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9章 第二百三十九章
当夜,喝的半醉的姜侯再一次尝到了枕冷衾寒的滋味。
独孤默回阁老府就算了,他还把儿子拐跑了,连着两晚见不到肉团子,她心气儿都不顺了,在床上翻腾了一盏茶的功夫,气冲冲坐起来,写了张字条塞进竹筒里,绑在灰爪子上,抱着它出得房门,在它耳朵边念叨:“麟哥儿”然后送开了。
灰振翅而去,很快消失在她的视线之中。
阁老府里,独孤默跟着亲爹进了书房,忽道:“我从幽州回来的时候,父亲改革的时并不成熟,如今呢?”
孤独玉衡入主内阁之后,发现皇帝渐有日暮西山之景,对改革的兴趣并不大,怀疑皇皇帝提拔他大约因着他与赵躬相斗多年,而赵党既倒,由他来清理官场最好。
这几年在独孤玉衡委婉的坚持之下,大渊也只是有改变,于大方向上却并无变化,依旧是吏治腐败贪渎之风盛行,税收逐年递减,朝中皇子结党营私,无人管老百姓的死活,他不是不心痛的。
不过此次路霆一案抄回来的财物正好给皇帝提了个醒,税收连年递减的原因是税收都被地方官私自截留贪污,这才导致国库空虚,于是形成恶性循环,百姓愈苦而国库愈空,唯独官员吃的满脑肥肠。
皇帝震怒之下,还打起精神与独孤玉衡深谈数次,倒也确有放一搏之意。
独孤玉衡脱了外面大氅,自有随从上前接过去收拾,丫环端了茶水送进来,他坐下来靠着烧得旺旺的火盆,眼皮子轻轻一抬:“依你之见呢?”
独孤默也不知道想了多久,此刻道:“趁着姜侯抄家的余波未平,陛下还在震怒之中,正好可以向陛下提出改革。”
独孤玉衡抬头,兴味的盯着儿子一张故作镇定的脸:“你急什么?”
他在牢里过了四年暗无天日的生活,心性磨炼的非同一般,而他的长子自便老成持重,不似少年,结果遇上姜侯终于露出少年人情窦初开该有的样子,倒脱去了那层老成的壳子。
“我没急啊。”独孤默总觉得在父亲的注视之下有无所遁形之感,他面上一红,还要嘴硬:“父亲怎么这么?”
相比独孤夫人变着花样的逼婚,独孤玉衡堪称宽容的父亲,从来不逼迫儿子,可是他也要比独孤夫人看得更透彻,心下暗叹一声:“你母亲不会同意的。”
“父亲已经知道我的打算了?”独孤默大吃一惊。
“我原本只是猜测,但你却主动提起改革,定然是你想尽早促成此事,然后追随姜侯前往幽州,是也不是?”独孤玉衡内心复杂,总有种“儿子养大结果却被别人家的坏丫头拐跑”的错觉。
别人家娶媳妇儿都是添丁进口,而他家大孙子生下来,儿子却要跑别人家去添丁进口,总归有点不是滋味,不过想想阁老府的后院池子浅,也容不下姜侯这尊大佛,只能暗叹儿子眼光独特。
独孤默难得露出个讨好的笑容:“父亲,若是母亲不同意,您能帮我劝劝她吗?”
其实在姜不语向阿古拉提起入赘要求的时候,旁人或者震惊于她的大胆,但独孤玉衡那时便知道这个儿子留不住了。
他郑重问道:“你当真准备入赘定北侯府?”
独孤默苦笑:“姜侯肯定不会嫁过来,年后她便要去幽州上任,我还有别的选择吗?”
以姜侯那没心肝的一贯表现,他若是不跟过去,谁知道她在幽州会不会养一院子美少年?更何况她还有一帮狐朋狗友,都是没节操的家伙,实在让人放心不下。
独孤玉衡有心嘲笑儿子——这些年你也拒绝了不少倾慕的少女,是时候该尝尝追在别人屁股后面的滋味了吧!
不过这个处于弱势的是自己一向引以为傲的儿子,想想还是忍下来了,只叮嘱他:“你母亲肯定不会同意你入赘定北侯府,在她面前还是暂时不要提此事,得让她情愿才行。”
父子俩议定,出了书房往后院去见独孤夫人,结果走到半道上便被灰迎面扑了过来。
灰只跟着麟哥儿来过一次,它在空中飞了好一阵子,好容易在阁老府上空徘徊三圈,骤然见到独孤默高兴坏了,一头便扎了下来,翅膀差点扇到独孤阁老脸上,还兴奋的不住叫,抬起一只爪子给他看。
独孤默抽出爪子上绑着的竹筒,打开看时,但见纸条上的字张牙舞爪扑面而来,只写着一句话:独孤默,你把我儿子送回来!
