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白玉环【二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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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为防盗章  冰粒巧妙避开一旁站着的盛昭,擦着他的脸侧横飞而过,割下一缕细碎的青丝。

    青丝悠悠飘荡落地。

    盛昭眼都不眨,勾着淡笑,倚着树静静看着江千舟练剑。

    江千舟再气也不敢伤他,舍不得伤他。

    江千舟停剑时,也想到了这一点。

    若是他不知道盛昭的天赋,他就算顾忌着无妄,他也会先出口恶气。

    但现在,他只能给一个不痛不痒的警告。

    而盛昭根本不会将这个警告放在心上。

    眼都未眨。

    江千舟一言不发,面色冰寒地看着盛昭。

    盛昭回视过去,挑了挑眉。

    江千舟看了半响,才动身。

    他执剑一步一步向着盛昭走过去,云靴踩着枯枝落叶,发出细微地声响。

    剑身微震。

    盛昭不自觉地收起了懒散姿态,正了正身,在江千舟愈走愈近后,终于忍不住问:“干什么?”

    江千舟没一句话,走近盛昭后才停步,他停在了盛昭面前,微微垂头,散落的发丝就能落在盛昭脸上。

    盛昭仰头,抵在树干上,跟居高临下的江千舟拉远了些距离。

    江千舟身上的寒意刺得他生疼。

    盛昭不紧张是不可能的,毕竟江千舟上一世近乎将他关到了死。

    他紧了紧心,面上不露声色地继续问:“有事?”

    江千舟微微垂眸,瞧着面前这只矜贵得皮毛发亮的狐狸。

    漂亮得紧,却不懂如何收起爪子。

    他在想,他该用什么办法去教盛昭,让盛昭对他自觉地、乖乖地收起利爪。

    像关其他人一样关在禁闭室吗?

    还是像教郁安易一样,去花心思?

    不对,郁安易可没这么能折腾,安易乖得很,什么都听他的。

    也正是这份乖顺,让他不由自主地对郁安易偏爱良多。

    而盛昭不同,仗着仙途顺畅,一身反骨。

    张扬恣意,谁也不听。

    江千舟思索着,心底却突地有些痒。

    盛昭愈是这般,他愈是想将盛昭驯服,驯得跟郁安易一样乖。

    跪在他的膝头旁,用孺慕的眼神看着他,乖巧地喊师尊。

    心头的痒愈发厉害。

    江千舟张了张唇,正准备些什么。

    盛昭却恰好弯腰侧身从他们二人间的空隙轻巧地出去了,只碰到个衣角。

    他转到江千舟身后的几步远:“你是因为昨日生气了?”

    江千舟转过身看他,冷嗤。

    盛昭笑笑:“元清剑尊肚量不会这么吧?我不过了几句话,同你开个玩笑。”

    “剑尊就从昨早记到现在,足足气了一天?”

    罢,他又控制不住地笑了几声。

    江千舟微眯眸:“玩笑?”

    “很久没有人敢于本尊开这种玩笑了。”

    盛昭与有荣焉般:“荣幸。”

    江千舟:“”

    盛昭:“剑尊有什么可气的,带队长老的职位不还是你的?”

    江千舟:“可本尊不想要了。”

    “为什么?”盛昭轻声:“剑尊不是答应了与我寸步不离吗?”

    江千舟反问:“无妄呢?”

    他眯眸:“你有你的好师尊护着没断奶的孩子般护着你,怎么还得本尊寸步不离?”

    不等盛昭话,江千舟继续问:“无妄为什么又不当了?”

    “本尊从来不接受别人施舍的东西。”

    盛昭沉默半响,他掐紧心,一字一句:“如果是我给你的呢?”

    江千舟明显一怔:“什么?”

    他们二人对视了一会儿。

    江千舟才明白盛昭方才的意思:“你是,我走之后,你费尽心思劝无妄不要去藏林秘境,让他将位置给我?”

