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祝公主、驸马百年好合,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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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湘宁知道,公主出嫁的礼仪是极为繁琐的,可是自己亲身经历过后,才发现是真的累人。

    等到她终于被嬷嬷搀扶着坐在喜床上的时候,已经觉得自己两条腿好似灌了铅一般的沉重,再也抬不起来了。

    她倒是还能坐下来歇息歇息,可是沈诀就惨了,还要在外面宴请宾客,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呢。

    嬷嬷将一些重要的事情交代给她之后,便带着丫鬟们退下了。一时间,这偌大的房子里就只剩下了她一个人。

    这座府邸是皇上早些年就赐给她的公主府,从挑选地段到布置陈设都费了好大的功夫。只不过皇后舍不得她,所以哪怕她行过了及笄礼,也依旧住在宫中。

    这公主府虽无人居住,但该有的下人却一个都不少,府里头也规划的清新雅致。

    原本皇上是准备再赐沈诀一座府邸作为他们的新房,只不过宋湘宁突然想起来京城里还有一座自己的公主府空着,无人居住也是浪费,便和他提了一嘴。

    于是几番商议过后,便决定就在这座公主府里成亲,将上头的牌匾改成沈府,以后他们也都住在这里,如此倒也没白费了皇上的一番心意。

    宋湘宁等得久了,便有些不耐烦起来。她有心想要掀开盖头看一看这屋子里的陈设,可是又怕自己坏了规矩,一番天人交战之后,终究还是没敢有动作。

    她低垂着头,手指有些不安地搭在膝上,来来回回地抚着那一块的刺绣。

    这里离正院有些距离,但宋湘宁还是时不时地就能听到从那边传过来的喧闹之声,足以可见今晚的婚宴有多么热闹。

    她不知等了多久,终于听到外面隐隐传来的脚步声,随后门便吱呀一声被人给推开来,侍女和嬷嬷们跟着进来,步履匆忙。

    宋湘宁在这一堆乱糟糟的声音当中,敏锐地识别到了属于沈诀的脚步声。他迈着不疾不徐的步子,一点点朝她的方向走过来。

    她的心猛然一紧,放在膝上的手不由自主地捏紧了衣摆。

    一支秤杆横在她的眼前,她的盖头被缓缓掀起,眼前也终于明亮起来。

    入眼的皆是喜庆的红色,整个屋子里各处都贴上了囍字,烛台上点着两只龙凤呈祥的蜡烛,闪烁着温暖的烛火。

    沈诀今日穿着一身大红色的喜服,同她初见他那日颜色有些相近,可如今她再看,却觉得今日的他比初见那日更显丰神俊朗。

    嬷嬷和侍女们立在沈诀的身后,见他把盖头挑起来以后,连忙有一人上前将秤杆收好,又有一人紧跟着上前,立在两人身侧,笑着道:“请公主、驸马喝合卺酒。”

    沈诀将两只酒杯从盘中拿起,递给宋湘宁一个,随后便坐在了她的身侧,微微抬手示意。

    宋湘宁感觉到了自己身侧的床垫微微下陷,接着便闻到了从他身上传过来的淡淡的酒气。

    虽然有些浓郁,却并不让她觉得厌烦。

    “公主?”

    沈诀见她没有动作,便出声提醒。

    宋湘宁骤然反应过来,连忙断自己的思绪,倾身上前。

    这是她头一次和沈诀离得这样近,他微微垂眸饮下自己杯中的酒,纤长卷翘的睫毛轻轻颤动,叫她这个女子都有些自愧不如。

    离得近了,她才发现,沈诀的鼻尖上有一颗的痣,颜色淡淡的,若不是仔细瞧还真瞧不见。

    常听人,鼻尖有痣的人往往官运亨通,想想沈诀中了状元,又深受爹爹的喜爱,看来传言还果真不假。

    合卺酒饮完,沈诀将自己的酒杯倒扣在盘上,等候的嬷嬷喜笑颜开,贺喜道:“祝公主、驸马百年好合,长长久久!”

    话音落下,她们便有序地一个接一个退了出去,最后一个走的人还不忘贴心地替他们把门给带上。

    屋内一下子寂静起来,宋湘宁本来平静的心又开始突突直跳。

    “公主。”沈诀突然出声,嗓音淡淡的,一如往常在宫宴上见到的那样。

    宋湘宁猛地抬头望过去,就见他的目光落在她头上的凤冠上,淡淡道:“天色不早,臣帮公主把这凤冠卸下来吧。”

    她这才后知后觉,自己的脖颈的确是有些酸痛。

    今嬷嬷把凤冠戴在她头上的时候,她还觉着沉重,可是一路走来,经过了那么多繁琐的仪式,心思早就已经不在那上面,自然也察觉不到了。

    现在他这么一提醒,她才真觉着有些坚持不住了。

    只是她到底没好意思让沈诀帮她,自己站起身走到梳妆台前坐下,道:“我自己来就好。”

    沈诀便也没强求,仍旧坐在原处等着她。

    宋湘宁慢吞吞地卸下自己头上的凤冠,随后便是其他的珠翠、耳环。她透过铜镜,看到身后的沈诀也在整理自己的冠帽,一下子就晃了神。

    她并非什么都不懂,接下来要做什么,她也是知道的。

    临出宫前,娘娘交代给她的话还言犹在耳,可是宋湘宁这会却突然害怕起来,耳根逐渐染上一层绯红,原本就不算快的动作越发拖沓起来。

    沈诀却也没催她,将自己的冠帽放在床边的案几上后,便又坐回去等她。

    宋湘宁再怎么磨蹭,终究还是将自己头上的钗环都卸了下来。她知道自己总不能一直逃避,于是便拖着繁复的裙摆走了回去。

    沈诀凝视着她,柔声道:“天色晚了,公主可要歇息?”

