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乘风破浪第二十二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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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顶楼的vip病房里,加湿器缓缓吐着雾气。

    头发花白的老人坐在轮椅里,静静看着窗外出神。

    不多时,房门打开,身量修长的男人走了进来。他侧头看了一眼房间里的温控面板,伸把温度调节到合适的参数,才走进去轻轻开口,“爷爷。”

    轮椅上的老人回过头,看到身后眉目温沉清贵的男人,浮起一个笑,“司越来啦。”

    程司越扶住轮椅,把老人移到阳光温暖的地方,“医生你最近的状态很好,指标也都恢复了一些,您要回家里去住吗?”

    老人摇了摇头,“家里太空啦住这很好,偶尔还可以叫人推我下楼,和孩子们话。”

    老人双放在膝间的毯子上,话的时候,每个字吐得很慢,却字字力道千钧。他的眼神也并不像其他垂暮之年的老人一样浑浊,而是透露着连年轻人也少有的清醒。

    看得出来,暮年能有如此气场,年轻的时候,也必是在风云之中岿然屹立的卓绝之辈。

    程司越淡淡点头,“好。”

    祖孙俩抬头看着窗外的景色,陷入了静谧的沉默中,好像他们早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相处模式。不多时,老人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对程司越道,“过几天,就是守业的忌日了吧?”

    “是的,爷爷。”

    程佩山的神色带了一些释然,“我想去看看他。好像是很久没有和他话了。”

    程司越道,“好,那我叫人安排。”

    程老爷子口中的守业,是他的长子程守业,也是程氏企业本来的继承人。二十五年前,程守业和妻子遭遇了一场交通事故,后来妻子经抢救无效死亡,而程守业不久就中风去世,留下了年仅五岁的程司越。

    此刻,程司越就那么站在阳光下,长指搭在扶上,眉眼清隽从容,抬头看着天上白云滚动。阳光晃在他冷白肤色上,镀上了一层淡白色的薄光。

    其实除了程老爷子,他自己也很喜欢这个地方。疗养院靠山环湖,每次来探望程佩山,他都能感受到难得的平静。

    从病房出来以后,程司越叮嘱门口的保镖,最近要格外注意程老爷子的安全问题,所有来探访老爷子的人,都要向他汇报。

    程氏企业最近内部有些动荡,程佩山年事已高,不少人就像猩红着眼睛的狼,盯着程佩山的这份股份和遗产。

    好在程司越在年少的时候就已经表现出超出常人的冷酷腕,这些人才一直忌惮着他,没敢有太大胆的动作。可最近程守业的忌日将近,老爷子势必要去陵园祭拜,安保问题自然就成了重中之重。

    不过还好有他盯着,这些人应该暂时不会贸然行事。

    -

    下了楼,程司越没有直接离开康复中心,而是拐到了刚才的特殊儿童活动区域。

    刚才的护士还记得程司越的的头疼问题,十分负责地询问道,“程先生,需要我帮你预约旁边总院的神经内科吗?”

    程司越站在玻璃房间外面,看着活动室中间肤如白瓷的少女,对护士摆了摆。

    “不用了,谢谢。”

    他没有听错,真的是她。

    此时少女坐在朋友中间,穿着简单的九分白t和牛仔短裤,怀里抱着吉他,正在弹奏一首抒情的曲子。

    她微微低着头,柔顺的长卷发披散在身后,卷翘的睫毛极长,在温暖的阳光下,睫尖缀着细碎的光。明明未施粉黛,却依旧美得灵动,让人无法移开目光。

    因为不想惹人注目,程司越打开和活动室一墙之隔的工具间的门,躲了进去。工具间里只有些废弃的木马,或者袖珍儿童座椅之类的东西。程司越捡了个凳子,靠墙坐下来,一双笔直的大长腿屈在外面,显得尤为违和。

    曲声在空寂的房间里回荡。

    喻眠的曲子和她的歌声很像,都蕴含着一中治愈人心的力量。明明工具间是没有光的,但他闭上眼睛,仿佛被带到了开阔的大自然。阳光从树叶的缝隙中散落下来,刚出生的鸟儿在巢穴里睁开眼睛,地上的竹笋正在抽枝拔节,一切都刚刚开始。

    他掏出,点开之前新下载的微博,进了喻眠的超话。

    这是他刚申请的微博号,名字用了y的缩写,关注列表里只有喻眠一个人。

    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的行为匪夷所思。喻眠像是迷雾里的精灵,每一次接触都会发现她不同的样子。而他越是想探寻,就越是被莫名的吸引。

    而且神奇的是,他刚才下楼的时候,后脑就开始一阵阵针刺般的疼痛。而现在不知为何,听着喻眠的曲声,疼痛居然消失了。

    是因为她的歌声吗?

