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0章 第二百五十章
沈淙洲当年从幽州逃往西戎,凭着他在私矿建立的关系在西戎站稳了脚跟。恰逢西戎武考,他凭着一身过硬的功夫高中武状元,随即踏入仕途,在一次宫宴上得了西戎三公主青眼,被招为驸马,更得西戎王重用,不过五年时间,竟已大权在握,深得西戎王信任。
西戎王年届五十,颇有野心,早就垂涎大渊国土广袤,物阜民丰,近年来积蓄国力,派出大批商人前往大渊以行商为名行细作之实,收集了不少情报,自觉准备充分,在大渊西境守军毫无防备之下举兵来犯。
运城守将罗清,永泰城守将林长胜皆守边多年,当时发现城内涌入不少西戎青壮商人,未曾料到竟是西戎先头部队,待得反应过来对方已经在城内杀的乱将起来,后面战事打的非常惨烈,双方折损不少。
西戎领兵的乃是三驸马沈淙洲,他率领西戎王下几名大将来犯,一举得胜士气大涨。
西戎王前面几个都是女儿,大王子今年才十岁,还未到上战场的年纪。而与西戎接壤的除了大渊,另外一边还有东女国。
东女国由女王主政,朝中官员皆是女子,连王夫也只能在后宫教养孩子,男子只能在外面服兵役或者在家种田,家庭之中以母为尊,掌管家庭财产分配,主导家中一切事务。
三公主自对东女国心向神往,十五岁刚过便开始插朝中之事,招沈淙洲为驸马皆因他远离故土浮萍无根,却有一身本事,除了依附她恐怕极难得西戎王信任。
她当初招驸马之前便与沈淙洲讲明条件,她助他在西戎握住兵权,而他身为三驸马必须全力支持她登上王位。
沈淙洲借着三公主这股东风青云直上,果然大权在握,在西戎地位超然,连攻打大渊都由他带兵。
西戎此次集结二十万大军举国来犯,国内青壮皆投入战场,接连攻下运城与永泰,屠尽灵州城之后,戎兵信心大增,骄狂之下其余几名带兵之将便商议要兵分三路。
沈淙洲并未反对,其余两路分为左路军与右路军各分五万直扑永宁城与石头城,而中路军余十万由他指挥,前锋率五万前去攻打平临堡,而他率剩下的五万暂时驻扎在灵州城。
谁知他还没挪窝,平临城的戎兵便被人连锅端了,而此人偏偏是他日思夜想而不得,一直担心的姜不语。自两人分开之后,每每思及金守忠所犯之罪行,他便担心姜不语被牵累。
但西戎与幽州路途遥遥,消息不通,而三公主在成婚之前曾经问过他过往,听他父母双亡,身边亦无红颜知己便放下心来,为着取得三公主的信任,他也不敢派人前往幽州去打探消息。
沈淙洲登上城头一看,斗大的“姜”字旗迎风招展,而他早在屠尽灵州官员之后,从府衙之中搜到去年底京中抄送来的旧邸报,在其中一封邸报上发现了姜不语以女儿之身被封为定北侯之事,当时惊讶之极。
两人分别数年,也不知她当初如何把自己从金守忠谋逆的案子里摘出来,又是如何一步步登上侯位,不得而知。
当夜他灌了半坛子酒,只觉得当年一步错步步错,如今两人隔着天堑,身份更是天差地别,她是大渊新贵姜侯,而他却是大渊叛臣,西戎驸马。
如今两人分立两处互望,沈淙洲心情激动,双抓紧了城砖,激动的看着她,而城下的人也很是意外,向身旁的李恪道:“竟然真是他,倒是有腕,居然做了西戎驸马!”
她是猜测过沈淙洲逃往西戎,但没想到其人竟然能爬上驸马高位,还能带兵前来攻打大渊,着实出乎她的意料。
沈淙洲狂喜之下向着城下喊:“不语,果然是你!”
城下姜不语冷冷道:“西戎三驸马?姓沈的你倒是会钻营,离开故国逃得性命还不够,还要引兵侵略故国,也不知道西戎三公主是不是眼神有问题,竟敢招你做驸马,也不怕有一天遭到反噬。”
沈淙洲捧着一颗热腾腾的心奔上城头,没想到迎接他的是一盆冰水,霎时从头到脚灌将下来,顿时牙齿打颤,也不知是冷的还是气的。
——她待他永远这般铁石心肠!
