹉跎一生的名门闺秀,而他也早不是仕途尽断被发配幽州的流犯,而是前程大好的阁老府长公子,将来拜相入阁都有可能,大家南辕北辙何必互相耽搁。
“不是一直没遇到合适的嘛。”姜不语自嘲一笑:“姻缘之事皆是天定,何必强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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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中阁老府里,独孤夫人再次与长子发生了争吵:“自古婚姻之事都是父母作主,你年纪老大不成亲,难道想让下面的弟弟妹妹也蹉跎下去?”
独孤默回京四年,经过最初团圆的欢喜,当独孤夫人张罗着为长子相亲之时,遭到了前所未有的抵制。
“父亲刚刚入阁,我也才从北境回来,京中之事都不熟悉,人事起伏早不似旧年,母亲慌慌张张结亲,难道就不怕结出祸事来?”
独孤夫人也觉得儿子言之有理,便不肯强逼他成亲,只等他在刑部任职,从一名的刑部主事一路爬上来,连破数件大案,先是做到了从五员的员外郎,接着是正五品的郎中,不过四年时间便成为刑部尚书田滨的左膀右臂,擢升为刑部侍郎,连刑部连年积累的旧案都破了不少。
长子一心忙于公务,且官运亨通,独孤夫人原本也该觉得高兴,但每次提起成亲之事便被他左推右挡,时间久了独孤夫人也瞧出一点门道,再三逼问:“你是不是在幽州有什么人了?”
京里高官子弟在外面养外室的也有,或者年少时曾钟情一人求而不得,心灰意冷之下误了婚事的也有,但更多的人都是在年龄到的时候听从父母之命成婚,不也相敬如宾。
独孤默每次听到母亲提起婚事便很抗拒:“母亲别瞎猜了,儿子只是想好好当官,过几年再吧。”
“过几年过几年!再过几年你都多大年纪了?!就算你不为自己想,也要为弟弟妹妹想吧?”
独孤默不为所动:“母亲不如先为弟弟跟妹妹相看,若是有合适的他们先成亲也行,儿子不反对。”
独孤夫人逼婚不成,私下询问独孤玉衡:“别是别是默儿在幽州经历过什么不好的事情吧?”
京中权贵之家什么奇葩的事情没有,况且独孤默生的格外好,他又是曾被流放过的,却对婚姻格外排斥,由不得独孤夫人胡思乱想。
独孤玉衡多少猜出来一点,每次幽州有李恪递了折子上来,长子的耳朵恨不得拉长三尺,但每次听完幽州大营之事总不免露出失望之色——他心中记挂的不是幽州军,那便是曾在幽州军中之人。
“一个大男人,能经历什么不好的事情?”独孤阁老淡淡安抚焦虑的妻子,转头却将长子叫去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