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才没有瞧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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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重锦到底也没去告状。

    老爷子一把年纪, 脾气却大,在叶重锦跟前慈眉善目的跟弥勒佛似的,对其他辈可没有几分宽容,何况是寄予厚望的嫡长孙, 若是知道叶重晖在自己家宅里, 装神弄鬼吓唬幼弟,回头有他好果子吃。

    叶重晖心里也清楚,弟弟此番开恩,算是救了他一条命, 否则落在祖父手里, 少不得要吃些苦头了。

    他柔下眉眼,道:“阿锦, 你心里还是舍不得哥哥受罚的,是不是?”

    十二三岁的少年风姿已显, 百年书香门第的熏染,使得他骨子里的每一寸都刻着优雅不俗,清高尊贵,恰似从雪峰山岩里孕育出的玉石,温润中自有一股难以忽视的冷漠。哪怕只稍稍示弱,便如同眼看着寒玉消融,叫人无法不动容。

    叶重锦瞪了他一眼, 只轻哼道:“我舍不得你受罚, 你却舍得我担惊受怕。”

    叶重晖眉心拧成一道褶, 语气认真而谨慎:“因为阿锦只有在害怕的时候, 才会主动靠近我。你我是兄弟,本该是世上最亲密的人,哥哥只希望,阿锦在任何时候都能依靠我,害怕的时候也好,被人欺负的时候也好,哪怕是孤单的时候,都能想到哥哥。”

    孩瞅了他半晌,最后,像个大人似的,叹了口气。

    “日后,哥哥不许再对我谎。”

    叶重晖握着他的手,一字一顿地保证:“再也不会。”

    春意垂首立在一旁,她不如夏荷胆子大,不敢偷看,耳朵却是管不住,听到两位少爷言归于好,暗自松了口气。

    兄弟二人一道进了福宁院,过了片刻,由假山后转出一人,不是旁人,却是叶岩柏。

    丞相大人有些无奈,又有些好笑,叹道:“这两兄弟,真是会惹事,这么些事,险些惊动了老爷子。”

    想到父亲一贯爱孙情切,若是真的闹去康寿院,重晖那浑子,至少也要去祠堂跪个一整夜,不过也是他该受的。

    府里的侍卫总领叶三跟在他身后,闻言忙道:“属下倒觉得,两位少爷兄友弟恭,很是叫人羡慕。”

    叶岩柏不置可否,却是眯起眼,道:“你先前,若瑶近些日子总往外院跑。”

    叶三道:“正是。”

    “是去见何人。”

    那人略一停顿,才道:“侄姐去外院,是为了找一个厨子,姓姚名珍。”

    叶岩柏眸光一闪,偏偏是这个姚珍,阿锦才跟他要了人,倒是有些不好处置。

    叶三道:“其实,属下还有一件要事必须禀告大人。”

    “但无妨。”

    “属下暗中调查了这厨子的身世,发现了一些不同寻常之处。大人,您可曾听过前朝被封为神厨的姚一刀,二十多年前,前朝覆灭的那夜,皇宫起了大火,曾有人亲眼目睹,姚一刀带着前朝皇室余孽逃出皇宫……而这个姚珍,他的刀法,像极了姚一刀当年的绝技——星月三十六式。”

    “你的意思是,这个姚珍,可能是前朝的余孽?”

    “属下不敢胡乱推测,只是如今陆侯爷正在追查乱党,属下是担心,若是他果真有何干系,怕会牵连整个相府。”

    叶岩柏捋了捋胡须,往前走去,自顾自言道:“陆凛,的确不是好发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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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姚珍进了福宁院,这几年他偶尔会被传唤来,院子里的几个丫头都认得他,尤其是夏荷,那妮子性格活泼喜人,几年相处下来,情分竟如同异姓兄妹一般。

    但是,这院子里,他最喜欢的还是少爷。

    叶重锦见到他,笑问:“姚珍,最近可有钻研出什么好吃的?与我听听。”

    姚珍见到笑盈盈的孩,脸上的笑再也忍不住,点头道:“有的,我特意为主子您研制了一道菜,名曰八宝珍鸭。”因孩,若他敢在自己面前自称“奴才”“的”之类的,就直接卷铺盖走人,只好大胆自称“我”。

    叶重锦撇撇嘴,道:“八宝鸭我吃过的,算不得稀奇。”

    姚珍道:“我这八宝珍鸭,与主子您吃的八宝鸭有所不同,寻常八宝鸭内有几味配菜性寒,主子吃了于身体无益且有害,所以我另配了几味配菜,外加性温的药材辅之,入秋时吃最是补身子的。”

    见叶重锦气呼呼地瞪眼,他脑子一懵,不知道自己错了什么。

    夏荷恨铁不成钢道:“你这木头,主子吃药吃腻烦了,你还往菜里加,虽是好心,但不是让主子糟心么。”

    姚珍忙道:“我知道主子不爱吃药,所以用了别的食材调剂了药味,吃不出药材的味道,主子您尽管放心。”

    叶重锦这才放心,这时候白虎也喂完餐食,被下人领进来,家伙吃饱喝足,抖擞着皮毛朝主人奔来,嗷呜一声,直接把孩扑倒在榻上,叶重锦猝不及防,不由低呼了一声。

    姚珍目光一凝,以为这老虎发疯要伤人,转眼间,一把窄口菜刀从袖中滑到手上,二话不就要上前救人,却被几个丫头齐齐拉扯住。

    夏荷嚷道:“我的好哥哥哎,你若是伤了主子的心肝肉,是要偿命的!”