他目光渐渐狂乱,深深吸气注视着城下并肩的年轻男女,嫉妒犹如恶兽啃咬着他的内心,令他几欲发疯。
与姜不语骑马并肩立于阵前的正是六皇子李恪,他深觉西戎三驸马待姜侯的语气亲昵态度奇怪,不由问道:“他谁啊?姜侯认识?”瞧模样长的不错,言谈之间对姜侯还有些粘粘缠缠,莫不是与她有旧的白脸?
六皇子殿下哪怕再折服于姜侯的军事才能,还是对姜侯风流的毛病不大认同,并且坚定认为她为友之时忠诚可靠,却不可为终身之伴侣,否则恐要深受其苦,奈何当事人独孤默一意孤行,他也无可奈何。
姜不语道:“殿下不认识,此是幽州金逆一案的重要党羽沈淙洲,当年让他漏,没想到他竟逃往西戎还做了驸马。”
李恪闲闲道:“你俩不会是青梅竹马吧?”
姜不语提醒他:“殿下,两军对垒,阵前哪有什么青梅竹马,只有敌我之分。”
两人侧头话,姿态闲散亲昵,沈淙洲并不认识李恪,还当姜不语抛弃了独孤默,又换了个白脸来爱,恨不得当场斩杀这白脸。
他从便对姜不语情根深种,默默呵护,谁知后来变故频生,他跟着金守忠做违法之事,而姜不语对他防备之心甚重,且喜欢上了白脸独孤默,无视他多少年的陪伴,让他伤心欲绝,几至发狂。
当年,他在逃往西戎的路上就暗暗发誓,终有一天他要抓到姜不语,将她拘在身边寸步难离,让她永远只能属于自己一个人。
三公主也有两名过从甚密的情人,甚至也向他提过,他若有中意的女子也可以纳为妾室,两人虽有夫妻之实,却并无深情厚义,而是利益结盟,只不过对外扮演着相敬如宾的恩爱夫妻。
沈淙洲没想到两人分别五年,她竟如此冷漠,霎时心中充满狂乱与深深的嫉妒不甘,而她话中的嘲弄之意也深深刺痛着他,直让他如同被人狠狠扇了两耳光般难堪。
他纵有千般不是,可对她却是一片真心。
“姜侯大驾光临,要不要来城内坐坐?”沈淙洲深深呼吸,终于找回了理智,倒好似灵州城内的主人般开口邀请。
城上的人心潮起伏,城下的姜侯扬声笑道:“不急不急,待本侯攻入城中,自会来找沈驸马喝两杯的,只盼到时候沈驸马还能笑得出来!”
城内戎兵听得两人对话,暗中猜测两人的关系,他的亲卫则凑上去奇道:“驸马认识城下带兵之人?”
沈淙洲在西戎五年,也培植了些自己的心腹,眼下郁愤难解,不免便带出几句实话:“城下的白袍将与我从一起长大,我待她待她极好,只是没想到此次大渊竟是她领兵前来。”
心腹问道:“他与驸马相比,谁更厉害?”
沈淙洲:“”
他正斟酌如何回答,但见城下大渊军从中间分开一条道,紧跟着便拖出来一长串被绳子捆绑着的俘虏,心腹惊道:“那是乌将军跟他下。”
乌将军正是中路军前锋,带兵攻打平临城,没想到却被姜不语擒获。
姜不语也不跟城上的沈淙洲及戎兵废话,只着所有戎兵的面将拖出来的一溜西戎将士一字摆开,只听得一声令下,大好头颅滚落在地。
城头戎兵没想到对面的人连条件也不提,砍便砍,都震惊在城楼之上,就连熟悉姜侯的沈淙洲也被她这一出砍愣了。
谁料这只是个开始,紧跟着第二排戎兵被拖出来,嘴里都塞着破布,被踢跪在阵前,姜侯身边一名亲卫厉喝道:“砍!”