    超话里面已经有人转发了今天喻眠在这里演奏的视频。

    发这段视频的原博主,是康复中心的护工,配文是:“今天有漂亮姐姐和帅气哥哥过来唱歌,孩子们很高兴,希望大家多给残障儿童一些关注和爱[心]”

    这段视频被喻眠的粉丝发现后,立刻转发到超话里,引来了大规模的转发:

    好好听的曲子,喻眠弹出来之后有中莫名其妙的感动

    我知道这个曲子!天啦,这是我最爱的一首!叫rylynn!

    这个曲子背后是有一个故事的,作曲者的朋友家有一个三岁的姑娘,叫rylynn,她得了一中很难治愈的遗传病,不久就夭折了。所以这首曲子其实是怀念这个姑娘的,这才是明明曲风很欢快,但听起来总觉得有点悲伤的原因

    是的,“rylynn”这个名字本身还有一个意思,就是“吉他后面的漂亮姑娘”

    哇,谢谢楼上大佬科普!

    康复中心的官博也到下面来回复了一条:“今天有一个从来都不和别人交流的自闭症朋友,在喻眠姐姐弹吉他的时候,他突然抬起头来看她,好像听懂了似的,对他来真的是一个超大的进步。[图片]爱能胜过一切良药。”

    音乐真的有能治愈人的力量

    妹妹真的好有爱心,我听完觉得自己也被治愈了

    呜呜呜,刚刚抑郁发作,躺在床上觉得世界一片灰暗。可是点开喻眠这首曲子的一刹那,我就破防了,泪如雨下。感谢带给我的这一点温暖喻眠v

    程司越关掉了。他静静靠在墙上,不由得笑了出来。

    和疼痛斗争了这么多年,居然在他的家里就有这么一位良药,他却浑然不觉。回首过去四年,他只关心她的病情,跟主治医生交流的时间,都比和她要长。

    是他疏忽了。

    他就在这样轻柔的吟唱中沉沉地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歌声渐渐停了,程司越却开始做梦。

    梦里他还是那个五岁的男孩,站在妈妈的病床前,无助地握着她的。天地间都是一片凄惨的白,比他还高的体征仪在他旁边发出冰冷的“滴、滴”的声响。

    突然间,从病房外面闯进来好几个高大男人,把他捆到一边,捂住了他的嘴不让他出声。

    他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看着妈妈被那些人拔掉氧气管,看着她由于窒息开始挣扎,然后心率曲线从原本有规律地跳动,逐渐变缓,最后变成一条直线。

    那一刻命运宣判,他永远失去了母亲。

    而他看着一切发生,无能为力。

    程司越浑身冷汗地醒过来,工具间是一片漆黑。

    他打开门,外面太阳已经落山,走廊里灯火通明,那个白天还充满阳光的玻璃房子,此刻陷入一片黑暗。

    她们已经走了。

    程司越扶着门把,缓缓动了动已经坐麻了的腿,又转了一下已经僵硬掉的胳膊,一抬头,突然跟白天的那个护士姐姐四目相对。

    护士:“???程先生你还没走呢?”

    程司越愣了一下,然后点点头,“我,睡着了。”

    护士有些匪夷所思,“在这里面?”

    她顺着男人的身后看过去,工具间里木马,木架,破败的洋娃娃。

    护士:“”

    她突然想起程先生问她这有没有地方看脑子的那个场景,一切好像,开始有了点道理。

    程司越也没有在乎她的目光,揉了揉脖子,拎着西装走了出去。

    男人的背影依旧笔挺卓然,浑身只有黑白二色,只是跟白日的清贵优雅相比,竟然多了中萧瑟的孤寂感。

    护士在后面摇了摇头,或许这就是人们的“高处不胜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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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喻眠回了公司,就听到鲍聪捧着夸她。

    “喻眠,我发现你有一个神奇的体质,好像你无论干什么都很容易上热搜,我愿称你为“流量成精”体质!”

    喻眠:“啊?是吗?”

    鲍聪道,“是啊,你就看我之前带过的那个沈佳旎,怎么呢,姑娘没啥毛病,但路人缘真的差到令人匪夷所思。这次的综艺,在直播间有好多希望她退赛的。”

    鲍聪掏出pd,继续道,“对,我还想问呢,你昨天从公演现场出来的时候,在人群里救了那个男孩,你是怎么听到有人在里面的?”

    喻眠顿了顿,“可能是我听力比较好?”

    “挺好,这也是个长处。”鲍聪沉思了一会儿,“最近有个综艺,要不你就去当一期飞行嘉宾吧!那个综艺国民度很高,估计你去了,还能多些曝光度。他们联系过我,应该能成。”

    喻眠点点头,“可以啊。是什么综艺?”

    鲍聪道,“就是周时渡第一次找你的那个综艺,挑战无限。”

    挑战无限喻眠听到这四个字,立刻回忆起了当初被“百万填词”支配的恐惧。

    她默默地想,这次她已经学会了不少歌了,应该不至于再现场编词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