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8章 第二百二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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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皇子正烦恼于亲舅舅被关押在天牢,听姜不语居然以女儿身承袭爵位,当即大怒:“父皇是不是老糊涂了?!”

    吏部尚书史衍与四皇子相交多年,劝道:“殿下息怒!陛下既已答应了明日大朝会辩论,到时候咱们让姓姜的没脸立足于朝堂之上便是了。”

    礼部尚书田镜明却是从二皇子府半路投靠而来,为着表现自己的忠心,这几年在朝堂之上,但凡四皇子之意,他必冲锋陷阵在最前。

    “不仅如此!”田镜明捋着自己一把山羊须忧虑道:“史大人可记得陛下封侯之时圣旨之中还提过一点,令姜不语继承定北侯之位,掌幽州军?“

    史衍原本注意力只放在姜不语袭爵一事上,闻听此言当即醒过味来:“姓姜的去掌幽州军,那六皇子呢?”

    六皇子李恪离京四年,让不少朝臣都产生一种错觉,他已经失去了夺嫡的资格,陛下有意让他接替姜氏镇守幽州,此后的封地多半也在远离皇权的北境。

    李慎悚然而惊:“父皇想召李恪回京?”

    自太子与二皇子先后出事,六皇子已在幽州掌军,皇太孙更是闭门不出,京中在御前得脸的唯有李慎一位皇子,再加上他在朝臣之中声望日隆,许多时候他都觉得自己离东宫只差一步。

    只差一步,皇太孙从东宫搬出来,他便是名正言顺的储君。

    这几年朝中也有臣子向皇帝提起立储,但数次都被驳了下来,皇帝甚至还在朝堂上大发脾气:“储君之事,国之根本,岂能随意言立?”

    李慎:“”先太子从便入主东宫,难道不是随便立的?

    他这些年费尽心力笼络朝臣,礼贤下士,拜访大儒,接济寒门士子,让皇帝与朝臣见识到他的品德足以担当储君之责,谁知到头来却卡在最后一步,只能与东宫之位遥遥而立。

    田镜明坚定道:“咱们不止是给姓姜的一个没脸,而是要让她知难而退,回后宅相夫教子去。不然她这头在朝堂上吃了亏,转头便回幽州掌军,反而让陛下召六皇子回京,得不偿失!”

    史衍:“田大人的意思是,想办法让陛下收回成命?”

    “或可一试。”李慎处心积虑多年,熬倒了先太子与二皇子,好不容易距东宫有一步之遥,可不想此时再横生枝节,多出来一个李恪与他相争。

    四皇子府里紧锣密鼓的准备着,而阁老府里却上演着一出离别的伤感剧。

    麟哥儿来独孤府半日功夫,便牢牢俘获了一家子的心,待得晚上要回去的时候,阁老夫妇都很是不舍。

    特别是阁老夫人,才哄得大孙子在怀里一会功夫,他便要回姜家去,抱没抱够,亲没亲够,着实舍不得撒:“麟哥儿今晚不回去了,留下来好不好?”

    独孤睿也哄道:“今晚就留下来,赶明儿叔叔带你出门玩?京里可有许多好玩之处,你难道不想去玩?”

    独孤晴更是稀罕的摸摸大侄子的脸蛋,只觉得宝贝哪哪都可爱,脸蛋肉嘟嘟的,两只软软可爱的伸开来,背上还有一排肉窝窝:“麟哥儿留下来陪我们好不好?”

    独孤默坐着不吭声,等肉团子自己决定。

    没想到麟哥儿大脑袋转来转去,最后得出个非常惊人的结论:“二爹爹家里有祖父祖母,还有叔叔跟姑姑,我家只有爹爹一个人。爹爹太孤单了,我要回去陪爹爹!”

    阁老夫妇:“”

    孩子孝顺,再舍不得也不好拗着他。

    独孤睿:“”

    独孤晴:“”

    你爹爹其实可能也没那么孤单吧?

    麟哥儿的话反倒是提醒了独孤默,他瞬间便想到了好玩爱热闹的姜不语,上次入京便去四莳园取乐,今次更无人阻拦,还不是随她四处玩乐?

    想到姜侯左拥右抱好不快活的样子,侍郎大人便觉得浑身不舒服,直接起身去抱儿子:“麟哥儿的也有道理,也不好辜负了孩子的一片孝心,待改天有空再接他过来玩。”

    待得长子匆匆抱着儿子离开之后,阁老夫人不能忍受怀中空空,方才还香香软软的大孙子就这么被抱走了,不由狠狠骂道:“他就是故意来招我不开心的吧?”

