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掉马
宋瑰怔住了。
熟悉的声音,里面确实是裴谈声。
他才不要听裴谈声的,目光惶乱,现在只想进去见到他。
宋瑰思绪里仅存裴谈声三个字,什么也想不到,吐息不匀,狂躁地拍了拍门,意图推开。
高大的身躯陡然挡在磨砂门内,宋瑰贪婪地盯准这个人,眼神描摹着他性感的身形,指轻轻搁在磨砂的门边缘,一顿。
他眼睁睁看见裴谈声后背泄力般,慢慢滑坐下来。
后脑勺无力地抵在门上。
两人隔着一道不足三寸的距离。
他喘着气:“宋瑰,别进来。”
又是这句话,又是这样!宋瑰咬紧牙齿,顺着他坐下的位置,跌坐在地上:“凭什么?”
宋瑰想问问他:“你凭什么命令我?”
想好的所有掷地有声的语气,此刻根本发不出来,反倒带着点哭腔,脆弱又执拗地透过薄薄的门传进浴室。
“裴谈声,你怎么可以这样”宋瑰情绪不受控制,几天压在心里的话一股脑冒出,“你什么话都不,就消失了。我找了好久,四天,五天,不,有一周了,你却出现在这里,还不让我进去。”
良久,他听见裴谈声的嗓音,裹着漠然的凉意:“为什么找我?”
压抑心口的迷乱腾地消失。
宋瑰惶然睁大眼睛,满脸都是不可置信。
为什么?裴谈声是在问其中的原因?!
他本来就应该留下,他只能留下,可现在他逃了,凭什么还有资格问出这句话?
宋瑰吃吃地笑了,眼睛剜在他模糊不清的身影上,轻一勾唇,低软的嗓音从齿间落下:“裴谈声,你好蠢啊,你躺下的地方是我的床,现在还问我为什么找你?你知道那晚,你喝醉了,吃了药,有多么着迷吗?”
他宛如魔怔,半眯起眼睛,回味着当日场景。
那些画面烙印在脑海深处,随时随地都能翻出来找到余味。宋瑰单托住腮,张唇一下一下地:“你疯了一样想要,我任你摆布”
“你被拴在床上,粗着气。”
“几乎要弄死我”
“眼睛就像着了魔的野兽,我被你欺负得快要丢掉半条命——”
“可你现在?!”宋瑰霎时睁眼,“你逃掉了,在得到我之后。难道你认为,我不该来找你吗?”
然而浴室里的人,并没有给宋瑰预料中的反应。
他以为裴谈声会厉声让他闭嘴,或者追究当日酒中的药物。但没有,从始至终,他后背抵在磨砂门,沉默无言。
就在宋瑰以为他浑不在意时,裴谈声呼吸乱了。
嗓音像是被粗粝的石块磨损,哑的不像话:“宋瑰那天的酒?”
“是!”宋瑰早被裴谈声刚才的质问扰得满脑焦灼,倔强地不跟他低头,“我给你下了药,你不知道吧?我承认,得不到的东西,想方设法都要获取,包括你。”
冷水冲刷的浴室充塞着浸骨的寒气。
裴谈声屈膝跪坐在墙角门边,抬起臂。被冷水侵袭的四肢血液在疯狂地流动,毛细血管暴涨,青筋仿佛要钻出皮肉。
他痴痴紧盯背交缠盘绕着的血管,眼睛茫然地颤了一下,胸口跃动着的是裴南玉的话、过去种种、父母兄嫂名为弥补实则逃避的行为。
它们一一在他脑海盘旋。
最后,这些全部转变为那晚宋瑰温软的身体,气息缠绕,融为一体。
裴谈声赤红双眼,蓦地仰头,喉结无法自控地滚动。
他避无可避地要找到平息胸口内乱的方法,亟需什么东西来支撑。
他目光闪躲,迟疑了片刻,低哑喃喃:“你下的药,是什么?”他故作不知情,以茫然的“受害者”身份,对仅隔三寸的宋瑰问道。
宋瑰早早陷进迷乱中,裴谈声的茫然恰到好处地给了他发泄的会。
他双眼闪烁疯狂的情悸,突然觉得现在这样也好。
至少隔着门,想什么都能肆无忌惮,不必要掩藏、示弱。
如同花槐的他就是疯子,他浑浑噩噩,没有自制,该哭就要哭,该笑该疯的时候,也没有人能制止。
宋瑰眼里掠过诡异的光,伸出五指,指尖僵硬地屈起来,隔着磨砂门描摹裴谈声的模糊线条。
他轻咬了下嘴唇,笑了:“你想知道那是什么?好简单啊,要不要再试一次?它帮助你得到了我,你要谢谢它啊。如果没有它,你敢做那些事吗?”
