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她没法再骗过自己了……
宋湘宁醒过来的时候,觉得自己的头昏沉沉的,脑袋仿佛重如千金,连微微摇一摇的力气都没有了。
外面的天已经大亮了,床上只有她一个人,沈诀的被子叠的整整齐齐地放在脚下,她不记得自己昨天是怎么回来的,也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只记得自己和温琼瑜在顺清楼的雅间里了好多话,然后……
然后她喝了几杯用粉红色罐子装着的酒,没想到就醉了。
她原本以为那罐子里装着的是不会醉人的果酒,谁知这酒虽然喝下去的时候除了有些甜以外没什么感觉,可后劲却这么大。
宋湘宁抬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慢吞吞挪到床边穿衣服。
她的头实在是太痛了,得让锦心去到厨房给她做一碗醒酒汤才好。
她才穿好衣服,正准备坐到梳妆台前将自己理理,就听见吱呀一声,她顺着声音朝门外望过去,是沈诀端着什么东西走了进来。
沈诀见到她,一扬眉头,问道:“醒了?”
宋湘宁整个人还在迷糊当中,只愣愣地看着他走到自己跟前,将手里的托盘放到了桌子上。
“这是给你做的醒酒汤,快喝了吧。”
她呆呆地哦了一声,双手端起碗便递到嘴边准备一饮而尽,谁知碗里的汤才碰到嘴唇,她便被烫得痛呼一声。
这一烫,总算是让她她彻底清醒了过来,她连忙将碗放下,不停地用手在自己嘴唇旁边扇风。
沈诀见状,无奈地轻叹一声,自己伸手将醒酒汤端过来,舀了一勺,吹凉过后,才递到她唇边。
宋湘宁尚未反应过来,愣愣地就着他的手将那一口醒酒汤给喝了下去,等药的苦味在嘴里蔓延开来,她才猛地回过神来。
沈诀,这是在亲手喂她?
意识到这件事,宋湘宁瞬间便觉得自己的脸开始发热起来,幸好昨晚的酒劲还没有下去,她现在两颊通红,沈诀定然看不出来什么端倪。
她悄悄抬眼去量沈诀,目光却骤然停在一处。
“你的嘴……是怎么了?”
只见沈诀的上嘴唇有一处血痂,像是磕到了,又像是被什么给抓的,可她明明记得,昨天早上用早膳的时候,他还是好好的呢。
这话一出口,沈诀的动作猛地一停,他一眨不眨地盯着宋湘宁,声音瞬间冷了下来:“你不记得了?”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宋湘宁竟然觉得,自己在沈诀眼中看出了一丝幽怨的意味?
她默默地将身子往后挪了挪,声地开口:“我……该记得……吗?”
总不能,他这嘴唇上的伤,是她弄出来的吧?
昨天是她第一次喝醉了酒,她从来不知道自己醉酒以后是个什么样子,听有的人醉酒之后会大发酒疯,平日里看起来越是文静,酒后的行迹就越是疯狂。
可她平日里的那些端庄稳重,多多少少都是碍着公主身份才不得不装出来的,她骨子里还是很活泼好动的,所以如果按照那样的法,她醉了酒之后,应该还是挺安静的……吧?
宋湘宁看着沈诀的目光,不由得心虚了起来,她下意识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指甲,发现它们都已经被修剪的平滑整齐,这才松了一口气。
她的指甲前些日子刚修剪过,如今也没长出来多少,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把沈诀的嘴唇挠成那副样子的。
心里有了底,她便放心大胆地同他直视,眼神里还带着几分被冤枉的委屈。
沈诀盯着她看了半晌,终于郁结地吐出一口气,缓缓道:“这事的确与公主无关,是猫抓伤的。”
“猫?”宋湘宁的思绪一下子被抓了过去,“府里什么时候养猫了?”
