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五章 我从未受他蛊惑!
子午流注,寅时三刻。
折腾了一宿的邓乙,终于可以回房歇息。
“他娘的!”他摸了摸自己脖子的伤,不住地叹气,“唉……”
他一个京畿营的副官,一个顶天立地的大男人,竟然让一个医官跪地替他求情,一命换一命,真是窝嚢。
他这一辈子,从来没这么不痛快过!
窝囊归窝嚢,但若不是殷秀,他的脑袋也早搬家了。
一想到家里的老娘和年幼的姊妹无人照顾、沦落街头,他脊背都发凉,阵阵后怕。
“嘶一一他娘的,狼崽子。”四肢都像被人拆散了又重新装好一般,乏累极了,随便抬抬胳膊,便揪得浑身都痛。
他轻轻地揉着自己的胳膊,无奈道:“唉,那乌鹿王也算是条有血性的汉子。若不是楚河汉界,老子还真想同他认个兄弟。”
他卸了刀、解了腰带,简单洗漱过后,刚褪了外袍,便听到一阵子敲门声。
他喊道:“谁呀?”
外面的人声应道:“邓大哥,是我,殷秀!你歇了吗?”
殷秀……?他来干什么?
邓乙透着幽幽的烛光看了眼窗外娇俏的剪影,果真是殷秀。
除了自己,今夜第二个不痛快的人,便是殷秀。
若不是侯爷网开一面,殷秀早被人扣上通敌叛国的罪名,下了大狱了。
不过他曾想过,殷秀年纪,定是被那蛮夷诱骗、拐带,才做了错事。
所以,殷秀定是前来找他诉苦的。
想到此,他心中安慰了几分,看来殷秀还是同他最亲近,要不怎么别的门都不串,偏偏串他的门,还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
只要殷秀迷途知返,他依旧当殷秀是最亲的……嗯,弟弟。
他回头看了看自己房间,瞪眼吓道:“我滴个乖乖!“臭衣服甩的满地都是,还有咬了几口便丢在桌上的半只烧鸡、以及横七竖八铺在书案上的兵书,总之怎一个乱字了得。
这若是让殷秀瞧见了,那得多丢人现眼。
邓乙急道:“殷秀啊,你、、、你等等。”
他慌乱地将未洗的衣物、和吃过的烧鸡团成一团,塞进了床下。又将书案上的兵书抱起来塞进大木箱子忙活了阵子,他看着屋子略微干净整洁了些,才点了点头。
嗯,顺眼多了。
他又调整了呼吸,将外袍重新披在身上,这才去帮殷秀开门。
吱呀__门开了。
殷秀衣着单薄站在门外,萧索落寞的样子揪得邓乙的心都碎了。
他心疼地看着殷秀肿得像核桃一样的双眼,刚想安慰几句,又住了嘴。
哪壶不开,不能提哪壶的道理,他还是懂得。
毕竟,他又不是月见那般后知后觉。
只见殷秀情绪沉郁,手中拎着一个药箱子,动了动唇,言道:“邓大哥,我来……是看看你脖子的伤。”
邓乙眉毛舒展幵,暗想,瞧瞧,他就知道!殷秀定是借着治伤的借口来找他谈心的。
唉,世家公子脸皮薄,他懂~~邓乙为自己的聪慧鼓掌,欣慰地言道:“唉,倒也无大碍。你再来晚些,它自己就愈合了。”
殷秀尬笑,“呵呵,邓大哥惯会笑,还是让我帮你看看吧,不然我也不放心。”
“好好!”邓乙侧了身子,让出了房门,微微抬手言道:“里面请!”
殷秀点点头,拎着药箱进去了。
“来来来,坐。”邓乙躬身,用袖子擦了擦圆凳,请殷秀坐下。
“没关系,邓大哥坐着便好,殷秀替大哥上药。”
罢,殷秀从药箱里拿出了药膏,仔细地替邓乙擦了药,全程未语一言。
邓乙原本就是个直肠子,若是面对月见或者孟朗那些武人,他直接问就好了。
偏偏面对站着的是个脸皮薄、身子娇的公子。
想了好半天,邓乙才憋出一句话,“这个药还是很清凉……”
“嗯,祖传的,治外伤有奇效。”
擦完了药,殷秀将药膏放回了药箱里,言道:“以后,每日三次,我会来替大哥上药。”
“嗯,好。那个……殷秀啊……”
“嗯?”
“那个……这个……这月亮都快隐去了……太阳即刻升起了……”
殷秀:“……大哥你想什么?”
邓乙面色纠葛,“那个……就是....大哥想的是,不论什么都会过去的。若是你心中不痛快,可以和大哥。大哥可不像月见大人那般不开窍。”
殷秀沉气,“我没什么可的。”
“大哥知道你定是受那蛮夷逼迫!”
“大哥!”殷秀岔开了邓乙的话,“从始至终,乌鹿王并未逼迫我做任何事,他同我清清白白,还救了我的命。”
“那便是他用了什么巫术蛊惑你!”