就像个幽灵缓缓地吐露暧昧的字眼,隔着门催熟裴谈声被冰凉过的理智,“需要我再具体点吗?”
裴谈声痴痴地,没有开口。
宋瑰心口发热,挑起眼尾自言自语:“那我告诉你我的衣服被褪下,露出肩膀和锁骨,或者再往下,所有的地方,全被你看尽了。”
“你一遍遍触碰我”
裴谈声顺着他的话,渴求般闭上眼睛。
喉间吐息的节奏频乱,被冰寒刺骨的冷水覆盖的血脉宛如重生,鼓跳的青筋挣扎叫嚣着。
他想要听到更多。
或者只有不断地听,让脑子里再多地出现宋瑰。
最好宋瑰的身影将那里填满,鼓鼓囊囊,甚至漫出来,才够。
宋瑰仿佛摸清了和裴谈声的默契,侧起脸,太阳穴处轻抵着门,眼神变得空洞,飘忽落在地面:“实话,你更喜欢哪里呢?”
我的脸,还是?
他张开唇瓣,似呢喃也似笑:“但我却知道你哪里吸引我,裴谈声你好好听着,是你的”
到这里,宋瑰眼睛一亮。
他敏感地听见隔门后,裴谈声剧烈的心跳。
“尤其是食指,骨节分明,指腹的茧是你打拳烙下的标记,它们野蛮地划伤了我,甚至还想更深——”
宋瑰突然停下了。
裴谈声不设防,心脏陡然像被揪住,错乱地睁开眼睛。
宋瑰眉梢鬼魅般挑起,却不再接着了,只是眼瞳深黑,似疑惑地“嗯”了一声,幽幽,“裴谈声你该不会,*了吧?”
如愿以偿的裴谈声满脑子都是宋瑰,但仍然不够。
宋瑰的声音就是他的救命良药。
裴谈声气息窘迫。
紧闭的磨砂门也无法隔绝他缺氧般的呼吸声,尽数钻进了宋瑰的耳朵。
鱼儿上钩了
宋瑰指继续在门上勾画他模糊的身形,笑了:“裴谈声,现在把你的,伸下去。”
裴谈声如他所愿。
隔着磨砂门的墙边,两人默契地没有话,静静享受这段重逢。
痴迷和疯狂在短暂时间里交汇。
心绪一时冷静到了极致,一时腾起万般的痛苦。
眼泪无法乖巧地守在眼眶,宋瑰和裴谈声紧闭双眼,同时落下一滴温热的泪。
“啪嗒”滚在地面,浇去了空气的灼热。
宛如两只无助的动物,缩在角落,互相舔舐伤口。
良久。
裴谈声的动静停了。
下一秒,宋瑰心跳加快,匆忙站起来。
裴谈声误以为他要夺门而入。
宋瑰反倒离他远了两步,背对门挺直脊背,视线始终上扬着,执拗地问:“还是不愿意告诉我,你为什么要逃吗?”
