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9章尾声

    那老人让林芷月唤他方老便可。

    林芷月跟着方老到了他所住的地方，是山内的一处院落。

    外面围着一圈篱笆，篱笆内还辟了一块地，种着各类蔬菜，绿油油的一片，看着就很喜人，再不远处便是一个鸡圈，里面养着鸡仔正唧唧地叫着，一边啄着地，看着应当是刚买回来的鸡苗。

    面积不大，看起来却很有生活气息。

    好似是听到了外面的声音，一个婆婆一瘸一拐地从屋内开门出来，“老头子回来了？今日可顺——”

    话未话，便看到了方老身边站的那个年轻女子。

    “这这是哪家的姑娘？”那婆婆局促地停住脚步，站在门前往这边瞧，看起来似乎是很久没有与除了老伴之外的人打过交道了一般。

    方老乐呵呵地向婆婆所在之处走去，三言两语地明了他们是怎么遇上的，一边不忘与林芷月介绍，“这便是老朽那老伴了，她娘家姓陆，你唤她一声陆婆婆就好了。”

    林芷月心里也有些羞涩不好意思，这还是她人生第一次到到素不相识的人家里做客，可她实在无法，她身上什么值钱的东西都没有了，银子更是没有，若不与方老一同回来，怕就要露宿街头了。

    她缓步上前，发自心底感激地对二老行了一礼，“陆婆婆，叨扰了。”

    陆婆婆哪见过这阵势，连连摆往后退，偏生腿脚还不方便，若非老伴扶着，就要跌倒在地了，“不用这样不用这样，只是这家里也没有什么好饭菜，粗茶淡饭的，姑娘莫要嫌弃就好。”

    之后的几日老两口便收拾了一件平日里闲置的屋子给林芷月住下了，二人都是心地善良的人家，林芷月住的几日里多次想要帮忙都被拒绝了，只道是没有让客人做事的道理。

    这期间陆婆婆倒是适应了家里突然多了个人，没有第一次见面时的局促感，言语间对林芷月还透露颇多她与老伴之前的事情——

    他们两家是邻居关系，所以二人自幼便是认识的，陆婆婆并非天生有缺陷，而是为了救方老被马车轧过致残的，而方老也是个有情有义的人，陆婆婆残疾后再无亲的人，方老便主动上门提亲，娶了陆婆婆。

    婚后的几年其实过得也还不错，两个人都是勤恳的人，日子过得有滋有味的，只是不知为何，结果五年一直无出，陆婆婆的肚子一直没什么消息，两家父母不免着急，催得急了，竟是要给方老纳妾。

    陆婆婆腿脚残疾已受人指指点点许久，再加上无子的压力，又听闻要给丈夫纳妾，几方重压下竟生出了寻短见的想法，好在最后被及时救下，方老也不愿让她生活在这种种压力之下，二人秉烛夜谈，隔天就收拾了东西向双方父母磕了头，定居在了这人迹罕至的山上，远离了世俗喧嚣，二人皆觉得这样的生活才是他们想要的，一点也没感觉清苦。

    想不到他们二人之间还有这样一段往事，林芷月听后打心底为二人间的感情打动，另一方面又艳羡不已。

    在山上的院落里待着，没有下山就仿佛与世隔绝了一般，林芷月并不知道凉城如今是个什么情况。

    这几日她不是没有想过找个时间寻个会去找楚淮风，可这几日的时间里，她脸上情况如何没有人比她更清楚了。

    若世人知晓他的枕边人是一个毁了容颜的女子，怕是会招人耻笑吧。

    她实际上还是害怕的。

    害怕世人的目光，也害怕他在看到她如今的容貌后会在不经意间透出的嫌恶

    她怕她的内心还没强大到足以准备好接受之后的一切。

    所以她刻意地不去想，逃避现实，甚至觉得在山上这样的日子也是极好的。

    直到有一日方老神色慌张地回来，面色沉重地与她道，“老朽怕是被人跟踪了。”

    此话一出，陆婆婆与林芷月都是一惊。

    方老却还算镇定，条理清晰地分析，“老朽仔细想了想，老朽和老伴大半辈子都不曾与人结怨，后半生更是基本在山里度过的，所以这些人极大可能是冲着你来的。”

    这一点林芷月自然也想到了，第一想法就是庆王的人追过来了，一时间是内疚又担忧。

    “想来那些跟过来的人也没必要与两个身子大半埋进土里的人为难，你还是赶紧走吧，若是他们看到了你，怕是不好了。”

    时间紧迫，方老所言不无道理，只要他们找不到她，总不能还为难两个老人家，林芷月也没有其它更好的法子，只好立即起身向他们道别，而后不敢多留，匆匆便要离去。

    只是没有料到人来的这样快，她刚出门走了几步，便听一阵踏踏的脚步声，转瞬之间，这个山间里的院落就被围了个严严实实。

    林芷月心中一紧——来不及了！

    当下就做了决定，若真是庆王等人追过来了，她只能暂时稳住他们，无论如何也得护住方老与陆婆婆。

    总之不能恩将仇报。

    思绪正紊乱，就见围住院落的那队人从中分开，有一个人直奔她而来。

    那速度快得没让她反应过来，就被搂进了一个带着冷香的怀抱里。

    原本竖起的防备尽数消失。

    是他，是楚淮风，他来接她了！

    心里一时五味杂陈，也不知道应该开口些什么，二人相拥无言好半晌。

    直到林芷月反应过来周围还有那么多人，才终于推了推他，示意他放开。

    虽然他们全都默契地或低头或双目向前直视，就是没有往他们这边看。

    楚淮风不是个情绪外放的人，只是失而复得的狂喜让他一时顾不得其它，做出这样平日里根本做不出来的事情，现在冷静下来，自然也就顺着林芷月的动作放开了。

    低下头，目光落在她脸上覆着的面纱，动作有一瞬的凝滞。

    这个时候林芷月却不敢去看他的眼睛，只是定在他的胸膛上，低声开口，“你是来接我的吗？”

    顿了顿，她才终于提起勇气，目光直视他，“可是我如今——”

    “我不在意。”没等她完，楚淮风却已是了然，与她对视，“若你在意，便是寻遍天下良医，我也会给你治好，楚清风等叛党皆已降，我会倾尽所能，给你最好。”

    “只是希望你能清楚，我心悦你，并非始于颜貌，而是那个愿意在冰冷皇宫内给予我温暖的人。”

    “这样，你可明白我心意？”

    林芷月被他这段突如其来的表白的哑口无言，想要些什么，却不知道从何开口。

    只觉喉咙发堵。

    他目光柔和，声音轻柔，宛如怕稍微大声一点就会吓到她，轻轻地隔着面纱抚上她的面颊，道，“这段日子让你受惊了，往后不会了。”

    “你可愿原谅我没护好你，随我回去？”

    林芷月却如同被哽住一般，不出话来，过了好一会，才重重地点了点头。

    只需他的一番话，原先她心里的忐忑便彻底被打散了。

    得他如此承诺，她想她已经有勇气去面对接下来会发生的一切了。

    是他给的底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