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第一百八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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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洪内官深受圣恩,掌苏州织造局多年,没想到却在私宅被杀,当时身边只有他的第八房妾毕雪云。

    毕雪云年方十六,堆雪般一个玉人儿,入了洪内官的私宅半月,便落得一身伤痕,大半夜昏死过去,醒来身边躺着死去的洪内官,浑身长满嘴巴都不清楚。

    苏州知府乔智远为着尽早结案,以酷刑将毕雪云打个半死,认下了这件凶杀案。案子报到刑部,经独孤默的被拦了下来,他只看卷宗便认定其中有疑——毕雪云入洪内官私宅,早不杀人晚不杀人,为何非要等半个月受尽折磨?

    据卷宗之内毕雪云房里的丫环招认,洪内官行事乖僻,只因身体残缺,便对纳进房里的女子肆意,而事发当晚毕雪云腕还被绑了起来,难道她用脚杀人?

    乔智远倒是个人才,为此连同丫环一起屈打成招,给出的理由便是主仆俩受不了洪内官肆意合谋杀人,事后为了脱罪而绑缚双。

    卷宗递到刑部复核,洪内官私宅之中一干人等尽皆羁押在狱,独孤默当时便觉得苏州知府胡闹,乔大人在意的应该不是杀死洪内官的凶,而是洪内官身后的一大摊子。

    江南织造府可是个肥差,不但掌织造府的内官吃的满脑肥肠,便是地方官员恐怕也有份参与。

    皇帝愤怒于洪内官被杀,但派谁前往江南掌苏州织造局,接替洪内官任内之事,暂时未有合适的人选。

    独孤玉衡趁此良向皇帝谏言:“织造局多年来一直由内官负责,但朝中官员内外有别,况且内官远离宫廷长驻地方也不大好,陛下不如考虑委派官员掌织造局?”

    皇帝:“爱卿可有合适的人选?”

    独孤玉衡:“微臣推荐穆靖,他任地方官之时很是体恤百姓,而织造局名下的织户商人皆受雇于朝廷,若是委派的官员太过压榨织户丝商则民宜生变。陛下以为如何?”

    独孤默离开京城前往苏州核查洪内官被杀一案,还带了穆靖出任苏州织造局的圣旨。

    他一路乘坐官船前往江南,每近一步便觉与那人距离更近,沿途派人打探姜姓之人,倒也打听出好几家姓姜的商人,因公务在身无暇耽搁,只能先行前往苏州。

    苏州知府乔智远听刑部派了主事官员前来复核洪内官被杀一案,打听到此人正是当今独孤阁老府上长公子,与幕僚田冲暗自商议:“阁老府的长公子上可通天,若是把这位爷侍候好了,只消他在自己亲爹面前为本官美言几句,他日阁老在陛下面前提一句,本官怕不是就要升官了?”

    田冲出主意:“大人可听过这位独孤长公子之事?他前些年可是被陛下流放至幽州的,也是吃过苦头的人。回京四年便升至正四品刑部侍郎,他才多大年纪,这中间怕不是独孤阁老的功劳吧?”

    乔智远心中一动:“你的意思是?”

    田冲笑道:“年轻男人最爱什么?”他自问自答:“血气方刚当然是美人了,况且这位独孤侍郎在幽州可是吃过大苦头的,在边疆苦寒之地当流犯,在苦役营里打熬过的,怕不得紧着享福?”

    乔智远原本还担心来个铁面无私的清官,审洪内官被杀一案之时,顺把织造府里的帐查查,还不得查出事来?

    不过皇帝派了个攀着亲爹飞速升迁的年轻人前来,不得便是走一趟流程而已,乔大人一颗心安稳落回肚中,吩咐田冲:“那还不去准备招待侍郎大人?”

    独孤默刚刚踏进苏州府的地界,便被乔智远派去蹲守的人给拦了个正着,对方笑的热情而谄媚:“人田冲,奉我家乔大人之命前来迎接侍郎大人,不知大人几时到达苏州府,已经让人在码头守了好些日子了。”一面迎他下船,一面吩咐身后跟着的随从:“还不赶紧去报大人,侍郎大人到了。”

    “乔大人有心了。”

    独孤默为官四载,在京中见多了谄媚的嘴脸,如今也能做到八风不动,打眼一瞧苏州府码头迎接他的阵势便能大致猜出乔智远其人秉性。

    苏州府富庶,乔大人为着迎接上差,倒是真用了心思,码头上候着的马车宽敞舒适不,内里布置更是富贵堂皇,等侍郎大人上车之后,竟还有两名美貌丫头跪过来侍候,斟茶打扇,还要上前来捶腿捏肩,被侍郎大人婉拒了。

    田冲陪侍在侧,跪坐在马车里,笑道:“大人一路辛苦,先在马车上歇息片刻,垫两口点心,我家大人已经准备了宴席等着大人。”

    独孤默一路神思不属,心思半点都不在洪内官被杀一案上,只满脑子想着远遁江南的姜某人,目光往车窗扫过,田冲立时便猜出其意,纷纷丫环:“把车窗帘子打起来,让侍郎大人赏一赏苏州府的街景。”

    丫环打起帘子,独孤默目光扫过苏州府街道,暗中感叹苏州府果真物阜民丰,路过的百姓衣着整洁街道干净,街边许多摊贩吃叫卖之声不绝,吸引的许多儿流连不止。

    内中一名年轻男子抱着个身着红袍眉眼精致的娃娃,那娃娃正拿着一串糖葫芦啃,眼神却直往旁边摊上的桂花糕瞄,模样贪吃又可爱。

    独孤默深觉有趣,只因那娃娃生的玉雪可爱,便不由多瞟了两眼,只觉得那孩子有种不出的熟悉,倒好像在哪里见过,而年轻男子双紧紧抱着似乎生怕把孩子给摔了,还一个劲儿哄:“麟哥儿,要不咱们回去吧?”

    娃娃摇头脑袋坚决不肯,哼哼唧唧耍赖。

    田冲自在码头上接到侍郎大人,此刻才在他微弯的嘴角边觅到一点稀薄的笑意,顺着他的目光注意到抱着孩子的年轻人,凑趣笑道:“这是谁家的父亲,倒是很惯着孩子。”

    马车很快将年轻男人与孩子抛到了身后,他们没听到孩子奶声奶气的为自己争取权益:“表叔,我还要多买几串糖葫芦跟甜糕,阳哥哥跟旭哥哥从学堂回来也要吃。”

    孩子正是麟哥儿,偷偷抱他出来的正是柳府三公子柳一平,姜不语近来新添的崇拜者。这位自从见识过了表兄的能耐,死活不肯再给自家大哥打下,非要跟着姜不语去无为车行当个伙计。

    ——无为车行的伙计随便拎出来一个都让柳一平自愧不如。

    姜不语不同意,他便软磨硬缠,还妄图走亲情路线,哄不动心硬如铁石的表兄,便从奶团子麟哥儿入,极尽讨好奶团子,近来热衷于抢柏润的活儿,让柏先生好几次要给学生开课,却发现学生被人偷走了,只得上街捉人。

    今日便是柳府近来最寻常的一天,姜不语一大早便去了车行,原以为儿子会跟着柏先生好好上课,哪知道柳一平趁着麟哥儿吃点心的功夫便将人偷走了。还好麟哥儿身后常年有亲卫悄悄跟着,就怕有什么意外,对柳府三公子的行为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谁让主子乐意呢?

    柳一平对麟哥儿有求必应,还展示自己的财力:“要不咱们把整个摊子都买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