“宋”裴谈声嗓音嘶哑。
迟疑了。
“好!”宋瑰深深吸气,“不可以,我会等到你主动开口,另外,你的身份。”
“也不需要你。”
“我自己。”他语气加重,“慢慢儿看。”
话落下的同时,步伐踉跄地冲出休息室。
裴谈声心空跳了一拍,立刻推门找他,却连走廊都已经没有了身影。
*
*
*
宋瑰给裴南玉打电话,问他们现在在哪,裴南玉则让他去别墅的某个角落。
电话里裴南玉的声音不对劲,宋瑰狐疑,熟门熟路地找过去。
所谓的角落其实是他们时候玩闹的地方,藏在廊道旁边的竹林后,被假山遮蔽,天地就他们几个知道。
宋瑰寻过去,远远的听见裴西荣和裴南玉在争执。
裴西荣恨不得抱头无语,急得话都不想:“早跟你过,老老实实相亲,只是相亲又不结婚,你做做样子不行?”
“我就不相亲,讨厌死了!”裴南玉坚决拒绝。
裴西荣轻笑了一声:“做样子都不行?你今天先听话相亲,应付过去后,明天就和那对象解释下,不就ok了?”
裴南玉深深叹了一口气:“你不懂。”
“我不懂?”裴西荣大笑,双臂抱在胸前,嘚瑟地挑起唇,“哥纵横情场几年,什么场面没见过,谈过的男男女女比你吃的大米都多,不比你会?”
裴南玉白了他一眼,恶声恶气地嘟囔:“渣男。”
“嘿人参公鸡过分了嗷——”裴西荣正要给裴南玉的伤口加把外力,还没开始动,身后的竹林簌簌作响。
有人来了?
他回头,宋瑰清瘦高挑的身影从假山出来。
裴西荣无数次被宋瑰的脸震惊。
怎么能美成这样,时候白胖胖美,现在生病瘦了更美,还怪惹人怜惜的,要不是从的阴影在,他准要追到,哪怕像玫瑰花栽在盆里看看也行啊。
裴西荣一挑眉,和裴南玉即刻停止了“战斗”,冲宋瑰抬起下巴,喊道:“玫瑰来了。”
“宋宋——”裴南玉一副找到亲人的模样,立刻不理睬裴西荣,嗷呜抱上去,指着脸上的痕迹委屈哭嚎,“被打了,被打了。”
宋瑰才看到他侧脸的伤,震惊地眨了眨眼睛:“谁打的,我帮你打回去。”
裴家兄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同时瘪着嘴,不话了。
“怎么了?”宋瑰皱眉,心疼地碰了碰那伤。
裴南玉嘶的一声惊叫。
是有多疼,叫成了这样
裴西荣对堂弟这副不禁用的样子深感无奈,朝着宋瑰无辜地一摊。
宋瑰更莫名其妙,追问:“到底怎么回事,不能吗?”
以前被谁欺负了,恨不得全世界的人都知道,现在长大还羞涩起来了。
宋瑰嘴角抿笑,深感无奈。
裴南玉叹气,这时才别别扭扭地:“爸打的。”
宋瑰眉梢拧起:“?”
裴南玉眨巴眼,瞳眸里含着期待的光芒:“宋宋还帮我打回去吗?”
“”宋瑰略显心虚地挠挠脸,“倒不必。”
他询问道:“裴伯伯为什么要打你?”
裴南玉不话。
裴西荣笑了笑,主动交代,言简意赅:“催相亲,不同意,某人反抗,就被打了。”
宋瑰:“那叫我过来是?”