    盛昭攥紧拳,指尖陷进了掌心里,微微地刺痛让他意志更加清醒。

    他听见自己轻声应了下,:“嗯,都是我劝的。”

    江千舟听见盛昭应了,心里头才舒坦点。

    他知晓无妄的性子,一旦决定了什么,就很难再更改决定,盛昭肯定费了不少口舌,才让带队长老这个位置能腾出来给他。

    盛昭继续道:“昨日我之所以那么,是因为他毕竟是我师尊。”

    话到此为止,剩下的二人心知肚明。

    江千舟“嗯”了声,现在盛昭是无妄的徒弟,不是他的,属实不好让无妄知晓盛昭求过自己。

    江千舟的怒气到此时已消散不少,甚至有些快意,毕竟无妄仙尊的爱徒一心向着自己。

    “过来,教你练剑。”

    盛昭松开,他掐得太紧,指尖与皮肉相粘,分开时刺痛感更深。

    他轻舒了口气,明明喉头发涩,却向江千舟笑着问:“今天练什么?”

    江千舟提起剑:“新剑式。”

    ——

    江千舟今日兴致颇佳,一直练到了下午才让盛昭罢休。

    盛昭看了眼天色,已经快要到门禁时间了,他身上也出了汗,身子不干爽,一心想着天山的温泉。

    于是准备告辞,打道回府。

    江千舟却先一步开口:“天色已晚,你可以在本尊宿下。”

    平日盛昭午时就会离开,因为下午会有宗门内的授课,不过今日没有,他也就忘了时间。

    盛昭一怔:“嗯?”

    江千舟重复:“今夜睡在元清峰。”

    盛昭有些犹疑,江千舟能开这个口,明这些天下来,江千舟已不把自己当外人。

    他今夜若是留下,江千舟对他的情感定会加深。

    时可遇不可求。

    他这次拒绝,江千舟这种人下一次断不会再开口。

    可

    有人在等他。

    盛昭看着江千舟,开了口。

    天山峰顶,雪中梅树下。

    邬钰一人独坐,他等了很久,桌上的饭菜用灵力温了又温。

    再一次抬眸看了下天色。

    此时天色已暗,月悬高空。

    已经过了门禁时间很久,他的徒弟还未归家,邬钰以为像这几日一般,盛昭会踩着点回来。

    或者出了什么意外,晚些回来。

    但断没有他将饭菜温个三四次的“晚些”。

    邬钰正出神,他想传音入耳去问问,想到些什么,又停下,继续等。

    才等到盛昭主动给他传音。

    盛昭:“师尊?”

    邬钰应了声,还没来得及什么,盛昭继续道:“让师尊久等了,我今夜有事,就不回天山了。”

    邬钰静默半响,才道了声“好”。

    盛昭听见就立刻收回灵力。

    从始自终,邬钰都没来得及开口一句:“今夜做了你喜欢吃的玉圆子。”

    盛昭是在修道第三年接触无风剑的。

    他那时筑基不久,入了剑道,邬钰亲自为他铸了一把本命剑。

    盛昭当时死活不肯滴入心头血,绷着脸蛋,一脸抗拒。

    邬钰耐心地将本命剑的剑柄塞进盛昭中:“滴了心头血,它就是你的剑。”

    盛昭问:“只属于我?”

    邬钰颔首。

    盛昭握紧剑,笑了声:“那我叫他尤延吧,师尊觉得如何?”

    邬钰:“甚好。”

    作为奖励,邬钰教他的第一式便是无风剑。

    这是盛昭一直以来都很想学的剑法。

    邬钰一袭白衣,他身后是清冷的月光。

    木剑轻抬,雪地无声而裂。

    邬钰边示范,边讲解。

    盛昭目不转睛地看着,一脸惊奇。

    邬钰每一点都让盛昭了解透彻了,才肯让盛昭去试。

    无风剑看似平淡,可但凡出半点差错,就会导致剑气倒流。

    凶险至极。

    幸运的是,盛昭“咿呀学语”般,画葫芦照瓢般学着邬钰的剑式,第一次便成功了。

    而后,便是日日夜夜的练。

    在一次大比中,盛昭一剑成名。

    而他会无风剑一事,也传得天下皆知。

    人人都赞颂盛昭一声剑道奇才,比多年前那位郁仙君还厉害。

    盛昭料想江千舟昨夜定会去打探他的消息,他也心知,这是江千舟的心结。

    于是他特地布下一局,请翁入瓮。

    盛昭敛眸收剑,神情烦闷:“演示完了,可以走了吗?”