沈诀面无表情地垂下眼睫,一边喂她醒酒汤,一边回道:“不是府里养的猫,是外面跑来的野猫。”
完这话,他若有似无地瞥了宋湘宁一眼,见她没什么反应,又收回了视线,接着道:“野猫难训,我不过是碰了她一下,便被‘抓’成了这个样子。”
宋湘宁被他喂着喝完了醒酒汤,心中颇为不好意思,想着自己总得要表示点什么,于是格外郑重地嘱咐他道:“那你可一定要好好上药!万一留下疤痕就不好了。”
沈诀还是不甘心地盯着她看,见她面上实在没有一丝撒谎的痕迹,这才妥协地起身,将空碗收起来,临出门前,冷冷地撂下了一句:“知道了,多谢公主关心。”
走出房门后,沈诀顿住身子,伸出手轻轻按了按自己唇上的那处疤。
虽然已经结了痂,可按下去还是会有刺痛。
不得不,宋湘宁可真是……
牙尖嘴利。
想到昨晚的场景,沈诀的耳根不由自主地发烫起来,但是转念想到宋湘宁方才的神情,他的面色就又沉了些许。
昨夜他辗转反侧,久久不能入睡,可她却比以往睡得还要踏实,整个人恨不得呈“大”字形瘫在床上,可怜他半个身子都悬在床边,这一夜是格外的难捱。
堂堂一国的公主殿下,喝醉酒之后耍酒疯也就罢了,可偏偏她还能一觉醒来就把所有的事情都忘了个干净!
沈诀只觉得自己心中更加郁结,满腹的言语竟不知要向何人诉。
他昨夜本来还担心,天明之后该如何面对她,可是现在发现她不记得昨晚的事,他心中竟不清是松了一口气,还是有些失落。
过了半晌,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摇了摇头,继续朝厨房走去。
罢了,不管她是装的还是真的不记得了,既然她没有提起,那他就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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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湘宁喝完了醒酒汤,不仅没有觉得宿醉感减弱了些,反而越发觉得胃中翻涌得难受。
她从前都是滴酒不沾的,昨天见到温琼瑜,难免就破了戒,还偏偏就那么倒霉喝错了酒,若是再给她一个重来的机会,她绝对连碰都不会再碰了!
外面响起两声敲门声,她在里面应了一声,锦心便推门而入,还端了一碗清粥和几碟菜。
“驸马了,公主宿醉之后胃里定会难受,所以还是先吃点清淡的东西为好。”
她今日醒的晚,错过了早膳的时辰,这会还真的有些饿了,于是便点了点头,叫锦心把东西放在一边的饭桌上,让她先去水,自己洗漱过后再回来用膳。
待锦心出去之后,宋湘宁对着镜子随意把头发挽成一个结,便准备出门去洗漱,谁知才站起身子,就觉得胃里翻涌得难受,一股恶心之感涌了上来,她连忙偏过头去,弯着腰捂着胃部干呕了几下,可是却依旧没有好转。
看来昨天的放肆的后果还真是不轻啊。
宋湘宁一手捂着胃,一手扶着墙,慢吞吞地往门边挪去。
她这副样子,是什么都吃不下去了,还是让锦心赶快找大夫过来瞧一瞧的好。
胃里传来的绞痛一阵赛过一阵,宋湘宁喘着气,惨白着一张脸握上门的把手,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将门扯开,看到锦心和言笑惊慌地朝这边跑过来的身影,她终于放心地晕了过去。
等到再睁开眼的时候,宋湘宁发现自己床边围了一堆的侍女,沈夫人则一脸担忧地坐在床旁,紧紧握着她的手,见到她醒过来,连忙关切地问道:“醒了?现在感觉好些了没有?”