裴西荣卖弟弟卖得特熟练:“莫家的客人到了,伯父正在接待,咱们和莫家交好多年,伯父让裴南玉也过去,但他还记挂着刚才被打的事,落不下面子。”
“所以让我陪着一起?”宋瑰知道了,这也是裴南玉回国时就和他过的,必要的时候拉自己出场给他转移炮火攻击。
裴西荣耸耸肩膀:“没错。”
裴南玉扒着宋瑰的臂,不住地求助他:“宋宋,等会儿就靠你了。”
“莫家叔伯过来,大约是和裴伯伯聊些书法的事。”宋瑰没什么意见,“好啊,我陪你去吧。”
裴南玉大喜过望,立马揽着宋瑰要走。
还没出假山,裴南玉倏地想起叔。
叔暂时不能把他的身份告诉宋宋,可真要他隐瞒,裴南玉心里也过不去,他犹豫再三,试探开口:“宋宋唔你和那个保镖怎么样了?”
宋瑰眼睫轻颤了下,喉咙微哽,没有话。
裴南玉疑惑地“嗯”了声:“宋宋,你听到我话没?”
须臾,云淡风轻道:“不记得了。”
啊?裴南玉怔然。
难道现在的情况是叔单恋?那、那还要不要。
正想着,宋瑰拉着他往外走。
裴南玉一偏头,认真观察宋瑰的表情。
宋宋不喜欢叔了,也不在意他就不用多嘴了吧?
-
宋瑰到二楼内厅的时候,见哥哥和晏泽哥已经坐在那儿,同大家一起话。
宋瑰的到场直接让原先较为安静的氛围变为闹腾。
“哎唷,宋瑰来了啊。”
“几年没见瑰了,最近怎么样?你哥才你身体不好,快来坐下。”
“瑰长得是越来越好了,谈恋爱没?”
“男神——”莫家的两个妹妹立刻挤到宋瑰身边,想要签名。
宋瑰礼貌笑笑,一一同长辈们打完招呼,便给她俩签名。
字刚落下,莫家妹妹回头:“妈什么恋爱呀,宋二哥哥是演员,别总这样,要是传出去就该被营销号瞎写绯闻了。”
莫夫人宠溺道:“好好好,是我不该问。”
“没关系的,伯母。”宋瑰轻笑,揉揉两个女孩子的头发,失笑:“才上四年级,还知道绯闻了?”
“那当然!”
“坚决保护宋二哥不被坏人抢走!”
话一出,哄堂大笑。
宋瑰长得好,讨人喜欢,从来宴会围在他身边话的长辈最多。
他是影帝,前段时间因病退圈继而复出,圈子里虽然不是人人都爱娱乐圈八卦,但对宋瑰格外在意,纷纷问起他的近况。
宋瑰端坐在白闵身边:“都好,劳叔伯婶婶们记挂了。”
几家来赴宴的都是上流圈的豪门,围坐在内厅沙发两侧,不完的话。
“要我呀,咱们这些辈,各个都好。”莫夫人目光温柔地转过去,“眉也有二十六了吧?”
宋眉点点头:“是的。”
“你们兄弟俩,还不着急谈恋爱?”
宋眉下意识将目光移到身侧的于晏泽,仅瞟了一眼就收回,他嘴角噙笑,努了努嘴:“看缘分的事。”
“你们年轻人就会这样,我看老宋都要急得团团转了!”莫夫人见宋家只来了这俩兄弟,无不夸张地表示,催恋爱催婚云云。
聊得格外热闹,气氛顿涨,温馨也愉悦。
裴南玉松了口气,没把注意力放他身上就好。
他悄悄拉了宋瑰的衣袖,凑近耳边吐槽:“宋宋,你这些长辈,怎么每天都在催婚啊。”
“嘘。”宋瑰眼神故作警告,“心待会到你女朋友。”
裴南玉即刻不敢张嘴了,躲在角落,把存在感一降再降。
仆人送来甜点和切好的水果。
宋瑰还没反应过来,立刻被哥哥,裴南玉和裴西荣投喂了不少。
他抚着肚子,撑住沙发扶,忙摆,果断拒绝:“够了够了”
裴西荣专门剥的橘子,见宋瑰不吃了,故作气恼:“玫瑰你偏心啊,吃他们的,却不吃我的?故意给哥使坏是不是,让哥丢脸?”