    他要江千舟求着他留下来。

    江千舟眼中惊艳仍未压下,先赞道:“悟性不错。”

    是个练剑的好苗子。

    熟知元清剑尊的修士,都知道江千舟最是惜才,而盛昭足以称为惊世之才。

    江千舟对他的敌意悄然消散,心中转而升起一种可惜感。

    可惜了,若是他早些出关,盛昭应该是拜在他元清的门下。

    无妄一向喜静,当年若非没得选,无妄应当不会收盛昭为徒。

    江千舟再道:“本尊有几个问题,问完就让你走。”

    盛昭“哦”了声:“问。”

    “大道三千,你缘何选择入剑道?”江千舟坐下身,边给自己倒茶边问。

    盛昭木着脸:“这是剑宗。”

    他不选剑道选什么?

    江千舟冷笑:“问的就是你为何入剑宗,你有此等天赋,那时想收你为弟子的宗门必不会少。”

    盛昭沉默半响,才出声:“当年确实只有剑宗能让我选,其余我不想多言。”

    “请剑尊换个问题。”

    江千舟皱眉,提了几个有关剑法领悟的问题,角度很是刁钻。

    盛昭却对答如流,足以看出他道心坚定,在剑道上花了不少时间修炼。

    江千舟皱紧的眉逐渐舒展开来,越问下去,他越是可惜,盛昭怎么不是他的徒弟?

    他心中意动,面上仍是冰冷,按捺不住地问道:“你何时进的剑宗?何时拜入的无妄门下?”

    盛昭有些不解,还是回道:“五年前入的剑宗,一入剑宗便拜我师尊为师了,怎么?”

    江千舟没想到这一问问出了别的东西,讶异反问:“五年前?”

    盛昭随意“嗯”了一声,有些无聊地挽着剑花,无意识比划着。

    看样子已经很不耐烦地想立刻走人了。

    江千舟就像没看见一般,继续问:“你五年就从一个凡人修炼至金丹期?”

    盛昭神色骄矜,又带着傲气,淡淡颔首:“现下只缺个遇,我就能突破至元婴。”

    江千舟瞬间握紧茶杯,他第一次深刻地认识到盛昭的天赋究竟有多么恐怖。

    修真界从未出过此先例,仅五年就从一介凡人修至金丹巅峰。

    而他已然同盛昭交恶。

    若放任盛昭成长下去,长此以往,恐怕他又会多一位死敌。

    况且,盛昭已经让郁安易的地位受到威胁,他可不想看见,众人提起天骄第一时,谈到的并非是剑尊爱徒郁安易,而是盛昭。

    江千舟心中起了杀心,他垂眸跟盛昭的琉璃墨瞳对视。

    又升起几分不忍。

    修真界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已经拜师的弟子,能重新再拜入别人师门下。

    只要解了师徒契即可。

    江千舟想,无妄收徒应是无奈之举,这般冷心冷清的人也不会跟他计较一个弟子的归属。

    只要盛昭愿意,他就能有个徒弟。

    不若,先试试能不能好,江千舟眯眸,他很乐意看见,这个嚣张张扬的少年被他养在膝下,乖乖喊师尊的场面。

    若是不成,届时再杀也不迟。

    想到这,江千舟心中有些痒,缓和下面色:“遇虽不可求,但依本尊看,天道赐你这般天赋,你运气想必也不会太差。”

    “静待时便好。”

    这话在理,盛昭颔首,又道:“问完了?”

    言下之意,就是他耐心告竭,想走人。

    江千舟不急不慢:“修道之人,做事切不可急躁。”

    “本尊还有一事。”江千舟顿了下:“本尊瞧你悟性不差,有意授你剑法,如何?”

    盛昭愣了下:“嗯?”

    又立即笑出了声:“剑尊,你是不是想多了?我可是有师尊的,师尊自会教我剑法。”

    盛昭就像瞧了个好玩的乐子,笑意不停:“我师尊可是万人敬仰的仙尊,天上天下仅此一位。”

    他好笑道:“而修真界不知有多少个剑尊,元清剑尊,你也配跟我师尊作比?”

    “跟我师尊抢徒弟?”

    江千舟面色一霎冰冷,按他所想,盛昭一定会迫不及待的答应。

    修真界的确剑尊无数,但能让修士如雷贯耳的只有元清,天下不知多少人求着他指导。

    只有盛昭一人不知珍惜。

    “放肆!”江千舟冷声喝道,“你一个辈也敢这般跟本尊话?”