“邓大哥一一”殷秀抬眼定定地看着邓乙,“殷秀及冠了,不是孩子,分得清是非黑白,乌鹿王从未蛊惑过我,他同我的交往也从未涉及国事机密。”
“那他、、他反正他不是好人。”
“大哥,今日殷秀便同你实话。你是知道殷秀的,殷秀手无缚鸡之力,哪里绑得了尚德?是乌鹿王将尚德绑了让殷秀拿去立功的。还有治疗时疫的药材,也是乌鹿王亲自采了送与殷秀。殷秀不知道世人对于好坏的评判标准什么。但在殷秀眼中,乌鹿王是个好人。”
“你这孩子,怎得这般不识好歹?若不是侯爷一一”“若不是乌鹿王被殷秀逼迫弃械投降,别是邓大哥,恐怕昨夜将军府都难逃血洗一场!”
“你!!”
殷秀冷声:“谁都无错,错的只是殷秀。从一开始,殷秀便该将他拒于千里之外,今日他也不会从王爷沦为阶下囚。”
“唉……”邓乙一拳头锤在桌子上,“不过你们读书人……嘶__”邓乙光顾着生气,都忘了身上的伤,疼得龇牙咧嘴。
殷秀关切道:“大哥,可是还有伤?”
邓乙撇了撇嘴,故意气道:“昂!是啊!被你的乌鹿王伤的!”
殷秀垂首,低声着:“我替他向你道歉,邓大哥,对不起。”
“你替他?唉……算了!我看你就是受他迷惑,中毒已深!”
殷秀又从药箱了取出银针包,轻声道:“邓大哥,过去的事情,便不必再提了。”
“你想开了?”
“嗯,想开了。”殷秀将银针包展开,取出其中的一支,言道:“邓大哥,我见你气血有些淤堵,我帮你通几个穴位吧,内伤好得更快些。”
邓乙听着甚感欣慰,心中乐幵了花。果真,他的劝导是有用的,只三言两语便将一个迷途的羊羔,从饿狼嘴巴里拉了回来。
他回道:“好!是坐着还是躺着?”
殷秀回道:“躺着吧,毕竟要许久的……”
“嗯?”
“没什么,殷秀的意思是躺着更舒服些,好睡。”
邓乙想想,点点头,“也好。”
邓乙将外袍褪下放在桌子上,走向床榻,躺了上去。
殷秀手拿着银针包,坐在了床榻边,言道:“邓大哥,对不住了。”
邓乙憨憨地笑了,“没关系,邓大哥皮糙肉厚,你随便扎。”
殷秀嘴唇抽了抽,没敢再抬头看他,开始施针。
没多久,邓乙觉得全身的疲累都被卸掉了,身子松快了几分。
眼皮子也越来越沉,好想大睡一场,声地嘟囔着:“殷秀……果真是.太医院的独苗……这手法……厉害……”
话音未落,邓乙呼吸沉沉,昏睡了去。
殷秀手指轻捻了捻银针,如数拔出,一根根仔细放回布包里,又替邓乙盖好了棉被。
最后,他起身站着,睨看邓乙熟睡的面庞,独自喃喃:“闻中,殷秀也学会骗人了,这算不算有长进……”
他回身走到桌边寻到了邓乙的腰牌,拎起自己的药箱子,朝着门边走去。
在开房门之前,殷秀调整好了呼吸,将所有的情绪全部收起,告诉自己:“殷秀,想好了,自这扇门踏出,便永不回头。”
殷秀拿着邓乙的腰牌,从将军府一路畅通无阻地来到了衙门后面的牢房。
他故意挑了这个时辰来,算好了孟朗已从县衙回到了将军府,而寅时正是人一整日里最疲累的时候,看管最为松懈。
因为前阵子疫病,城里城外人心惶惶,抓捕了不少趁乱寻衅滋事的人,导致牢房人满为患。寻了许久,他才在后衙最深处看到了一个铁门拦。
这般难找的地方,总不是能是关着一般囚犯吧。里面的人,除了乌鹿王还会有谁?
只是,殷秀在向前奔去的时候,却看到门外的狱卒横七竖八地躺了一地!
这"….殷秀心脏提到嗓子眼,提起衣摆蹑手蹑脚地朝着里面挪去。
才进了走廊便听到由远及近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他怕极,佯装同狱卒一起躺在地上。
果然,他眯着眼睛看过去,几个粗壮的汉子架着一个浑身血污、半死不活、耷拉着脑袋的人朝着门外走来。
他这是……遇到了劫狱?
还未找到闻中,他便遇到了恽匪劫狱!!!
出师未捷,流年不利啊!
那几人越来越近,殷秀躺着死死地闭着眼睛,大气不敢出,生怕被人发现杀了灭口。
得亏那几人只顾着朝外走去,根本没有发现地上多了一个衣着同狱卒完全不同的人。
在那些人即将越过他的时候,他几乎都要松一口气。
只是一一被架在中间的人气若游丝地飘出两个字:“/r:/t^f-”作者有话感谢各位可爱的订阅,爱你们,鞠躬!感谢笑笑66、秋咪、安芊.、廿久的推荐票!感谢廿久的月票!谢谢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