“谁让你丢脸了。”宋瑰托着腮,大眼睛眨眨,“好饱。”
“靠!你可爱的大眼睛能别眨了吗?”裴西荣夸张地捂住心口,掰了一瓣橘子非要喂宋瑰。
宋瑰不吃,身体后仰朝沙发躲。
裴西荣欺身上去,把他挤得快没地方坐了。
很快,两个妹妹也挨近跟着玩。
闹哄哄一团。
旁边长辈看着,不住地笑道:“十几年了,兄弟间的情谊还是一样的好,这样才对,以后遇到难事相互扶持,才能万事顺心。”
白闵和莫夫人笑眼相视:“他们几个年纪差不多,当然玩得来。”
莫夫人暗自点头,只可惜她家没这么多孩子一起玩闹,二十出头的青年,正是青春和成熟交融的时候,生龙活虎,又朝气蓬勃,看着就心情愉悦她忽然想到,裴家那位从就跟随老爷子去裴氏集团总部的二爷,似乎年纪比他们长不了多少?
好奇地刚要问两句,“闵闵,你”
管家一脸严肃走近,莫夫人还以为发生了大事,便见他凑近白闵和裴郁泽,禀告道:“二爷过来了。”
曹操曹操到,莫夫人偏头去看,却陡然发觉身边的好闺蜜,表情僵住了。
莫夫人莫名其妙:“?”
她望向门口,二爷正进来,尖头皮鞋踩在地面,发出清脆的声音。
与此同时,不止白闵,其他人的表情也显得奇怪。
仿佛早就定下契约般同时消敛了声音,周围变得寂静,便显得脚步声愈发明显。
还在和裴西荣玩闹的宋瑰发觉了异常。
他推了推裴西荣,没有第一时间看门口,先是狐疑地望向旁边沙发的长辈。
奇怪,这是看到了谁?明明刚刚还热闹的话,一下子的脸色胆怯也不大像,畏惧倒没有,只是很奇怪的,不自在,就好像
像数十人合作精心纺织好的布料,被一柄匕首撕拉划开了缝。
害怕但不敢妄动。
怕惹匕首生气,又怕匕首看到他们畏惧的脸庞生气,更怕匕首以为他们是害怕的而生气。
于是各个的脸色都变成怯生生的讨好,实话,宋瑰很不喜欢这种表情。
温馨的场面霎时因为来人,陷进奇怪的焦灼。
直到裴郁泽站起来,眼神闪了闪,也没过去,只站在原地喊道:“阿舟。”
裴南玉看到裴谈声的下一秒,立刻起身。
他低下头,很尊敬地唤道:“叔。”
宋瑰才把眼睛从几位神色异常的长辈脸上挪开,困惑地移向门口。
占据视线的是一张俊美无比的脸庞,熟悉,亲近,他闭上眼睛都能顺着骨骼的线条,摸出是谁的脸。
裴伯伯嘴里的阿舟,裴南玉喊的叔。
是——裴谈声?!
裴谈声!
宋瑰大脑有一瞬的空白。
他想过裴谈声的身份,猜测他是裴家自己不曾见过的某位亲戚,旁系?堂亲?
他离开休息室到现在半时,把这些亲眷都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想找到和裴谈声哪怕一点相似的面容。
但很遗憾,并没有。裴谈声光看脸,很难觉察出他是裴家的人。
就像现在,他怔怔端坐沙发,目光凝紧对准门边的男人。裴谈声一直以来话都不多,但宋瑰发自内心的肯定他是外放的那类,因为一旦窥见他的脸,都会意识到这是个不好惹的男人。
一周没有见面,此刻骤然对上这副面容,他的眼神还是如出鞘的利箭,含锋摄魂,犀利而尖锐。
宋瑰忍不住心跳加速。
裴谈声不紧不慢地走近,却没走几步,便停下了。
他在看宋瑰。
他没料到宋瑰会在内厅二楼,指尖蜷了蜷,触及到宋瑰冷淡的眼睛,突然不想过去了。从回到裴家他就思考过,到底要不要将这重身份告知,他想过要,但一犹豫,又否定了。
宋瑰对他不过是单纯的占有欲,只是想要满足他偏执的控制狂心理,这里面并没有夹杂着爱。即便了,不过徒惹宋瑰的那抹占有欲,愈演愈烈罢了。
总归晚宴时迟早会见面,早一时晚一刻,又有什么差别?