    “眼里可还有尊师重道?!”

    盛昭面上不满:“你想让我跟你学剑,那就让我看看你的剑能有多厉害。”

    完他心底就爽了,估摸着江千舟要气死了,要向他口中的辈展示剑法。

    江千舟自从当上剑尊后恐怕就没受过这等屈辱,他起身拔剑,语调跟剑光一样冰冷:“那你看好了。”

    剑身虽反射阳光,却依旧寒冷。

    翻转间,一道刺眼的剑光随即发出,剑气犹如龙吟虎啸,直冲盛昭而来。

    擦着盛昭的红衣,在他身后一剑斩下。

    剑势有如潮水般从四周涌来。

    房屋内阳光射进,却是冰下三尺般寒冷。

    盛昭看上去像是被惊住了,眼中惊奇,他面上的不耐褪去,起了兴致:“这是修到极致后能铺开的领域?有点意思。”

    江千舟冷呵一声,收回剑,寒意慢慢退去:“明早,在此地等本尊。”

    他告诫一声:“若是晚到,就去领罚。”

    盛昭可有可无的应下:“那弟子告辞。”

    他转身便走,裹挟一身寒意出了门。

    离开江千舟的院子后,盛昭就被师兄们围住了。

    因为昨日盛昭跟江千舟作对一时,师兄们都很担心盛昭会不会被江千舟教训一顿。

    扒拉着盛昭的胳膊,四下看了看,见盛昭身上无伤,师兄们才松开,也松下心。

    盛昭叹气:“我都了没事,不听。”

    师兄们仿若没有盛昭这个人。

    “没有外伤。”

    “怕不是受了内伤?”

    “有谁会点医术的给师弟把把脉?”

    “我来我来!我会!”

    盛昭连忙跑了。

    要命。

    盛昭刚出大门就瞧见了陆井:“陆井师兄。”

    陆井颔首:“师弟。”

    陆井:“剑尊可有难为你?”

    盛昭摇头:“好了别问了,我好着呢,师兄们就喜欢瞎操心。”

    陆井面色却有点怪,师弟进去那么久,剑尊没有为难师弟,那就是

    “你与剑尊相谈甚欢?”

    盛昭想了会,也不知算不算,反正他看江千舟吃瘪挺高兴的。

    于是点了点头:“嗯。”

    ——

    天色惭晚,月幕缓缓铺开。

    盛昭一身红衣,走在风雪中。

    他今日在门禁时间前回到了天山,比昨日要早许多。

    于是也并不着急,慢慢走回峰顶的院子里。

    一进门,就看见邬钰在梅树下打坐,边打坐边等他回来吃晚饭。

    盛昭脚步一顿,停住了。

    他瞧着邬钰清冷的侧颜,月光下颇有些圣洁。

    盛昭莫名回想起了往事。

    当年的确只有剑宗能供他选择。

    因为在他失忆时,是邬钰捡到了他。

    盛昭那时刚被天道投入进新建造的身体中,虽重活一回,却失去了记忆。

    且肉身还是天道仿着盛昭上一世的模样,投放进凡间。

    没有亲朋好友,孤身一人,不沾半分因果。

    天地间谁也不知道他是谁,包括他自己。

    红衣少年的懵懂无知柔和了面貌的艳丽,却变得格外招人。

    盛昭吃了点苦,才见到邬钰。

    ——

    盛昭白净的脸被尘土弄得脏兮兮,还有着淤青,上也都是泥,泥里夹着血丝。

    他缩在墙角,仰着脸去看面前的人。

    男人提着剑,白衣胜雪。

    他伸出的犹如白玉,根骨分明。

    盛昭没有去握,自己从地上爬了起来。

    他眼底有着害怕,又强行冷静:“谢谢你帮我赶跑那些坏人。”

    邬钰便知少年是嫌自己脏而选择不去握他的,他也收回,垂眸看着。

    眼前的少年乌眸闪亮,眼底坚韧。

    不知怎么,邬钰一下子就心软了,他给盛昭擦净跟脸,洗去一身尘土。

    盛昭任由他动作,令他诧异的是,剑修在看见他的面貌时眉目依旧清冷。

    眼神不含半分欲望。

    盛昭也莫名的,一下子放下心。