雪亮的大刀齐齐砍下,又一排大好头颅滚落在阵前。
如此往复,不多时灵城州外便累积不少西戎战俘的头颅与尸体,足有上千人之多,而城下的屠杀还未停止。
城头之上的戎兵屠杀城内灵州军民尚不觉得有什么,但当挥着屠刀的变成了大渊军,他们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袍泽或者兄弟被绑起来屠杀,只觉得胆寒心颤,后脖子发凉。
“驸马,我哥哥也在前锋军中,不定”心腹戎兵含泪请战:“还请驸马下令出城迎敌!”
“请驸马下令出兵!”城楼之上,戎兵齐齐请战,只恐再杀下去,不得自己的兄弟子侄便也死在大渊人的屠刀之下。
沈淙洲没想到数年未见,姜不语竟残暴至此,不由对城下喊话:“姜侯,你非要如此?两国交战,战俘难道不能交换?”
姜不语讥诮道:“不知三驸马拿什么人跟本侯交换?灵州城死去的军民吗?”
沈淙洲当时为了笼络人心,也为了取信于西戎其余将领,下令屠尽灵州城内军民,谁知事到临头竟无可交换,而下戎兵不知姜不语厉害,只管一意请战,他骑虎难下,只得下令:“打开城门,迎敌!”
灵州城沉重的大门终于缓缓打开,而城下的屠杀还在有序进行,戎兵捅着沈淙洲从城内涌了出来,姜不语张弓搭箭,拉着弓弦的一松,两只羽箭越过戎兵头顶,竟直直射中沈淙洲的坐骑。
坐骑骤然双目失明,巨痛袭来,当即嘶鸣奔逃,完全不听驭马者的指挥,在戎人队列之中横冲直撞,竟将戎人队伍冲乱,还踩踏伤了好几名戎兵,而马上的沈淙洲哪里还顾得上对面的西征军,一双都快勒出血痕,坐骑却一头冲向大渊军的方向,危时刻他一刀砍下马头,自己也从马上滚落下来。
戎兵冲过来要保护他,大渊西征军亦冲了过来,喊杀声几乎要震破耳膜,李恪兴奋的提刀便要冲,身边已经窜出去一道白影,姜不语提冲向戎军。
沈淙洲举刀迎敌,一杆长*枪从他肋下穿过,被他长刀架住,仰头瞧时,马上的女子眉目冷凝,面若冰霜,杀意凛冽,招招直逼他的要害。
“不语——”
姜不语不屑与他言语纠缠:“莫非驸马怕打不过,妄想让本侯放你一马?”
沈淙洲悲从心来,只觉得所有的不甘都是笑话一场,他提刀站了起来,事到如今姜不语已经绝了他的痴想,横刀胸前道:“也好,你我之间终究难免一战!”
“何须废话!”姜不语如蛇吞吐的信子一般刺了过去,毫不念旧。
两人一个在马上一个在地上,战成一团,而戎兵自顾不暇,被征西军追着打,两方混乱,灵州城外杀声震天,残肢乱飞,难分敌我。
后有史书记载,灵州城一战,定北侯不但生擒大渊叛国之臣、西戎三驸马沈淙洲,大破戎军,连平临堡战俘共计九万余人,皆被她一朝屠尽,埋在灵州城外万人坑中,以告慰灵州城内死去的数万军民。
消息传回京中,皇帝老怀大慰,在朝堂之上将姜侯夸了又夸,但曾经反对姜侯以女儿身封侯至今还站在金殿之上的朝臣心中无不生寒,只觉得姜侯其人万不可得罪,杀起贪官毫不软,枪*口对外更为骇人,简直可怕。
其后半年时间,姜侯率征西军在西境全面作战,收回被西戎人占领的石头、永宁两城,并俘虏戎兵近六万。
不仅如此,在随后的三个月之内,定北侯姜不语率征西军长驱直入西戎境内,一路势如破竹,连破西戎十几座城池,踏马西戎王都西京,俘虏西戎王室。
西戎举国来犯之时,青壮二十万皆尽出征,境内守护各关卡与王都的不及三万,且战力不足,在定北侯的西征军铁蹄之下,毫无还之力。
正如她带兵出征之时半途所立之誓言:不破西戎誓不还!
大渊太兴十七年三月中旬,西戎国灭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