没等她回话,沈夫人又招来言笑,道:“还不快给宁宁倒点水喝。”
言笑抹了抹自己眼角的泪珠,跑着去一边倒了水。
锦心的眼里也含着泪,声道:“公主,你可吓死我们了。”
宋湘宁看着这副阵仗,有些无奈,她挥手遣散了房间里其他的侍女,只留下了锦心和言笑两个,这才回道:“不过是事,哪里就用得着你们这么兴师动众的,还把母亲给叫过来了。”
沈夫人身子不好,一般都是在自己的院子里休息,这会把她叫过来,还让她跟着担心一场,宋湘宁心中着实有些过意不去。
锦心还没有话,沈夫人反倒不赞同地回道:“怎么就是事了?大夫可了,你昨日喝酒太多,伤了胃,可要好好调理呢!要是调理不好,落下病根也是有可能的。”
像沈夫人这个年纪的人,对身体健康最为重视,一起这个,就仿佛开了话匣子,拉着宋湘宁个不停,直到侍女将煎好的药断了进来,她才依依不舍地停了下来。
宋湘宁不好意思烦劳沈夫人,便叫锦心先送她回去,沈夫人知道她现下无事,倒也没有推拒,又叮嘱了几句话之后便离开了。
言笑从侍女手中接过药碗,舀了一勺,心地吹凉了之后,才喂到她嘴边。
宋湘宁就着她的手一口一口地将药给喝完,锦心也从沈夫人的院子里回来,候在一旁等着她的吩咐。
喝完了药,宋湘宁便觉得胃里暖暖的,要比方才好受的多,她伸出手揉了两下,正准备躺下来接着休息休息,却突然想到一件事。
方才这屋子里围了那么多人,甚至连沈夫人都惊动了,可是却独独没有看到沈诀。
她记得,自己昏过去的那会,沈诀应该才离开不久,为什么刚才却没有见到他?
她拉住收拾好药碗起身准备离开的言笑,问道:“驸马呢?”
言笑闻言,动作顿了一下,没有回答,而是转过头和锦心对视了一眼。
锦心见状,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上前回道:“奴婢也不知道驸马去了哪里,公主您一昏倒,奴婢们就急着去请大夫,等大夫为您诊治完,想要去寻驸马的时候,却找不到了。听门房,驸马是自己一个人出府了。”
宋湘宁有些失落地垂下头去,只觉得胃里似乎又难受了些。
沈诀明明才给她送了醒酒汤,怎么就这么着急又出府了?
他究竟是在忙活些什么,总是三天两头的不着家。
宋湘宁本来觉得,这是沈诀的私事,他不愿意,她就不多过问,之前沈诀总是出门,是要整修从前的沈府,可是前不久他那宅子已经整理的差不多了,如今出门又是为了何事?
他宁愿一整天都待在外面,直到晚膳时分才回来,也不愿意留在府里多陪一陪她吗?
宋湘宁捂着胃,深吸一口气,随意挥了挥手,示意她们退下。
锦心还想再些什么,可是宋湘宁却直接躺到床上,把身子背了过去,锦心见状,也只好将自己想的话咽了回去,拉着言笑一起默默退下。
因为胃里难受,所以宋湘宁在床上一直都是蜷着身子的,两只手也一直放在腹部压着,她本以为自己会疼得睡不着,可是习惯了以后,竟也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再一次被锦心叫起来,是在傍晚时分,她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出了一头的冷汗,胃里的绞痛也丝毫没有减轻半分。
锦心扶着她从床上坐起来,在她背后垫了个软枕,又拿了个汤婆子给她。
“公主把这个焐在肚子上,会好受一点。”
宋湘宁依言将汤婆子放在自己腹部,温暖的感觉穿透皮肤,胃中的钝痛果然减轻了些。
锦心将放在一旁的粥端了过来,舀了一勺递到她嘴边,道:“大夫了,公主是喝酒喝伤了胃,需要好好调理,所以这一阵子就只能委屈公主吃一些清淡的东西了。”
宋湘宁皱着眉,勉强点了点头。
这一病,也不知要这样清淡饮食到什么时候,府里的厨子做菜这么好吃,可她却只能可怜巴巴地喝着米粥。
都怪温琼瑜这个家伙!