    阁老却怀疑儿子神色不对,不定是着急去哄姜侯开心。

    他这儿子自目下无尘,谁知竟栽在姜侯上,真是一物降一物。

    独孤默带着麟哥儿去的时候,时正巧,姜不语打扮的跟只孔雀似的,穿着一身花里胡哨的袍子,再配上她一副俊俏讨喜的面孔,不见浮夸反见风流,刚刚翻身上马,便被父子俩堵在了大门口。

    “天色已晚,姜侯这是要出门?”侍郎大人抱着儿子下马车,语气便有些不大好。

    姜不语原本趁肉团子没有黏在身边正好出去玩一圈,再京城的夜生活可不是一般的丰富,她做模范父亲久矣,好容易有会自然不肯放过,谁知竟让侍郎大人给抓了个正着。

    不过姜侯的应变能力一流,当即便表态:“这不是瞧着天色晚了,怕麟哥儿找我,准备过府上去接孩子嘛。”着还极为自然的接过伸要抱抱的麟哥儿,在儿子肉嘟嘟的脸蛋上响亮的亲了一口:“麟哥的开不开心呀?”

    侍郎大人:“”

    装!

    你继续装!

    的跟真的一样!

    他一眼看穿姜侯这副行头便是出门招风引蝶的装备,不过人都让堵在家门口了,再没名没份也不好逮着人吵,还是先应该走怀柔政策,便笑道:“既如此我们父子俩都回来了,就不麻烦姜侯了,请吧。”

    姜不语:“”

    独孤默似不经意般道:“再明日朝堂辩论,我也有些不放心,早点过来跟你。”

    姜不语抱着儿子往回走,懒洋洋道:“左不过是一帮爱耍嘴皮子的,兵来将挡。”

    次日天色未亮,姜不语便被独孤默叫醒了,她睁开眼睛才发现外面天色漆黑,麟哥儿窝在她怀里睡得正香,外面呼呼刮着风,听动静便知寒意彻骨,越发不愿意起身了:“这也太早了吧?”

    独孤默心翼翼把儿子从她怀中扒拉出来,重新给盖好被子催促:“快点,头一日上朝别去晚了。”

    出门的时候才发现昨夜落了一尺厚的雪,背风处厚厚堆了一层,街上到处都漆黑一片,姜不语一路打着哈欠入朝,随大流叩拜皇帝,谁知才起身便被人指名道姓给吓醒了。

    四皇子既然下定了决心要让姜不语回后院相夫教子,便要请一位压得住皇帝的皇室宗亲,昨晚连夜请来了宗正留王。

    留王辈份极高,乃是当今皇帝的亲叔叔,上一代皇子们都在摩拳擦掌夺皇位的时候,留王便立志要当一代贤王,辅助未来皇帝治理江山,而他也始终如一的贯彻了自己少年时代的志向,历经三朝而不倒,后来年纪渐大才远离朝堂,却仍担着皇家宗正之职。

    “陛下,臣听陛下昨日封了一位女侯,不知可属实?”

    留王七老八十,面色红润,只是听力这几年有些退步,他话便不由自主扯开了嗓子,不知道的人还当他老人家脾气不大好,姜不语的磕睡就被他一嗓子给吼飞了。

    皇帝高踞帝座,不着痕迹的瞧了一眼四皇子,暗中冷笑李慎长出息了,居然想到拿皇叔来压亲爹,不过当着留王的面态度极好,笑着提高了音量:“不错,皇叔消息倒灵通,也不知道是哪个耳报神惊动了您老?”

    留王的目光在朝臣之中搜寻:“不知道是哪位,本王可有幸一见?”

    站在姜不语面前的臣子随着留王扫视过来的目光让开一条道,她索性大大方方走出武将之列,还朝前走了几步,与留王隔着两三步远向他行了一礼:“微臣见过老王爷!”

    礼部尚书田镜明适时出列,再次重申自己的观点:“陛下,老王爷,大渊立国百年,向无女子袭爵的先例,与礼制不符!出去岂不是惹天下人笑话?”

    留王也语重心长道:“陛下,田大人的有道理。臣历三朝还从未听这等荒唐之事,还请陛下收回成命!”