    春意也道:“那虎与寻常的虎不同,是不伤人的,你别冲动。”

    孩搂着白虎坐起身,见到这架势,嘴角一抽,道:“我这院子里都是些标致的姑娘,倒是白白便宜了你,你看看可有瞧上谁,我干脆替你做媒罢了。”

    姚珍被一群姑娘包围在中间,傻傻地眨眨眼,“啊……”

    他虽有些呆头呆脑,但相貌算得上俊俏,几个丫头一时都有些羞涩,忙放开他,避得远远的。

    只有夏荷噗嗤一笑,道:“主子快别趣他了,他木讷得很,随口笑,他都是会当真的。”

    叶重锦道:“我可不是随口笑,姚珍都快二十了,总不能一直不讨媳妇,是吧姚珍。”

    姚珍挠了挠后脑勺,道:“主子得有理,可我只是个厨子,除了做菜什么也不会,大字不识几个,又不会挣钱过日子,即便讨了媳妇,也不过叫她陪我一道吃苦,何苦来哉。”

    叶重锦抚了把大猫的皮毛,道:“古人云,先成家而后立业,不认得字可以学,重要的是你有一技之长,你的厨艺,比宫里的御厨都有过之而无不及,若我舍得放人,你出去开个酒楼餐馆,几年后,醉仙楼,飘香居还有绝味斋,通通都得关门,还怕日后不能立业?”

    “话虽如此……”可他现如今就是个穷厨子,是不愿让女孩儿家陪着自己白白受委屈的。

    叶重锦笑道:“你别为难,我又不会逼你成亲,娶妻的事,还是看你自己的意思。”

    姚珍顿时松了一大口气,房里的几个丫头都捂着嘴笑。

    因着叶重锦院子里伺候的丫头多,姚珍不敢造次,除了叶重锦传唤,旁的时候都在厨房里忙活,和从前在外院无甚分别,只是见不着那位爱笑的姑娘。

    他不知道她的身份,不过那姑娘时常私下找他要吃的。

    他是厨子,人家找他,自然只能是为了吃的。单看穿着扮,即便是丫鬟,也该是哪个院子的一等丫鬟,但气质却不像,那气质有几分像大少爷,一看就像读过很多书,满腹经纶的女子。

    那样的姑娘,不是他能肖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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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过了半月,顾琛琢磨着孩气性该过去了,这才往相府去,妥当起见,还特地备了一盒御膳房的点心,权当赔罪礼。

    因着天气转凉,孩也添了一件外衣,一身宝蓝水纹锦衫,脚上穿着一双雪白的梅花靴,正坐在秋千上犯困,而身后摇晃秋千索的,不是什么丫鬟婆子,却是那只白虎。

    这个年纪的幼虎,每日进食量巨大,需要足够的运动量消耗体力,但是叶重锦身子不好,经不起折腾,再者,他生性惫懒,也懒得动弹,可是让旁人带,大猫又不愿意,最后就想出了这么个法子。

    白虎显然觉得这是个有趣的活动,用爪子往前推一下,又快速跑到前面,再伸出爪子,往后推一下,玩得不亦乐乎。

    叶重锦被它摇得很舒服,刚想夸两句,却忽然秋千停了下来。

    他一睁眼,却见爱宠已经“叛变”。

    树荫下,锦衣少年半蹲在一只白虎跟前,面上是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沉稳,神色微有些复杂,而那只蠢老虎毫无所觉,歪着脑袋任他抚.摸,一双灿黄的眼眸亮得出奇,热情地甩着尾巴,让人怀疑它不是虎,而是一只披着虎皮的狗崽儿。

    这是叶重锦第一次瞧见,大猫跟除他以外的人亲近。

    “你来做什么。”他道。

    顾琛朝他讨好一笑,道:“孤来瞧阿锦消气没有。”略一停顿,他似是有些失望:“似乎没有。”

    叶重锦道:“阿锦不敢生太子殿下的气。”

    顾琛勾起唇,道:“这世上,还有什么事是阿锦不敢的,嗯?”

    他蓦地起身,白虎跟在他脚边,一道朝秋千这边走来,叶重锦鼓了鼓腮,没接话。

    顾琛便立在秋千一左侧,轻轻摇晃绳索,两人都没有话,白虎看到一只漂亮的花蝴蝶,便扔下两个主人自己跑了。

    摇了一会,他握住绳索,让秋千停止摇晃,半蹲在孩跟前,抬眸望着他瓷白的脸蛋,叶重锦也正垂眸看他,呐呐道:“做什么。”

    “阿锦,孤知错了,可还有悔改的机会。”

    叶重锦蹙眉不话,顾琛提起一旁的精致膳盒,道:“若是再加上这一盒的赔罪礼呢?”

    食盒开,软糯香甜的气味便钻入孩的鼻子里,他咽了咽口水,底气不足道:“别想用一盒点心发我,父亲给我设了厨房,我还有厉害的大厨,做出的糕点,比这个好吃……”

    顾琛知道他的是姚珍,可是那子到底年轻,许多菜式还没学过,而且宫里御用的食材,别处见都见不到。

    他轻笑一声,抬手将膳盒盖上,阻隔了盒中的香味,遗憾道:“既然阿锦瞧不上,孤再想别的法子,改日再来看你。”

    他刚抬脚走了一步,衣摆便被一只手给揪住,孩的语气十分委屈。

    “我又没瞧不上……”

    顾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