如果不是他撺掇,她才不会去喝什么酒呢!
等下次再见到他,非要让他好好补偿自己不可。
宋湘宁喝完了粥,又喝完了药,还是有些气不过,便叫锦心拿来纸和笔,伏在床旁的案几上给温琼瑜写了一封信,在信中大肆谴责了他一番。
信写好之后,她交给锦心,叫锦心务必找人现在就送过去,她非要让温琼瑜好好自责一番不可。
等做完了这一切,宋湘宁便靠在床头,一点点地揉着自己的腹。
她今天几乎是一整天都在床上度过的,现在稍微觉得胃里舒服了点,便觉得整个人都好像躺散架了似的,于是等到锦心办完了差事回来,她便叫锦心扶她下床到院中走走。
深秋的夜降临的早,这会的天已是完全黑了下来。只可惜今晚的夜色却并不怎么美,乌云遮住了月亮,就连星星都看不到几颗。院子被黑暗笼罩着,只有廊下的几盏灯笼散发着幽幽的暖光。
这个季节的夜风最是寒凉刺骨,宋湘宁即便裹着厚厚的斗篷,也还是觉得有些耐受不住,她围着院子走了两圈,便搀着锦心回了房。
房里点着炭盆,一进去便觉得一股暖意涌上全身,宋湘宁扯开斗篷的系带,问道:“驸马还没有回来吗?”
锦心摇了摇头:“还没有。”
她觑着宋湘宁的神色,又一次劝道:“公主,您既然那么想知道驸马的去向,为什么不召同和过来问一问呢?”
宋湘宁抿唇,垂下了头,没有话。
不是她不想,而是她心里还抱着一丝期望,期望沈诀能够主动跟她起这些事情。
自从他们两个人成婚,沈诀从来没有主动分享过任何一件关于他的事,她不知道他喜欢吃什么,也不知道他喜欢什么颜色,更不知道他平日里都有哪些爱好。
这些事情,他从来都不会与她,她就好像是他生活里一个可有可无的人,哪怕有一天她消失了,他的生活也丝毫不会有什么影响。
宋湘宁不由得想起了之前,她心血来潮,在沈诀的一件寝衣上面绣了一对鸳鸯。她自认字写得不够好,但是绣工却还是得过去的,那一对鸳鸯她花费了好大心思去绣,绣出来的成品她也极为满意。
后来她满心欢喜地将那寝衣拿去送给沈诀,怀着能被他夸一夸的心思,可谁知沈诀见了,却皱着眉呵斥她“多此一举”。
他,寝衣是贴身的衣物,简单舒适就好,加上刺绣反倒是画蛇添足,不仅不会让衣服变得更好看,反而那背面的线头却会扎的人难以入眠。
到最后,那件寝衣便被放在了箱底里,宋湘宁再也没见他穿过。
她和沈诀,相敬如宾是最好,每当她想要让两人的关系更进一步的时候,沈诀就总会找到各种各样的理由去推脱。
她闭上眼睛,压下了自己眸中的酸涩,回道:“罢了,我只是随口一问,驸马既然不告知我去向,定然是有他自己的想法。”
两个人话间,突然传来一阵敲门声,随后言笑端着一盘烧鸡走了进来,站到宋湘宁面前,有些犹豫地道:“公主,这个是驸马身边的同和送来的,他驸马今晚有事,要在外面宿一晚上。”
她将自己端着的烧鸡放到床边的案几上,心翼翼地伸出一根手指头,把它朝宋湘宁的方向推了推,“同和还,这只烧鸡,是驸马特意买给您的。”
烧鸡的味道在房内蔓延开,让人垂涎欲滴,若是在以前,宋湘宁或许会高高兴兴地收下,可是现在她闻到这个味道,只觉得好不容易平静起来的胃又开始难受起来,甚至有一股作呕的冲动。