    他带头下跪,身后四皇子、礼部尚书、吏部尚书,以及四皇子的众多拥趸皆跪倒在地,放眼望去,约有一半朝臣跪倒在地,大有皇帝不同意收回成命,他们便不起来的架势,这已经不是直谏,而是逼谏了。

    皇帝心中打了个突,他深深瞧了一眼跪在留王身边的四皇子,以往只是知道李慎这些年在朝中笼络朝中,还博了个“侠王”的美名,也不知道他用了什么办法哄来了留王这面大旗,竟挟老王叔之势要逼他收回成命。

    假以时日,李慎是不是也能逼他禅位?

    皇帝心中如何恼怒,面上却笑道:“留王叔先别急着让朕收回成命,您老先起来坐,待一会辩论完了若还是坚持让朕收回成命也不急。”向广田使个眼色:“来人,给王叔赐座!”

    广田在皇帝身边侍候了一辈子,已经感受到了皇帝不高兴,躬身一路跑着从皇帝身边跑下来,亲自弯腰去扶留王:“老王爷快快请起,陛下也许久没见过您老了,这大风大雪的倒把您老给折腾来了,快请来坐!”又骂身后跟过来的内监们:“都瞎了眼,还不来扶老王爷一把?”

    留王进殿便直奔主题,打定了主意让皇帝收回成命,也算是给四皇子一党定了个主基调,他们今日所作所为便是一定要让皇帝收回成命,把姜不语赶出朝堂。

    他年纪老大气力不继,原本是想跪到皇帝答应为止,谁知广田这老货上来便唤了俩力气极大的内监,各自托着他的一边胳膊硬生生将他给抬了起来,还按坐在御赐的凳子上。

    这俩内监也有些缺德,大约是为着怕他再跪回去,竟然稳稳站在他身边,还“体贴的”牢牢扶着他胳膊,直气的留王瞪眼。

    广田还轻声细语的开导他:“老王爷久不上朝,您老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只听陛下封了女侯,却不问因由,不知近来还发生了许多事情,不如坐稳了听一听?”

    留王知道广田劝的这番话定然是出自皇帝授意,冷哼一声便稳稳坐着了,还用眼角的余光扫了一眼皇帝陛下亲封的女侯,发现她面上隐带笑意,丝毫不曾因朝堂之上一半人的反对而被吓到,感觉到了他的目光,甚至还朝他绽出一抹友善的笑容。

    留王:“”

    这姑娘不会是个傻大胆吧?

    打头的留王被扶了起来,皇帝竟对其余跪着的臣子视而不见,笑眯眯道:“既然诸位爱卿对朕昨日的旨意不满,不如都来理由?”

    这可苦了跪着的其余人等,皇帝没叫起也不好再起,况且他们都在逼谏,起来算是逼成功了还是失败了?

    四皇子率先道l:“父皇,儿臣昨日听闻此事,也觉得荒唐,哪有女子封侯的?”

    田镜明:“女子封侯,与礼制不符,若是天下女子皆以此效仿不安于室,皆想着与姜不语一般以女儿之身立于朝堂,长此以往我大渊岂不生乱?还请陛下三思!”

    史衍:“臣附议!”

    其余依附四皇子的官员皆纷纷道:“臣附议!”

    “臣等附议!”

    几名御史言辞尤为刻薄:“姜不语身为女子,乔装男儿多年,欺瞒陛下,不但窃取世子之位,还混迹于军营,毫无女子的廉耻之心,试问谁家敢娶这样的女子为媳?”

    “姜不语在江南大肆杀人,试想这样的女子竟能被陛下封侯,外界该如何揣测陛下与朝廷政令?”

    “身为女子,女扮男装与男人们厮混在一处本就已经荒唐,更荒唐的是竟然还暴虐成性,依微臣之见,不但不应该封姜不语为侯,还应该把她打入天牢!”

    “还请陛下收回成命!”

    姜不语:哦豁,荡***妇羞辱都出来了?!

    朝堂之上,随着跪着的朝臣们各种激烈的言辞,姜不语笑容纹丝未变,不由想起后世许多事情。

    当一名女性足够优秀,优秀到许多男人望尘莫及的时候,有些男人既不愿承认该女性的优秀,还要想尽办法对这名优秀的女性进行荡***妇羞辱,先嘲笑她的生活作风问题,就算是鸡蛋里挑骨头也能找得出来,紧接着便以能不能嫁出去来衡量她的价值,仿佛她人生的所有价值便是嫁出去。

    只要嫁不出去,便代表着她身为女性乃至于做人方面彻头彻尾的失败!

    至于该名女性在事业上所有的成功,只有一句话便可以抵销:你嫁不出去!

    姜不语:“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