想象很美好,裴谈声也做足了准备,只是没料到,真正看见宋瑰那双冷淡的、仿佛失望、被欺骗的眼睛时,裴谈声心跳狼狈不堪了。
他怕。
真的,他居然也有害怕的时候。
裴谈声努力维持濒临残破的镇定,敛去眼底的不安。
更不敢看宋瑰的眼睛。
宋瑰却非要看,他死死盯紧裴谈声,脸色越来越白,阴沉,茫然和怒火杂糅在一起,听不见身前身后的人话,只想看清裴谈声到底有什么目的。
不,他或许不应该这么称呼裴谈声。
叔?
裴南玉的叔。
裴氏集团的掌权者,从离家,威严具在,掌控裴氏命脉的男人。
宋瑰轻轻地笑了,转头,若有所思地看着裴南玉。
裴南玉自知隐瞒了宋宋,当下什么话也不敢,硬着头皮给宋瑰递了一个抱歉的眼神。
宋瑰声音,似笑非笑地问:“他是你的叔?”
裴南玉点头。
宋瑰放过他,继续端详裴谈声的脸。
照旧深邃的眼眸,身高腿长,宽肩蜂腰,浑身覆满强大的气场,难怪,难怪他曾怀疑裴谈声不是简单的保镖。
身居高位的掌权人,上位者的威严与生俱来。
此刻穿着高定服帖的西装,身姿挺拔,高贵而冷峻,耀眼得让人无法移开眼睛。
搁在膝上的慢慢地攥成拳头,宋瑰咬紧后槽牙,腾然欲出的怒火藏在心口,只等被人撕开一条裂缝,万般情绪如潮倾泻。
就在这时,安静到诡异的气氛被打破。
莫夫人礼貌地笑笑,起身问道:“这位就是二爷吧?”
平静湖面被石子砸得涟漪圈圈。
裴家人立刻起身,神色略显怪异地做介绍。
宋瑰原本脸色越来越差,亟待将混乱的怒火全部发泄在裴谈声身上,质问他为什么欺瞒?为什么改名换姓,到他身边当保镖又有什么目的?
可种种的质问,在看见眼前这幕时,怔了。
宋瑰不理解他们为什么不朝裴谈声靠近。
裴谈声眉目英挺,淡漠地单独站立在茶几后,连最先带他进来的老管家都离得很远。
不仅这样,裴爷爷和奶奶用热切的眼神凝望他,却踟躇并不走近。
裴伯伯和伯母则又惧又怯,哪里都不自在,话亦是吐两句藏两句,唯恐惹怒他。
他像极了裴伯伯刚才呼唤的名字,阿舟——在湖面飘摇的一叶孤舟。
宋瑰眸色微沉,皱起了眉。
不对,不对劲
直到莫家妹妹懵懂地在他耳边问:“伯伯们很讨厌他吗?”
宋瑰心下一紧,猛地站起来。
正好结束尴尬介绍的长辈们,狐疑地看向他。宋眉不解,拉住弟弟的腕,轻声:“瑰,怎么了?”
宋瑰充耳不闻。
或者,他脑子里根本没有空余的地方顾及其他。
他知道这股不对劲从哪里钻出来的了
不想大家用奇怪的眼神看待裴谈声,不想他被孤单地撇在那儿。错了,都错了!这间内厅里全部人的表情和反应都是错的,不应该这么做!