锦心察觉到她脸色不大好,连忙将烧鸡端起来,重新塞回言笑手里,斥道:“你怎么想的?公主现在胃不好,哪里能吃得了这么油腻的东西?还不快拿出去。”
言笑手里端着烧鸡,手足无措地愣在原地:“那这个……”
宋湘宁摆了摆手,对着锦心道:“这烧鸡你们分了吃吧。快拿下去,我闻着这个味道难受。”
锦心见她面色实在不好,便没有再多言,向她行礼告退之后,就拉着言笑退了出去。
烧鸡油腻的味道逐渐消散,宋湘宁这才觉得好受了一点。她倚靠在床头,双手平放在腹部,愣愣地望着头顶的帐子。
沈诀难得会给她买什么东西,今天倒是反常,只可惜她接受不了他的好意了。
宋湘宁平日里身体一直都很好,很少会出现什么病痛的,至于大病更是从来都没有过,像今天这样的,对她来已经算是严重了。
可偏偏,她的身边除了锦心和言笑两个人,竟然没有一个亲近之人能够陪伴着。
沈夫人虽然待她好,可是她们两人之间到底还是隔着一层,关系不似亲母女那般深厚,更何况沈夫人自己的身子也不大好,宋湘宁平日里除了请安,很少会去搅她。
若是她在皇宫里,这会只怕爹爹娘娘还有哥哥都会围在她身边,以前她总是嫌他们太啰嗦太絮叨,可是现在生了病,却更加的想念他们。
眼里逐渐湿润起来,宋湘宁抬起手,抹掉了自己眼角沁出来的泪珠。
她有些自嘲地扯了扯嘴角,觉得自己实在是太过矫情。
她已经长大了,不再是从前那个连磕破了一点皮都要向母亲撒娇求关爱的姑娘,她如今是沈家的主母,掌管着整个府邸的大事宜,就更不能流露出一丁点的脆弱。
宋湘宁起身,吹灭了屋内的蜡烛,又回身上了床。
她在自己的被窝里躺好,闭上眼睛,一只手搭在腹上,另一只手下意识地从被子里伸出来,放到了沈诀平时躺着的地方。
那里现在一片冰冷,即便她的手一直放着,也捂不热那一片地方,反倒是凉意从手心一直渗透上来,传到手臂。
宋湘宁长叹一口气,终于将露在外面的手臂收回了被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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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湘宁白日里睡得太多,晚上反倒睡得不□□稳,一直到了后半夜,才终于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这就导致第二天,她又睡到了日上三竿才醒过来。
一直在外面候着的锦心和言笑听到屋内的动静,连忙进来服侍她穿衣洗漱。
见到言笑忙忙碌碌的身影,宋湘宁不由得有些好奇:“你那么着急做什么?”
言笑平日里做事总是慢吞吞的,今日倒是奇了,干什么事都格外利落。
“公主还不知道呢,温公子来了,已经等您好久了。”
宋湘宁惊讶地睁大了眼:“温琼瑜?他来了?”
锦心一边替她挽着发髻,一边点了点头:“是呀,昨天奴婢叫人把您写好的信送去温府,今日一早温公子就来了。”
宋湘宁连忙亲自上手将耳环戴好,责备道:“怎么不早点叫醒我?”