可见写字条的人心情不是很美妙。
独孤默郁闷了大半日功夫,只见到狗侯跟阿古拉相谈甚欢,心里早酿了一坛子醋,结果得知对方回府之后心情并不好,他一肚子郁闷顿时散尽,终于露出一点隐约笑意。
独孤玉衡:这还是我儿子吗?
谁还没有个年轻的时候,十天半月找会见一次,过几日借故写封信捎点东西送过去,心心念念等着心上人的回信,可是他儿子倒好,白日在宫中大半日功夫都在一起,都快脸对脸了也不怕看腻,大半夜收到一张字条就笑得跟个傻子似的,简直没眼看!
两人回到主院,麟哥儿跟只猴子似的满房间乱窜,见到父子俩高兴的扑了上来,还往两人身后扫了一眼,仰着脑袋问:“二爹爹,爹爹呢?”
独孤夫人着实不大习惯,又不敢逆着大孙子,只能哄他:“我的乖乖,明儿带你过去?天都晚了要不咱们洗洗睡了?”
独孤睿与独孤晴都陪着大侄子玩,也一齐哄他:“明日好不好?”
谁知独孤默却抱起麟哥儿,贴了贴他的脸蛋,笑道:“穿好衣服现在带你去找爹爹。”
灰从他身后飞过来,麟哥儿惊喜大叫:“灰——”伸去摸它,灰踩在独孤默肩上,老老实实垂着脑袋让肉团子摸。
独孤夫人恋恋不舍的挽留:“天色太晚,还是让麟哥儿回去吧,姜侯喝了酒正在找儿子。”
目送着儿子抱着裹的严严实实的麟哥儿离开,身后还跟着滑翔的灰,独孤夫人回房与丈夫商议:“老爷,不如咱们挑个日子,请人上门去向姜侯提亲吧?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儿子都生了,两人还没名没份在一起厮混。”
独孤阁老想起儿子的重托,对着夫人难得露出个愁苦的表情:“夫人可知,今日姜侯在宫中了什么吗?”
独孤晴自从知道姜侯是女子之后,对她的事情尤其感兴趣:“姜侯什么了?”
“陛下今日在宫中为北狄可汗接风洗尘,可汗向姜侯提亲,连聘礼都带来了。”
独孤夫人大惊:“不行!现在就派人去找官媒,明日一大早便向姜侯提亲!”有人跟她家抢媳妇,可不能让别人捷足先登。
独孤晴:“姜侯答应了?”
独孤睿考虑的更为长远:“姜侯要是带着麟哥儿嫁去北狄,是不是咱们就再也见不到了?”
独孤夫人只要想到这一点便心如刀绞,差点哭出来:“不行不行!姜侯不能嫁去北狄!她可是咱们家的人!”
独孤阁老叹一口气:“夫人你想多了,姜侯可是定北侯,她京中有陛下御赐的侯府,幽州不但有侯府,还有十万大军呢。”他为难道:“夫人啊,姜侯她她倒也没拒绝北狄可汗的求亲,但她反向北狄可汗求亲,让可汗入赘定北侯府。”
独孤夫人眼睛都差点脱出眶:“你什么?她让可汗入赘侯府?”
独孤阁老道:“是啊,当着陛下跟所有朝臣还有北狄使臣的面,她竟然提出这样的要求,而且北狄使臣竟无人敢吭声,眼神之中还颇有几分怯意,好似不敢得罪她的样子。”
独孤晴惊呼一声:“姜侯好”好什么,她一时竟找不到合适的词语来形容,只觉得身为女子,都要忍不住为姜侯赞一声好。
独孤睿禁不住为长兄坎坷的情路担忧:“母亲,姜侯都敢提出让可汗入赘定北侯府,我大哥”
独孤默虽然年轻有为,在大渊算得一时俊彥,可是比起一国可汗,身份与家底子可差了不止一星半点。
独孤夫人想起曾经见过的笑容和气的世子,不由有些踌躇:“可是孩子都生了”
独孤晴羡慕道:“母亲,姜侯又不是别的女子,一辈子要窝在后院瞧丈夫跟公婆的脸色过活,她里可是握着十万大军,连人家家都敢抄,战场上也杀敌无数,谁敢让她在后院相夫教子,侍候公婆?万一万一她不高兴动起来,也没人拦得住啊。”
独孤夫人想想那那个场景都觉得糟心。
独孤家书香传家,皆是文人,讲道理能从天黑讲到天亮,就算是磨个三天三夜也没问题,可是真要跟人动粗,一招恐怕就让人给打趴下了。这样的儿媳妇娶进后院,就算是让立规矩,她也没那个胆子啊。
独孤夫人都要愁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