宋瑰嘴唇轻轻抖了抖,挣脱掉哥哥的,什么也不想管,颤着腿弯快步走到向他。
生他的气是真的,想维护也是真的。
裴谈声只能让他一个人欺负
顶着内厅诸多长辈和朋友震惊的视线,宋瑰不理会他们的眼神,堂堂正正站定在裴谈声面前,仰起漂亮的脸蛋。
他们不靠近你,我会靠近。
不止脚尖抵着脚尖这种,还要更近,最好能四肢缠绕,剖开皮肉让骨血交融。
裴谈声瞳孔微晃,还没反应过来,搁在身侧的突然被宋瑰牢牢握住。
他惊觉宋瑰的掌心很热,但仍然把他握得死紧,一丝缝儿都不想留。
尽管粘稠的汗滴让皮肤触觉显得难捱,也差点要和他十指相扣。
裴谈声低头,宋瑰的笑容灿烂而耀眼,他怔了。
宋瑰却一如平时地笑了笑,回头对长辈们道:“我想请教叔一些事,先告辞了。”
不再搭理在场人的反应。
他紧紧攥住裴谈声的,拉着他,快步跑了出去。
轻软的发丝由风吹起,裴谈声愣愣地跟在他身后,望见宋瑰奔跑时露出的一截白皙后颈,心也被吹乱了。
-
宋瑰带着他下楼,离开正厅,来到空无一人的假山后。
作为从玩到大的秘密基地,这块地方拥有着天然完美的屏障。宋瑰抿嘴无言,握住裴谈声的,仿佛只是随意地在假山内弯弯绕绕,就和他藏躲进外人找不到的神秘宝地。
竹林后,重重叠叠的假山旁。
夏季滚烫而独特的燥热在空气里盘旋。
宋瑰眉目疏淡,下一秒,松开了相握的。
裴谈声陡然陷进失落的情绪,空荡荡的掌心被汗浸湿,指尖轻蜷了下。
“宋瑰——”
刚想话,宋瑰细腻白皙的指抵上他的嘴唇:“你现在应该沉默,听我。”
靠近的身体散发出温软的气息,裴谈声后背顶着坚硬的假山壁,一硬一软,一冷一热,他夹在中间,努力维持着仅存的理智。
“叔。”宋瑰故意跟着裴南玉的辈分称呼他。
裴谈声表情凝滞,脑中一片混乱。
“叔。”宋瑰踮脚,但仍然不能和他视线平齐。
他撑着裴谈声的肩膀,把力劲全部压在他身上,满含眷恋眼神里藏着一丝疯狂,似乎不愿意相信般,睁大眼睛:“裴谈声,叔,你瞒了我好久啊”
裴谈声衬衣领口的扣子严严实实,完美镌刻了他禁欲而冷漠的面容。
宋瑰无解地想,就算到这种时候,被他亲拆穿了欺骗,还是这副漠然的样子么?
是不是连浴室里的放纵时,也冷静到不像个正常人。
宋瑰愈发烦躁,目光死死缠绕在他的面庞。
“怎么?”他无声地笑了,逼近裴谈声微烫的耳垂,语气喃喃,“你为老不尊,靠近我,是在享受、或陶醉着什么吗?”
裴谈声看不到宋瑰的脸,视线顺着他白皙的颈侧蜿蜒而上,停在通红的耳尖。他心无端冒起冷汗,瞳孔骤缩。
宋瑰忽然朝他幽幽瞥了一眼。
细颤着睫羽,而那足以扰乱心智的呼吸声,正无限刺激着裴谈声的感官。
裴谈声心里赫然生长了一面鼓,咚咚不停敲打。
乱了,全都乱了。
宋瑰牢牢对准裴谈声沉郁的双眼,搁在身侧的却不动声色地,撩起他扎在西裤里的衬衫。
指尖轻又慢地,在他劲瘦紧实的腰上画着圈:“和辈一起,的刺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