这会儿都什么时辰了,客人在外面等着,她却在房间里呼呼大睡,实在是太不成体统。
言笑见到她慌里慌张的模样,不由得轻笑了一声,按下她的手,道:“公主不用着急,温公子知道公主病了,所以特意吩咐我们不要来扰您,让您好好休息的。”
话虽如此,可是叫客人一直在外等着总归是不够礼貌,宋湘宁加快了洗漱穿衣的动作,不到一刻钟便拾掇好了自己,跟着她们两人去隔壁的偏厅面见温琼瑜。
温琼瑜见到她,连忙走过来,围着她绕了一圈,上上下下量了一遍,关切地问道:“你好些了没有?都怪我,那日就不该撺掇着你喝酒。”
宋湘宁瞧着他这副紧张的样子,不由得趣道:“从你口中听到‘都怪我’这三个字,还真是不得了。”
从到大,他们两人一起闯的祸简直十根手指头都数不过来,她跟着他,身上也总会出现些大大的伤口,不是上树掏鸟蛋的时候不心被树杈划到的,就是下河摸鱼的时候不心滑倒磕伤的。
每回她带着蹭破了皮的伤口或者淤青去找温琼瑜理论,他总是会大言不惭地是她功夫不到位,所以才会受伤,倒是将他自己这个哄骗着她一起去闯祸的罪魁祸首撇得一干二净。
温琼瑜显然也是想起了从前的这些事情,脸上罕见地露出了一丝赧然,道:“那都是从前的事了,再这一回也的确是我的不是。”
宋湘宁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倒是觉得他这次回来,要比时候稳重得多。
不过想来也是,他如今已经到了该成婚的年纪,如果再不稳重一点,哪里还能有姑娘家看得上他。
想到此,宋湘宁忍不住出言调侃道:“你这回记住就好,往后可就莫要带着我未来的嫂嫂去喝酒了。”
温琼瑜听到这话,心中猛地刺痛了一下,他深吸一口气,勉强扯了扯嘴角,顺着她的话接道:“你如今是得意了,自己成了亲反倒过来催起我来了。不过话回来,时候让你叫我一声哥哥你都不肯,怎么如今倒是对我那连半个影子都没见着的妻子,一口一个嫂嫂的叫着?”
宋湘宁吐了吐舌头,坐到椅子上,敷衍道:“你是你,嫂嫂是嫂嫂,这怎么能相提并论呢。”
因为她的胃还需要调理,所以茶杯里沏的都是温开水,她端起来饮了一口,眼角余光瞥到温琼瑜身后的厮,见他怀中抱着一个长长的盒子,不由得好奇地问道:“他手里拿着的是什么?”
温琼瑜这才想起自己带过来的东西还没给她,连忙让厮上前,把那盒子给开,一脸得意道:“这是我特意给你拿来的山参,你刚好用来补补身子。”
宋湘宁闻言,一口水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她连忙用帕子捂住嘴,重重地咳了几声,待到缓过来之后,才哭笑不得地指着那山参,一脸地不敢置信。
“温琼瑜,你是不是有病?我哪里就需要靠这山参来吊命的程度啦!”
温琼瑜听了这话,愤愤地将盖子盖好,把盒子塞进了锦心怀里,走到她旁边坐下,一脸委屈地回道:“现在有病的人是你,我是来给你送药的,你怎么还起我来了?”
他手肘撑在案几上,将半个身子朝宋湘宁的方向凑了过去,指着自己眼下的乌青,道:“昨天收到你的信,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连夜带着人到库房里去给你找这支山参,找了好半天才找到,害的我都没睡好,今天又是一大早就跑过来探望你,你还这样我。”
宋湘宁眼一看,他眼下果然有两团重重的乌青,上眼皮也耷拉着,显然是睡眠不足。
她不由得有些内疚,连忙拍了怕他的手,安抚道:“好好好,是我不对,不应该辜负你的好意。”
她转身对着锦心使了个眼色,锦心便了然地行了个礼,退下去将那支山参给收起来。
温琼瑜看见宋湘宁由衷的愧疚之色,不由得勾起了嘴角,但他很快便将这点笑意给压了下去,清了清嗓子,继续叹道:“起来,我今天为了找你,还差点闹了个笑话出来。”
宋湘宁眼睛一亮,幸灾乐祸地问道:“什么笑话?”