    宋湘宁点点头。

    于是沈诀便起身,将屋内的烛火全部熄灭,只留了那两只龙凤呈祥的蜡烛。

    他脱下自己的喜服挂好,身着雪白的里衣,重新坐在她身侧,伸出手来,替她解开嫁衣前襟的扣子。

    这嫁衣工序复杂,一层又一层,暗扣和系带多得数不胜数,早上嬷嬷们服侍她穿的时候可费了好大一阵功夫。

    可这会沈诀替她将衣裳解开,动作不慌不忙,她看着竟也不觉着有多麻烦。

    嫁衣脱下,便只剩一层里衣,沈诀的动作却还未停下,伸手欲解她里衣胸前的系带。

    “等、等一下!”

    宋湘宁一直沉默着,直到此刻才终于忍不住开口。

    沈诀的动作陡然停下,他抬眼望着她,昏暗的烛火之下,他的神情看得并不真切。

    宋湘宁微微向后挪了挪自己的身子,偏头躲开他的目光,有些不自然道:“我……我今日……有些不舒服。”

    沈诀闻言,将自己尚停留在半空中的手放下,声音里听不出半分喜怒,只道:“臣知道了。”

    他倾身掀开里侧的被子,示意道:“那公主早点歇息吧。”

    宋湘宁避着他的视线,挪到床的最里侧躺下。

    嬷嬷们只准备了一床被子,虽然足够大,可两个人一同盖,中间难免还是会留有缝隙。

    宋湘宁不敢和他挨得太近,只自己缩在墙角边,盖了被子的一角。

    她仰躺在床上,双手规规矩矩地放在腹部,眼睛看着床顶的帐子,却久久都不能入睡。

    明明是她盼了好久的新婚之夜,可方才她为何要那样?

    沈诀虽然没有多什么,但想来心中也有些不快吧。新婚之夜,她出那样的话,如何能叫人不扫兴呢?

    宋湘宁懊悔地闭上眼睛,在心中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不知过了多久,烛台上的蜡烛突然响了一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明显,吓得她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她将自己的身子朝沈诀的方向挪了挪,心翼翼地偏过头去看他,发现他合着双眼,呼吸平稳,像是已经睡着了。

    宋湘宁看着他的侧脸,突然明白了自己心中的那股子奇怪的感觉是从何而来了。

    从她今日见到沈诀的第一面开始,就没见他笑过。

    若在席间,他须得顾及着宾客,酒过三巡,有些不耐烦倒也得过去。

    可是在见到她之后,他依旧没有露出过一个笑脸,哪怕只是微微勾一勾嘴角。

    他与她拜堂、喝合卺酒,再到方才……

    都好像只是为了完成任务一样,没有掺杂任何的私人情感。

    自从婚期将至,宋湘宁已经连着好几个晚上没有睡好了,她知道自己从是被娇养着长大的,性子难免有些骄纵,担心婚后会有什么不周到的地方惹得沈诀和他母亲不快,还特意找了宫里的老嬷嬷重新又教了一遍规矩。

    她这样谨慎心,紧张又激动,可是再看沈诀,好像这桩婚事并不足以让他的内心掀起一丁点的波澜。

    可明明当初传旨的赵公公,他是满意这桩婚事的啊。

    宋湘宁想不通,只好赌气地翻过身,不再看他。

    她揣着心事,一晚上睡得并不算安宁,夜里迷迷糊糊醒了好几次,第二日一早,也是天才蒙蒙亮就睁开了眼睛。

    映入眼帘的,却不是昨晚入睡之前看到的白墙,而是雪白的绸缎里衣,她的手也不知搭在了什么上面,她下意识捏了捏,才发觉是一只骨节分明的手。

    宋湘宁抬眼一看,惊恐地发现自己居然枕在沈诀的肩膀上,而她的手臂,也极为亲密地搭在了他的腰上。

    想来是夜里凉风从两人之间的缝隙灌了进来,她觉得冷,便下意识地寻了个自己觉得温暖的地方。

    宋湘宁只觉得好似有一团火烧到了自己的颊上,她猛地收回自己不安分的手臂,悄悄挪了挪身子,想趁着沈诀还没有发现的时候赶紧挪回原位。

    谁知她才有动作,沈诀便皱了皱眉头,睁开眼睛,朝她这边望过来。

    宋湘宁吓得不敢再动,心翼翼地抬眼望他。

    他的眼神还有些许迷茫,目光在她身上停了半晌,微微启唇,声音还带着初醒时的沙哑和慵懒。

    “公主怎么醒得这么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