温琼瑜捂着眼睛,长叹着摇了摇头,指着站在一旁的厮,“让他给你吧。”
那厮便上前一步,抱拳行了一礼之后,恭敬地开口道:“回公主,我们家公子单知道您住在沈府,却不知是哪个沈府,今儿早从城南那条街走过来的时候,恰好看见位衣着不凡的大人从沈府里走了出来,我们公子就以为那是驸马,谁知上前敲门去问了,那看门的厮却府里没有什么姓宋的夫人,只有个姓赵的姑娘,这才知道是走错了。”
温琼瑜庆幸道:“我当时看见那人,还想上前去个招呼来着,现在想想,幸好当时没去,不然可就闹了个大笑话了。”
宋湘宁却神情恍惚,全然没有听进去他的话,她满心里只听见了厮的那句“府里没有姓宋的夫人,只有个姓赵的姑娘”。
城南那条街……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沈家的旧宅,就是在那条街上,温琼瑜没有认错,他看见的那个从沈府里走出来的人,正是沈诀。
如此……
那厮口中姓赵的姑娘,又是谁?
温琼瑜见她久久没有话,忍不住伸出手在她面前晃了两下。
“你在想什么呢?”
宋湘宁回过神来,勉强露出一个笑容,正准备些什么,锦心却突然上前道:“公主,您还没有喝药呢。”
温琼瑜也猛然反应过来,站起了身子,拍了拍她的肩膀,道:“我忘了,你刚起身,应当还没有用膳吧。我家中今日有客,不能陪你用午膳了,改日再来看你。”
宋湘宁现在心中一团乱麻,自知也没有办法好好招待他,于是便点了点头,叫言笑送他出去。
人一一散去,偏厅里只剩下她和锦心两个人,锦心上前缠住她,道:“厨房里的粥应当快熬好了,您先喝了粥再喝药吧。”
“锦心。”宋湘宁没有应她的话,而是问了一句:“驸马今天回来了吗?”
锦心沉默了片刻,宋湘宁抬眼去看她,发现她似乎是正在回忆,过了半晌,才摇了摇头:“奴婢今早没见到驸马。”
看见宋湘宁失落的神色,锦心连忙宽慰道:“今天言笑起得早,或许她看见了,等一会她回来了再问一问吧。”
宋湘宁却是摇了摇头,没有接话。
想来也是不用问了,沈诀今早,应当是没有回府的。
他昨天是把官服换下来之后才出门的,今早又没有回来,明他根本就没有去上早朝。
从前即便他在朝中只是个可有可无的人,他依旧会每日准时前去,因为他一直都是这样一个认真勤勉的人。可如今究竟是什么重要的人,什么重要的事,竟能让他连早朝都不顾了?
或许,就是那个姓赵的姑娘吧。
宋湘宁的掌心猛然一痛,她垂下头,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间,将两只手握成了拳,指甲深深嵌进肉里,留下了数道月牙状的痕迹。
可是这点疼痛,又怎么能比得上她心里的难过?
她之前还奇怪呢,沈府的修缮事宜不会耽搁这么久还没有结束,沈诀根本就没有理由忙活这么长时间。
他之前宿在外面的那几晚,想来就是待在沈府……
陪那位赵姑娘吧。
宋湘宁缓缓呼出一口气,眼神坚定了起来。
所有的一切,都只是她的猜想而已。
眼见才为实,她想知道真相,那就亲自去看看好了。
-
宋湘宁用过早膳,喝完了药,便叫锦心去准备马车,她要亲自去沈府看一看。
不过,她只算带上锦心一个人,言笑性子莽撞,如果沈府里面真的有什么,她一定会气不过去上前理论,到时候事情闹大就不好了。
直到坐到了马车上,宋湘宁还是抱着一丝侥幸的心理,也许真的是她想多了,城南的那条街不止有一个沈府,温琼瑜今早是真的走错了路。
马车一路晃晃悠悠,穿过几处繁华的街道,最终在离沈府不远的一处路上停了下来。
宋湘宁不想太过张扬,所以特意吩咐了车夫停在偏僻的地方,她搀着锦心的手下了马车,四处张望了一圈。
这里果然人烟稀少,不似公主府所处的地段那样繁华吵闹,不远处的凉亭那里有几个孩子在玩耍,她们的母亲则坐在那里,一边看着自己的孩子,一边闲谈。
凉亭的斜对面,有一条巷子,据车夫,穿过那条巷子,再朝东边走一段路,就能看见沈府了。
宋湘宁吩咐车夫在此处候着,自己则搀着锦心一同朝那巷子里走去。
那巷子格外狭窄,地上长满了杂草,墙上也全是青苔,走近了就能闻到一股腐朽潮湿的气味。好在巷中间被人为地踏出了一条脚掌宽的径,这会日头高悬,走在其间倒也不觉得有多瘆人,宋湘宁和锦心一前一后,加快脚步走出了巷子。
才一迈出巷子口,四周便豁然开朗起来,眼前是一排民房,一间挨着一间,错落有致,远处的民房里有阵阵炊烟飘出来,想来是在为午膳做准备。
眼前的几间民房都甚是朴素,而且也并没有悬挂牌匾,宋湘宁只看了一眼,便和锦心一道朝东边走去。
越往东走,每座宅子之间的距离就越宽,正门之上也有悬着牌匾的,只不过都不是沈府。
“公主!”锦心突然扯了扯她的袖子,指着前面不远处的一座府邸,“好像就是那个!”
宋湘宁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过去,虽然离得有些距离,但还是能够依稀辨认,那牌匾之上写着的,正是个沈字。
锦心拉着她就要过去,可是宋湘宁却依然站在原地,不肯向前走一步。
自从在温琼瑜的厮口中听到了那样的一番话。她就一直心神不宁,好不容易鼓足了勇气,怀着“捉奸”的心思来到这里,可是如今沈府就在眼前,她却不敢过去了。
锦心又唤了她几声,她这才深吸了一口气,拉着锦心的手朝沈府走过去。
两人走到沈府斜对面不远处,正准备穿过大路,却突然看见沈府的门开了。
宋湘宁的心猛地一跳,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拉着锦心躲到一边的树后了。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做,只是下意识地不想以这种方式和沈诀相见。
很快,府里便走出来一个年逾六旬的老朽,他的手里拎着个箱子,看起来像是药箱,想来应该是个大夫。
在他身后,一名男子走了出来,那人身形修长,器宇不凡,举手投足之间透着一股与生俱来的贵气。
正是沈诀。
沈诀与那大夫了些什么,末了,他冲那大夫深深行了一礼,大夫连连摆手,又与他讲了几乎话,便拎着药箱离开了。
宋湘宁看着沈诀一直目送那大夫离开,直到他转入一条巷,身影消失不见,他这才转过身子,似乎是准备回府。
宋湘宁连忙从树后出来,还未来得及张口唤他,整个人就僵在原地。
她看见一个姑娘从沈府里走了出来,站在沈诀身侧,仰头和他着什么。
沈诀似乎是训斥了她几句,那姑娘便默默地垂下头去,一副乖巧听训的样子。
那姑娘的身量看起来好像比她还要矮一些,也比她要瘦一些,站在沈诀身前,更显得整个人弱不禁风,鸟依人。
宋湘宁看着这一幕,只觉得脑袋里好像有什么东西炸开,让她所有的侥幸都化成粉末。
然而下一刻,她却看见了让她更加意想不到的事情。
只见沈诀脱下自己身上的披风,动作轻柔地披到了那姑娘的身上,甚至还仔仔细细地为她系好了系带。
如果方才,他们两人只是站在一处,她还能欺骗自己,或许这两人只不过是相识的朋友,可是看到这一幕,宋湘宁却知道,她是连骗,都没有办法再骗过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